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反思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叮鈴鈴的響聲一聲接著一聲,大有打不通誓不罷休的架勢!嘻嘻姑娘和狗剩只顧哭了,任憑電話的鈴聲接連不斷地響,倆人就是充耳不聞!
「剩,你看鈴聲打得這麼急,想必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我看咱還是接了吧,誰讓咱占著這個坑了,不接不行呀!」同情是同情,憐憫說憐憫,畢竟嘻嘻姑娘沒有狗剩的思想負擔那麼重,理智還是戰勝了盲從,於是對狗剩說道。
「要接你接吧,有什麼事你告我一聲,我躺會。」狗剩從兜里掏出了手機遞給了嘻嘻姑娘,而後走向了洗手間洗臉去了。
「胡鬧!瞎胡鬧!」嘻嘻姑娘接過手機,剛按動了確認鍵,還沒等她來得及說話,就聽對方的怒吼聲高八度的傳了過來吼道:「幹嘛了,啊?死啦還是斷胳膊啦,啊?連手機都拿不起來了嗎?你還知道你是幹嗎吃的嗎,啊?」
「不想幹了早點說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你以為你是誰呀,啊?告你,當這個書記的人大有人在,就是缺魂釕銱的二愣子都比你強,尥什麼撅子呀你,啊?牛逼大啦,啊?……」
「老書記,我是嘻嘻姑娘。」老書記的聲音震得她耳朵都發麻,吼的她把手機拿到了離耳朵有一尺遠,她見不分青紅皂白的老書記越說越上勁,越說越離譜,便趕緊把手機放在嘴邊說道。
「啊?你是嘻嘻姑娘?」老書記一聽趕緊的剎住了車,而後又語無倫次的說道:「這個這個,啊?他的手機怎麼在你手裡呀,他人哪?」
「老書記,他難受,剛洗了把臉躺下。」嘻嘻姑娘瞄了一眼剛洗完臉躺在沙發上的狗剩說道。
「難受?豈有此理!誰不難受呀,啊?就這點破事就受不了啦,啊?身為村裡的一把手處理的就是難受事,好受誰干這個呀,轉個人就夠幸福的,總比那些雞鴨貓狗強多了吧,知足吧,難受的事還在後頭那!」
「我剛出來才幾天呀,啊?家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沒問責那,難受,我聽了這事我都不想活了,比要了我的命都難受,他還難受,屁股和臉都肉厚,要哪個呀,啊?」可能是老書記說到這覺著又說錯話了,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啊?這個,他哪,讓他接電話,我給你嘮叨個什麼呀!」
「剩,還是你接吧,我幹不了這活。」嘻嘻姑娘走到狗剩近前一臉委屈又無奈的對狗剩說道。
是呀,表面上看著書記平時人五人六光鮮亮麗的,可誰知道他們背後的苦呀,她一個女流之輩哪幹得了這活呀!
「喂,我,狗剩。」狗剩無奈,接過了嘻嘻姑娘手裡的電話說道。
「混蛋!你混蛋!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幹嘛不給我吱一聲,啊?不說也就算了,你倒是處理好呀,你看看你越整越亂,把一個好好的村子搞得雞犬不寧的,余建設死了,宋老師又沒了人影,哦,你知道找人去找宋老師。」
「你就不知道去看看老余頭兩口子呀,啊?人家沒了兒子閉門不出要是出點事怎麼辦,啊?宋老師重要,老余頭兩口子就不重要啦,啊?兒子是兒子,他倆是他倆,那可是一輩子的老革命了,怎麼了,哦,老了就不值錢啦,啊?」
「我告你狗剩,要是老余頭兩口子有個閃失我跟你算不完的賬!幸虧四姨給我打來了電話,要不家裡都亂成這樣了我還不知道那!我這才出來幾天呀,啊?……」
「停!停!停!」狗剩聽到這趕緊打斷了老書記連珠炮一樣的滿腹牢騷問道:「你不在老年公寓?」
「廢話!我要是在家家裡能這樣嗎,啊?我在家時出過這樣的亂子嗎,啊?」
「那你在哪?」狗剩又打斷了老書記的話問道。
「在省醫院,我感覺心口憋悶的慌,他們就把我送醫院裡來了,經過檢查大夫說我是冠心病,四姨跟我說了家裡的事我要求出院,可大夫不同意,還派人監護我,我要是能回去我才懶著給你打這個破電話!」老書記沒好氣的說道。
「你看你這人,你幹嘛不早說呀,我哪知道你不在家呀,我這都亂成一鍋粥了,我心想老年公寓有你在,還能為我分點心,我根本就沒想那麼多,誰知道你也去摸馬克思鼻子去了呀?……」
「你混蛋,大混蛋!你咒我呀!」老書記一聽便打斷了狗剩的話說道:「我告你呀狗剩,你現在趕緊去老年公寓,家裡忙不過來先讓別人支應著,老余頭兩口子一定要安撫,安撫!你懂嗎?他兩口子是掛了號的老革命。」
「享受的是國家的特殊補貼,連市長看了他倆的小本本都要敬三分,你惹不起懂嗎,啊?你不管誰也要先管他,他倆不說算你小子走運,他倆要是挑一個刺你小子就要吃不了兜著走,明白嗎?」
「好,我現在就去辦。」狗剩說道。
「另外,從現在開始,家裡的所有事你都要向我彙報,不管是誰的事,不管是什麼結果,你都要跟我說,能明白嗎?」老書記最後一字一句的叮囑道。
「恩,明白,另外,你老人家可要保重呀,冠心病可不是好玩的。」狗剩說道。
「你快拉倒吧你,你還有心思搭理我呀,告你,我死了也找不到你頭上,當務之急你先把後院的事處理好,余建設的死是個大事,老余頭兩口子是個大事,宋老師也是個大事,這些都是大事,這些事會引起連鎖反應。」
「弄不好,恐怕你小子可真要被傳喚了,上面一級一級的都要找你事,到時候就算你沒事好事之人也會給你鼓搗出點事來,最後的冤大頭都給你放著那!行啦,趕緊的吧,掛了!」老書記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狗剩聽出來了,這是老書記在救自己,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振作起來,因為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你是掌管著上千號人的一村之長,你維護的是上千號人的切身利益,遇到事你就要往前沖,遇到事你就要自己扛!
退縮和懈怠就是犯罪,自己的情感在天下為公面前就是一張白紙一錢不值,抱怨牢騷滿腹是別人的,你就一個心眼,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這才是你應該乾的正事!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狗剩剛要出門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趕緊的拿出手機一看是豆芽打來的,狗剩轉動了幾下眼珠子,隨即就把電話掛了。這個電話他不想接,這一定是豆芽又從宋老師這回去找他去了,見家裡沒人又給他打來了電話。
身邊已經有一個嘻嘻姑娘了,足夠了,再來一個跟著我屁股後面那算什麼事呀,隨她去吧,愛上哪找上哪找,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現在必須馬上去老年公寓。
「剩,怎麼不接呀?誰的電話呀?」嘻嘻姑娘莫名其妙的問道。
「給你三十塊錢,你去找一個修理梭子配鑰匙的,讓他把宋老師的門鎖換了。」狗剩對門衛說道。
「好的謝書記,你趕緊忙去吧,這事我來辦。」門衛答道。
狗剩沒有理會嘻嘻姑娘的話,把手機揣兜里抬腿就走,嘻嘻姑娘也不敢多問了,趕緊的跟在狗剩的屁股後頭走出了宋老師的家門。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狗剩走到樓下鑽進轎車,打著火,開向了老年公寓。就在轎車開到小區大門口的時候,他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這回是四姨打過來的,狗剩不敢怠慢,這個電話必須接,一定是有事了。
「喂,怎麼了四姨?」狗剩問道。
「剩,你在哪呀?」四姨的聲音有點焦急的問道。
「我正開車去你那,別急四姨,有事你慢慢說。」狗剩說道。
「我踹開了老余頭兩口子的屋門,看情況建設娘的情況有點不妙,你趕緊開車過來吧。」四姨說道。
「趕緊打120呀,救人要緊呀!」怕什麼來什麼,剛才老書記電話里擔心的事看來真的發生了,狗剩聽罷也有點著急了說道。
「我打了,可是等半天了也不來,我知道你在為宋老師著急,我這不是沒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呀,你趕緊的過來吧。」四姨急促的說道。
「別急四姨,三五分鐘准到,掛了呀!」狗剩隨即便掛了電話,隨即腳下一踩油門,就見轎車竄出了小區大門。
儘管狗剩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老年公寓,但還是晚了一步,當老年公寓出現在他的視野里的時候,他看見一輛白色的救護車已經停在了大門口,當他的車停下后,就見兩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已經抬著建設娘走出了大門口,老余頭還忙不迭的跟在後頭。
「大伯。」狗剩見狀趕緊的下了車,快速的跑到老余頭跟前說道:「你看我這忙的也沒顧得上你這,你別著急,你先跟著車去醫院,我現在趕緊準備錢,咱們先看病要緊好吧。」
老余頭看了狗剩一眼,但沒說話,便直徑的鑽進了車裡。
「四姨,你跟著去一趟吧。」這個時候狗剩來不及多想了,便回頭對跟出來的四姨說道:「有事了你不去不行呀,你看家裡現在都沒人了,你先辛苦一下,我隨後就帶錢過去,你看好吧。」
「現在就別說這個了,你拿上救命錢趕緊去呀。」四姨說完也一頭鑽到了車裡。
救護車呼嘯著走了,狗剩傻傻的看著救護車消失在了路的盡頭,隨即老余頭的那個眼神便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看似老余頭那一眼是很平常的,但狗剩卻從那一眼裡看出了無比的悲憤!
今天已經是余建設出事第三天了,老余頭兩口子把自己關在了屋裡閉門不出,他倆一定是在屋裡老淚縱橫了,你看老余頭臉上那些未乾的淚痕,三天了,那心裡該是個什麼滋味哪?
自己有個不爭氣的兒子,老倆這輩子不愁別的,愁的就是他能夠回心轉意,這是他倆最大的心病!當余建設主動回來投案自首的時候,老兩口是舉雙手贊成的,他們終於看到自己的兒子在活了半輩子以後,徹底的幡然醒悟了!
這不單單是說在嘴上的,也是付之於行動的,小區大門口的告示,大聲的給大傢伙宣讀的場景,為了工作自己斷了一根胳膊都無怨無悔,這一切都讓老兩口欣慰不已的,他們從這一切中看到了希望,他們這倆光榮了一輩子的老革命,就算死,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那老余頭眼裡的悲憤在訴說了什麼哪?余建設還在服刑期,他的污點還沒有洗清,余建設就這樣死在了半路中,他倆沒能看到真正浪子回頭的那一天,他們沒能看見公安部門案頭的那一枚紅紅的大紅印,對這倆人來說,這是個莫大的遺憾和傷悲!
假如這是悲的話,那憤在哪裡哪?恨鐵不成鋼了一輩子,眼看著兒子就有出頭之日了,自己在入土之前的良心就要告慰於天下了,可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這個節骨眼上,況且是在背負這樣一個更大的罪名死去的!
這叫老倆豈有不悲憤之理哪?難道說僅此而已嗎?不!老倆多希望人們能給兒子一點機會呀,抬抬手就過去了,為什麼就不能呀?!別人他們管不著,就說宋老師,多好的一個人呀,不但把孫子給了他們,還像親閨女一樣善待我們。
可為什麼就不能對余建設網開一面哪?逼的他一步步走向了深淵,斷送了他不說,同時也斷送了我們一世的英明!要是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們寧可不讓你親近我們,不認這個孫子,也不願意讓你對我們當面做好人,背後逼兒子不倫不類的大傻事呀!
還有你狗剩,你說你打什麼胳膊呀,你打腿呀,打腦袋呀,我就不信你能把他打死!哪怕他有一口氣在我們養著,畢竟這也算犯罪未遂,總比這樣有口難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好吧!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一切都結束了,他帶著恨走了,可我們活著的人哪?卻帶著恨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這一輩子的好與壞都釘在棺材里了,可我們哪?我們還要繼續背負著羞恥的罵名無休止的眼睜睜的忍受著這一切,誰能忍受?
人要臉樹要皮,這張老臉就是再厚也是肉做的呀!自從建設娘病倒以後,余建設也長大了,他可以獨.立的獨當一面了,可誰成想趕上了個那個時候,讓我們也為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操碎了心!
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很少出門,丟人呀,我們沒臉見人呀!我們老倆那時候為祖國爭了臉,也為自己長了臉,可老了老了又丟了臉;前半輩子我們老倆為這張臉自豪,可後半輩子我們為保住這張臉一直活到現在呀!
「哎呀剩!」嘻嘻姑娘見狗剩站在那裡愣了半天也不說話,救護車恐怕早到醫院了,這時候就等著錢用了,這不急人嘛不是,於是便對狗剩說道:「趕緊的籌錢吧,醫院裡還等著錢用那!」
「是呀剩!」這時候跟著擔架一起出來的還有很多人,巧兒娘就是其中之一,她見嘻嘻姑娘一說也趕緊的勸道:「趕緊的籌錢吧,我們也沒把事想的這麼嚴重,你看他倆該吃飯時吃飯,該喝水時喝水,他們不讓進門,都是我們把飯送到門口放在地上走後,老余頭才拿進去了。」
「我們都惦記著他倆,就怕他倆會有什麼事,可是我們也沒覺出什麼來呀,就是四姨多了個心眼,他覺著這事有點反常,不像這老兩口的作為,於是就踹開了門,誰知道還真是這樣!剩呀,別愣著了,拿錢救人要緊呀!」
狗剩答應一聲便趕緊的給公司的財會室打起了電話,可是打了半天也無人接聽,緊接著他又接連不斷的給各個辦公室打電話,心想就算都出去找人去了,最起碼家裡也要留一個值班的吧,解主任總不能連這點都想不到吧?
結果他打遍了辦公室里的電話都沒人接聽,就剩下自己的辦公室沒打了,他頓時又琢磨解主任該不會在我辦公室留人吧?
「喂,你好,這裡是書記辦公室,請問你是哪位?」還別說,狗剩試探著給自己的辦公室打去了電話,還真的打通了,還真有人接了電話。
「你哪位?你怎麼在我的辦公室?」狗剩莫名奇妙的問道。
「哦,謝書記呀,我沒看出來是你的電話號碼。是這樣的謝書記,我是門衛,解主任都把人派去找宋老師去了,他擔心你辦公室里的電話會有領導打過來,所以就從門衛里抽出來了一個人在這接聽電話,你有事嗎謝書記?」門衛解釋道。
哦,我的司令部竟然唱起了空城計,這是壯美呀還是凄美?
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