第016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大四的第一學期,小米依然忙碌:忙著畢業論文,忙工作,一切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實際上,她和楊名每晚必煲的「電話粥」已經間隔成了「三天兩頭」甚至「一周一次」了。
工作上的千頭萬緒、加班,又要備戰一月份的考研,這一切的一切讓楊名分身無術,小米決定支持他,主動減少了干擾他的次數,盡量少打電話,多發簡訊,讓他更安心工作,安心複習。
近幾年大學畢業生不好就業,這使得小米的同學和室友們緊張、盲目,像沒頭的蒼蠅——托關係、找門路、四處投簡歷。相比之下,小米要幸運安穩得多。所以,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小米珍惜手裡這難得的機會,工作更賣力了,對自己以後的去留也似乎有了決定。
又到了周五,宿舍姐妹們都有自己的節目:大四了,找工作的,談戀愛的,每個人似乎都想留住這最後的瘋狂,沒有誰會願意留在宿舍「獨守空房」。意料之中,小米沒有等到楊名的長途電話:他應該是很忙吧!既然這樣——小米猶豫好久,還是決定不去打擾他了吧。
吃完晚飯,用MP3放著流行歌曲,小米靠在床邊讀小說。正讀到精彩之處,門一推,昕昕走了進來。小米微笑著調侃:「呦,回來的這麼早,難,」無意中一抬頭,「昕昕,你怎麼了?」目光投向丟了魂兒般的昕昕。
「小米,我懷孕了。」昕昕有氣無力地接了一句,癱倒在了床上。
「啪」地一聲,小米手中的書掉到了地上,震驚的小米穿上拖鞋,急急忙忙跑到昕昕身邊,小心地開口:「昕昕,怎麼回事啊?」
「這學期開學,我在英語角遇到了一個帥哥,高高大大的,很養眼。他的口語特別不好,求我教他,一來二去的我倆便開始交往了。他每天都會等我下課,然後帶我去玩。後來有一次偶然的聊天,我知道了他不是大學生,而是已經參加了工作。工作過程中他感覺自己的知識太少,想惡補,所以每天出現在大學校園。我被他的好學所感動,立刻忽略了他學歷不高而且已經工作了的事實,甚至還覺得:他比我大,又參加了工作,人應該很成熟,將來也會很疼我。他掙得不多,經常帶我出去玩,花銷又大,所以經濟緊張、入不敷出時都是我在支撐他。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本身就排斥有錢人,覺得他們都是花花公子。這樣一來,他更體貼我了,我也更依賴他了。於是有一天,他把我帶到了他租的房子里,我們,我們在一起了。」昕昕小聲地哭了起來,「後來,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他甚至還給我買了一枚金戒指戴在了我手上,許諾一輩子對我好。幾天前,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去找他想辦法,他說他沒錢,也管不了這麼多事。今天我又去找他,我不是要他怎麼樣,我只是想讓他陪著我,我們一起承擔,可是,可是,他不在了,房門鎖了,房東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手機也停機了。」
小米摟住昕昕,心疼地輕撫著她的頭髮:「昕昕,別難過了,為這種人不值得,我們一起想辦法!」
晚上,姐妹們圍在一起商量:當然是要秘密地做掉這個孩子,好在懷孕只一個月。查書的、上網找信息的、抄各種地址的;藥物流產、無痛人流,廣告形形色色;產後大出血,手術做壞了導致不孕,各種說法駭人聽聞。大家誰心裡都沒底了,一個個唉聲嘆氣!在人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昕昕淡淡地來了句:「就做無痛人流這種吧,隨便找家醫院算了,我自己做的孽,受罪也活該!只是你們以後一定要以我為教訓哪!真正尊重你、想擁有你的男人,是不會輕易要求與你發生關係的;或者即便發生了關係,有了意外,他會第一時間衝過來,承擔責任的。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值得我們去愛的人。」說完,拿起電話準備撥號。
小米急忙按住了她的手,「昕昕,怎麼說這也是件大事,你別這麼隨便。摔倒一次,以後長教訓就行了,沒必要懲罰自己的後半生,咱們還是找個靠得住的醫院吧。」說完義無返顧地拿起電話,打給了顧總。
最終,顧總幫忙找了一家大醫院婦產科的主任醫師。
手術被安排在了周六上午十點。
周六早上,三個姐妹陪昕昕來到了醫院。先是一系列的檢查:尿檢、B超、心電圖、婦科常規。看著昕昕跑來跑去的身影,小米想起了姥姥,想起了曾經的那麼多的無助。
終於,昕昕被推進了手術室。姐妹三個手手緊緊相握地坐在椅子上,煎熬著接下來的每一分鐘,直到姐妹三人緊張得幾乎沒了力氣時,手術結束了。昕昕被護士攙扶著走了出來。進去時是一張紅潤鮮活的面孔,出來的是一臉蒼白疲憊的憔悴——應該是流了很多血吧。
用小賢租來的輪椅,三人把昕昕推進病房進行術后觀察。此時的昕昕緊閉著雙眼,緊皺著眉頭,緊咬著嘴唇,頭歪在一邊,一言不發。
小米再也看不下去了,哭著跑出病房,撥通了楊名的手機:「楊名,我想你了,你回來好嗎?好不好,你回來,嗚!」
「小米,別著急,別哭,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楊名語氣驚慌。
「同學病了,做了手術,好可怕!楊名,你什麼時候回來?」小米止不住的哭聲。
電話那頭有人喊楊名,小米意識逐漸清醒:是啊,鞭長莫及!楊名離得那麼遠,怎麼可能立刻回來呢,是自己太失態了,楊名,他現在是顧不到這邊的。
小米抹了把眼淚,沖著電話:「楊名,你忙吧,我沒事的,只是剛才我看到同學做手術想起姥姥,我,我過會兒就好了 。」
「小米,堅強些,別想那麼多了,我現在在加班,晚一點再打給你。」楊名那邊匆匆掛了電話。
小米獃獃地望著變暗了的屏幕,心裡是那麼的迷茫:我們活在世上到底追求的是什麼?愛情又是什麼?
兩個小時以後,護士過來檢查術后情況,確定一切正常后,開了一堆活血、消炎的葯,又囑咐了一堆注意事項,建議病人出院。
回到宿舍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安頓了昕昕睡下,大家誰也不覺得餓,誰也都沒說話,空氣似乎都凝固了。終於,實在忍不下去了的小賢拉起平兒和小米,嘆了口氣:「出去走走吧,憋得喘不過氣來。」
三人裹上大衣,來到了南院的花園。已是初冬,花園裡一片蕭條。樹枝光禿乾枯,到處是一片死氣沉沉的灰色。偶爾會有一兩片枯葉飄落,無聲無息的,更顯出了生命的脆弱。
三個人坐在了長椅上,平兒擺弄著一片發黃的樹葉,淡淡地開口了,彷彿是在講述別人的一個故事:「我和何政分手了,是我先提出來的。」小米和小賢詫異的抬起頭看她。「何政是個好男孩,從大一我追他開始,我就一直很愛他。他發奮、自立、積極向上,在經濟系裡是數一數二的才子,加上對我又呵護備至,曾一度,我覺得找到了自己的真愛。我以為我們的感情牢固到了可以抗衡我父母嫌他家裡窮而施加給我們的壓力,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前兩天我們商量我們的未來時發生了分歧:我讓他跟我回我們老家,不管怎樣,我想只要我倆堅持,父母總有一天是會同意我們的。可是他不願意跟我回去,他不願意被人說他是吃軟飯的。那好吧,我願意隨他回去,可他又顧慮重重的說他們那只是個縣城,會不會委屈了我。於是我倆大吵了一架;於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我們再也沒有了互相讓步的勇氣;於是最終我們發現我們的愛情不堪一擊。生活,現實得很!我現在一直還沒搞懂:愛情到底是什麼?」平兒一直淡淡的口氣,淡的彷彿不是自己三年的情感被無情的埋葬,淡的彷彿只是輕輕吹走手中的一掊土。再看向她的眼睛時,竟發現:不知何時,那裡褪去了往日的天真可愛,進駐了更多的沉穩成熟。
一直沒出聲的小賢嘆了口氣:「算了,昕昕成熟過一次;平兒刻骨銘心了一次;小米現在還在愛著;不管怎樣,你們都經歷了,成長了。可我呢?四年了,從來是孤家寡人一個!畢業無所謂,工作在哪無所謂,感情的一再無著落甚至刺激著我一直在想:我的幸福是不是應該在同性中尋找!」
小米聽罷,一記粉拳揮了過去:「別瞎說,那是你的緣分還沒到!」
氣氛在一調侃一打鬧中輕鬆起來。
是啊,無論發生了什麼或將要發生什麼,日子總是要繼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