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暗戀（2）
「小米，你的信！」宿舍里，小賢震天一聲吼，驚著了正對著窗外發獃的小米。接過信，並沒有找到發信人地址。只有剛勁的四個字「地址內詳」。狐疑的小米撕開信封，攤開信紙。
「楊米：
你好！我是##司法警官學院的楊名，也是上次在省招舞廳教你跳舞的「老師」，我叫楊名，你叫楊米。名和姓的聲母韻母幾乎一樣，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嗎？！說出來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兄妹呢！這就是那天跳舞，我問你姓名時吃驚的原因。不過我不想有你這樣一個妹妹，我喜歡你。我並不相信一見鍾情，但那次舞會之後，我對你的感覺卻是讓我自己心知肚明：我想做你的男朋友，亦或，你做我的女朋友，不知可不可以？我不是一個輕佻的男生，保證會好好對你的，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榮幸和機會。我的手機號是135********，盼望很快能收到你的回復。冒犯之處，多多見諒！
揚名敬上
司法經管學院法律系 大三（1）班」
合上信，楊米仔細回想，才想到那個有些幽默的，教她跳舞的男生。原來他叫楊名啊！只是，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去舞廳了，幾乎快要把這個人忘了呢！怎麼辦？做他女朋友？不太可能吧，那人長得什麼樣自己都快記不起來了呀！不知所措的小米擰著眉，搓著手。這是她緊張時慣有的動作。——還是先冷靜冷靜吧，也沒準人家只是試探一下，或者根本就是惡作劇呢！小米甩甩頭，不再去想。
該吃飯了，小米走出宿舍，去食堂打飯。室外，陽光正好，小米卻提不起精神。
「小米，小米！去吃飯吧？等等我！」是428宿舍的阿麗。小米駐足，阿麗跑了上來，「小米，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她們呢？」阿麗問。
「哦，昕昕最近交了一個男朋友，人約黃昏後去了；小賢苦於形象過於臃腫，跑步減肥中；平兒去給家教小孩上課去了。」小米解釋說。
「難怪呀，就剩你這孤家寡人了。」阿麗無害地笑了笑，「咦，小米你聽說了嗎：咱們系要和中文系合作，拍話劇《雷雨》，聽說是要參加大學生戲劇節的。你也知道，大學生戲劇節可是重量級的亮相啊，所以，好多人都去報名申請角色呢，小米你這麼喜歡文學，怎麼不去報名試試呢？」阿麗慫恿道。
「哦？真的？我一直對四鳳這個人物感興趣，明天去看看！」小米興奮。
於是第二天，小米來到了中文系學生會。進門一看，嗬！人真多！外面滿滿一間屋子的人，連過道上都是拿著書或劇本的應試者，裡屋據說正在面試。小米不愛出風頭的心緒佔了上鋒，立馬泄氣，自動敗下陣來打道回府。
最近，小米不是不鬱悶的，因為一連幾天，李墨言都沒有再出現在教室里練吉他。難道他病了？不對呀，這幾天公共課、專業課都看到他了，挺正常的呀！今天都周五了，他依然沒有來練吉他。昕昕和男朋友甜蜜去了，平兒參加老鄉會去了，小賢又「找男人」去了。一下子無事可做的小米頓時心裡空空的。走在花園的小徑上，微風吹來，小米緊了緊衣領，若有若無地想著心事，不覺間一抬頭，竟已來到了省招舞廳——可能是自己太寂寞了吧，小米自嘲道。
兩三個月沒光顧了，雖然已是深秋，舞廳里依然熱火朝天，熱鬧非凡。看著場中翩翩起舞的同齡人，小米好像不再那麼心煩了。還沒等找個角落坐下，便有一位個子不高的男生前來邀舞。索性，小米隨著來人進了舞池，是一曲慢四，節奏緩和，曲調優美。此男生個子不高，但舞技嫻熟，此刻正引導她轉圈，小米漸入佳境。不過，剛轉到第二圈，猛地覺得手腕上一緊，身體一趔趄，遠離了舞伴，跌進了另一個人的手臂中。小米剛要惱怒，一抬頭，對上了一雙久違了的，含笑的雙眼。是，是楊名！這時的楊名點頭對小米的舞伴說了聲抱歉，便拽著小米走出了舞廳。月光中，男孩有些受傷的雙眸直視小米的內心，「你為什麼不給我回信？」
「我，我，為什麼要給你回信？我覺得我們彼此不了解，不適合，不適合做男女朋友！」小米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你也應該給我回封信哪！你不尊重我，踐踏我的感情！」楊名很受傷害地說
「我以為，你會，你會知難而退的。」小米怯怯的。
「知難而退？楊米，你知道嗎，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起！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心！收不到你的回信，我去你們系找你，希望能碰到你。我每周都來舞會，希望能再次遇到你！你知道嗎，你已經有九個星期沒來舞會了，你就這樣忽略別人，踐踏別人的感情嗎？我是真心的！」男孩激動地一聲高過一聲。
小米慌張，「你別激動，我，我，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兩個人不熟，彼此能了解對方多少呢？更何況只通過外表，又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可信度又有多少呢？你太感情用事了，我沒想忽略你，更不會忍心踐踏你的感情，說到忽略，說到忽略，」小米想到了自己，她才是真正被人忽略的呀！李墨言，李墨言，你在意過我嗎？原來心裡空空的感覺是這麼難受。
兩行熱淚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多久了，她不曾哭過。只是此刻她才發覺：心事積蓄太久了，眼淚是止不住的。她從無聲地流淚變成了止不住地哭泣。而這邊的楊名，著著實實地被嚇了一跳！猶豫了幾次的雙手，最終扳住了小米的雙肩：「楊米，楊米，對不起，我錯了，你，你別哭了，我道歉，我錯了！」小米無力地扒在揚名的肩頭，哭了個昏天黑地。自己真的很喜歡李墨言，他為什麼沒感覺呢？難道他根本不喜歡自己？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意識逐漸回復的小米猛地發現自己靠在楊名的肩上，又這麼失禮，趕緊抬起頭，擦乾眼淚，不好意思地望向楊名：「對不起呀，我太，我太，太晚了，我該回宿舍了。」一直靜靜扶著小米的某人，輕輕放下手，小米奪路而逃！
又一個月過去了，小米沒有再按時去聽「她的吉他」，人也比以前更沉悶了。室友們問她，她也只是說天冷了，她想冬眠，不想活潑。是啊，天一冷，好像大家都不願意伸胳膊動腿動嘴了。沉默寡言的小米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專心讀書，專心吃飯，並沒有發現徘徊於她前後左右，不遠不近的楊名。
時間進入了１２月中，學校到處呈現出迎新年的氣象：思濃水吧早就貼出了海報，聖誕和元旦提供通宵服務，從下午六點到凌晨三點有舞會，選出最佳舞伴派發獎品，並有新年相聲小品錄像循環播放；南一禮堂有跨校舞會；０２禮堂有新年聯歡會；九教、圖書館有錄像；大家被這麼多活動、這麼多快樂感染者，刺激著。
外文系老傳統：過聖誕不過新年。小米身為文娛委員，也終於打起了精神。在一次班會民意徵詢后，全班決定把教室規劃成兩塊，一塊是休閑區：沙發、卡拉ok、零食；一塊是忙碌區：煤氣、食材、案板——包餃子。過一個中西合璧、雅俗相融的聖誕。
節日總是很喜慶的，大家唱啊、叫啊、發泄著，祝福著。這邊，一群男生對著麥克風狂吼；那邊，一群女生在忙著擇菜、剁肉。小米靜靜地擇著菜，突然，「啊！不好，忘了買面！」
伴著一聲驚呼，小米拿起大衣向門外衝去，結果在門口華麗麗地撞上了迎面進門的李墨言。
「怎麼了，這麼急？」
「我，我忘了買面了！」
「啊？！別慌！」李墨言一邊說一邊拉起小米朝系樓門口走去。
冬天，天黑得早，此時馬路上行人已經很少。跟這幫想熬夜的大學生相比，路人們更想早早回家躲進熱乎乎的被窩。而平常喧鬧的店面、小鋪也早已打烊收攤。在試圖敲開幾家小店未果之後，小米再也走不動了，有氣無力地坐在了馬路牙子上。此時的墨言也無奈的跟著坐了下來，拍著腦袋想著辦法，全然不顧一旁祥林嫂般絮叨的小米。突然，李墨言一拍腦袋，拉起小米就往電話亭跑去。拿起電話，摁了一通之後，李墨言興奮地、求救般地大聲道：「喂，張兄，我是墨言，抱歉打擾你，我們在學校包餃子，忘了買面，限你半個小時之內，送半袋麵粉到外文系樓口哦，否則，哼哼！」興沖沖地掛了電話。小米驚訝，墨言壞笑，兩人並肩回到了系樓門口。
坐在台階上，仰頭望著天空，月亮很亮，夜很靜。彼此肩並肩坐著，竟無人打破這夜的靜謐。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伴隨著鈴聲衝過來一位大男生：「李墨言，你小子真行！大半夜鬼號似地打電話，也不管哥們兒我有無睡意或與誰卿卿我我，大言不慚地要求我送麵粉，還半個小時之內，怎麼著，開始過日子了？呦，這位是，女朋友？」小米一顫。「別瞎貧，我們在聚會包餃子，忘了買面了，行了行了，你走吧，謝啦！」李墨言接過麵粉，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拽過小米，轉身進了教室。
教室里，同學們依然在鬧騰著，外面的一驚一險，他們似乎根本沒注意到。
半個小時后，餃子出鍋了。男生女生們瘋涌而至，搶著、吃著、喝著、調侃著。小米嘗了兩個餃子，焦急的心情也漸漸舒緩下來，似乎有些累了，不經意地望了一眼把酒言歡的李墨言，悄悄離開了歡鬧的人群。
清冷昏暗的樓道里，小米緊了緊大衣。樓道盡頭，系門已經從外面反鎖上了。手握著門鎖，淡淡的憂愁揮之不去。透過落地的玻璃門，望著天上皎潔的月亮，傷心的感覺又一次襲來，無法排解。小米自顧自地哼起歌來：「傷心是一種說不出的痛，心中的淚，空中的雨，分也分不清。傷心是一種說不出的痛，找得到天涯人，找不到天涯心，留下我，獨自徘徊在長夜的冷清，」不能再唱了，眼淚要出來了，大過節的，哭什麼！該回去了，同學們會著急了吧？——算了，有誰會在意呢！唉，回去吧，今天是聖誕啊！做著思想鬥爭的小米最終嘆了口氣，回身——驚住！黑暗中一枚熟悉的身影——李墨言！小米的心跳立刻無緣無故地加快了。帥氣的身影慢慢走近——一直走近，直到把小米逼抵到了門柱上。身影低下頭，清淺的呼吸拂上小米的臉頰，小米激動地有些不能自持！
「怎麼了？為什麼難過？能告訴我嗎？」溫柔的聲音飄進小米的耳朵。
「我，我，沒，沒什麼，是想家了。」小米聲音發顫。
「咳，咳」對方尷尬地抬起頭，不著痕迹地拉大了兩人間的距離。
「哦，這樣啊，那個，這兒太冷啦，回去吧。」墨言失望地接話。
小米因驚喜而羞紅的臉頰隨著對方的移開而開始感到些許以至於越來越多的失望。嗯？他，他不喜歡我！他，他都已經離我這麼近了，為什麼沒，沒跟我表白？難道他不喜歡我？剛才，剛才是我自作多情了？小米腹誹著。
等她從數秒鐘的呆愣中緩過神來時，才發現李墨言已經離開，幾乎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可是，墨言，我喜歡你。」小米張張嘴，而這怯懦又傷感的低呼，走廊盡頭的身影並沒有感悟到。
回到教室，同學們還在歡笑，聲音依然充斥著整個樓道，在這幾乎空蕩蕩的樓里，甚至能聽到些迴音，但小米卻充而未聞。一切，索然無味。突然間很難過，原來是天冷了。
聖誕過後，元旦到了。元旦是姥姥的生日。小米是姥姥一手帶大的，和姥姥最親。姥姥是個開明樂觀的小老太太，雖然平常小米也隔三差五的給姥姥打電話，但姥姥還是很想自己的孫女，每次通電話都捨不得放下。姥姥說了：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有兩個：一、小米健康快樂。二、找一個人好、心好、對小米好的三好男生，放心地把小米託付給他。那樣的話，姥姥死了都會微笑著。小米動容。
今年是姥姥72歲生日，本命年啊，除了準備紅腰帶和一份大大的禮物外，一定還要送給姥姥一份特別的東西。送什麼呢？圍巾、帽子，自己已經親手織給了姥姥。對！給姥姥錄一段自己的聲音，一首歌。讓它陪在姥姥身邊。想起個好主意：找李墨言，來一首對唱歌曲！順便在旁敲側擊地探聽探聽他的心思。真是個好主意！小米興奮，甚至內心有些因狂喜而帶起地輕顫。
打電話給李墨言：「喂，墨言嗎？我是小米，我有事相求：我想錄首歌，是男女對唱的《明明白白我的心》，要送給別人做生日禮物，你會唱嗎？能幫我嗎？」
「《明明白白我的心》？成龍和陳淑樺的那首？會唱啊！可以幫你！話說是誰呀？這麼有福氣，還要咱們小米送出這麼特別的禮物？」墨言酸溜溜道。
「哦，見面再說吧！」小米激動。
「好的。」李墨言爽快地答應了。
周五下午，兩人如約來到了系裡的語音教室。調好伴奏帶，默契地配合起來，「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經為愛傷透了心，為什麼甜蜜的夢容易醒？你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靈，如果你願意，請讓我靠近，我想你會明白我的心，星光燦爛風兒輕，最是寂寞女兒心。」音錄完了，教室里靜悄悄的不再有聲響。
兩人並排坐著，小米望著前方的黑板，鼓足勇氣：「墨言，你，怎麼評價我？」
「你？嗯，你善良、溫和、優秀！」墨言壓抑著激動，措詞。
「我是金牛座的，性格還有些內向。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生，應該找一個什麼樣的男生做男朋友呢？」小米兩頰通紅。
「你應該找一個高大、英俊、外向、皮膚黝黑、能保護你的真正的男子漢！這樣你們就會非常互補，結局也會很完美。」墨言語氣中似乎有些無奈。
「那，」小米剛要張嘴接茬，進來一幫同級的俄語專業的師兄弟。因為大家在一起上公共課，所以互相之間很熟絡。
「喂！墨言？楊米？你們在這幹嘛呢？顧教授也給你們留作業了？」一個小個子的師弟問道。
「哦，沒有，我們錄了點東西，已經完事了，你們來吧！」李墨言應答著，取出錄好的資料，和失望至極的小米一起走出了語音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