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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談判(中)

-  聽了陳恪的話,耶律德容有些懵了,為了讓他更明白點,陳恪把問題歸結為一句話:「與大宋保持和平,你家皇帝的位子就十分穩固,如與大宋開戰,你家皇帝就有被搶了位子的危險。請問,到底是誰出的這餿主意?」


  耶律德容的臉sè煞白,他不會告訴陳恪,這次攛掇他們皇帝趁火打劫的,正是那耶律重元之子涅魯古……


  「何況,我們大宋就是隨意捏的軟柿子么?」趙宗績沉聲道:「當年,你們有聖宗皇帝,有蕭天后、還有耶律斜軫那樣的不世名將,尚且在我大宋境內碰的頭破血流。當初倘若我家先帝,聽從將軍們的建議,派兵斷掉你們的後路,你契丹一族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頓一下,他朗聲接著道:「現如今,我大宋提封萬里,jīng兵百萬,錢糧無數,法令修明,上下一心,你們契丹要開戰,有必勝的把握嗎?」


  「沒有。」耶律德容老老實實答道,卻又話鋒一轉道:「但我們聯合\ 夏國,兩面夾擊,必能取勝。」


  「有吐蕃牽制西夏,他們敢傾巢而出?」趙宗績冷笑道。


  「吐蕃已經與我大遼聯姻了。」耶律德容臉上,首次露出勝利者的笑容道:「怎麼可能幫外人呢?」


  「唇亡齒寒的道理,吐蕃人還是懂的。」趙宗績哂笑道:「若是沒了我大宋,不論是虎一樣的遼國,還是狼一樣的夏國,都會把他們吃得渣都不剩的!」頓一下,他眼中神光熠熠道:「倘若貴使不信,請即刻還朝。雙方整兵備戰。看看到底誰的預言會成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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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使驛館出來,趙宗績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真痛快啊……」


  「這才哪到哪?」陳恪卻無甚歡喜道:「嘴皮子上佔了上風,也改變不了我們是被訛詐的一方。」說著他重重一捶擊在車壁上。道:「有道是『弱國無外交』,只要大宋在戰場上贏不了他們,遼國人隨時都可以給我們添堵!」


  「是啊。」趙宗績深以為然道:「我大宋竟被如此訛詐。實在是奇恥大辱!」


  「嗯。」陳恪重重點頭道:「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們加倍奉還!」


  「對,加倍奉還!」趙宗績激動一陣,又回到現實中:「你說接下來會怎樣?」


  「耶律德容肯定要向遼主彙報,我想,他們不可能善罷甘休。」陳恪淡淡道:「不然,遼國的面子往哪擱?他們還要維持第一軍事強國的體面呢。」


  「所以說……」趙宗績有些明白了。


  「必然會提很多條件的。」陳恪淡淡道:「記得當初他們說,割地或者賠款,若不肯割讓十縣之地的話。就把歲幣增加到五百萬兩。我想,下一步就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時候了。五百萬是不可能的,但去個零的話。相公們差不多就歡欣鼓舞了。」


  「我們已經把他割地的理由都駁回去了。」趙宗績道:「他們還有什麼臉要錢?」


  「想要錢還要什麼臉?」陳恪哂笑一聲道:「何況遼人也摸透了。咱們朝廷很多大人物,認為花錢買和平。值!反正又不是他們掏。」


  應該說,宋朝上下對歲幣,是存在兩種不同態度的,一種是認為『拿錢買和平,值!』,這主要存在於文官集團、尤其是高官之中。在他們看來,邊境任何一個榷場,每年的稅收就達十幾二十萬貫,區區增加幾十萬兩的歲幣,若能換來所謂的『和平』,實在是太值了。打仗多不好啊,又有危險,又無法享受美好生活,還得跟那些討厭的丘八攪在一起。


  儘管知道不奪回燕雲十六州,大宋的脖子上,便總懸著一柄明晃晃的屠刀。可他們想的是,如何拖延屠刀落下的時間,至少不要在自己任上落下。


  另外一種,則是血仍未冷的讀書人、年輕的官吏,和廣大『不明真相』的百姓,他們把遼人看成生死之敵,做夢都想著收復燕雲……比如現在的趙宗績。只聽他咬牙切齒道:「五十萬貫已經夠多了,我不容許在我這裡,多加一個銅板!」


  「這怕是你不能決定的。」陳恪輕嘆一聲。宗績這種態度,怕是要被大人物們,看成是『不成熟、太衝動』之類的缺點吧。還是四平八穩、想士大夫之所想的趙宗實,更討他們喜歡吧?


  那幾乎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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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陳府門前停下,趙宗績要進宮回報,陳恪用不著跟他一起。


  目送著車隊向御街行去,陳恪卻沒有進家門,而是登上了早等在那裡的自家馬車:「去一品樓。」


  車夫得令,便往十三行鋪行去。馬車過了得勝橋,往西一拐,上南門大街,便見一片繁華的街市。一爿爿鋪面、一行行團行、店肆臨街而立,店鋪門前扎著各sè的歡樓,像chūn天的花朵,一齊競相開放,誰也不甘落後,門前還立著花枝招展的女郎,叫賣聲如百鳥爭鳴般婉轉悅耳。


  這景象平常又不平常,說它平常,是因為在物寶天華的汴京城裡,比這大得多、也熱鬧的多的街市不在少數。可它又那樣不平常,因為就在兩年半以前,這裡還是一片廢墟,再往前推,則是貧民所居的棚戶區。


  眼前這幅景象,一方面得益於十三行鋪的整體改造,一方面也是因為汴京城突然的資金過剩,那些原本埋藏在大戶們院子里的銅錢,一下子涌到市面上,一來刺激了消費,二來擴大了投資,便促生出這些雨後chūn筍般的店鋪。


  馬車在街角處,一座雕樑畫棟、豪華氣派的四層樓閣前停了下來,這裡就是傳富所開的『一品樓』了。當年,傳富懷著要開天下第一酒樓的夢想,來到了汴京城,傾盡所有建了這座一品樓。陳恪又幫他討了御筆題寫的店名,自然一炮打紅。


  若光有個牌子,沒有真材實料的話,肯定開不長久。不過傳富這川中第一名廚不是吹出來的,他不僅在廚藝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把陳恪所授的酒店管理、營銷知識也熟練掌握,汴京城正是他大展拳腳的最佳舞台。


  兩年多下來,一品樓非但沒像同行料想的那樣,開不到仨月就倒閉,反而生意越來越好,名氣越來愈大,如今竟超過了遇仙樓、太白居這些名店,僅次於樊樓、任店兩家業中翹楚,號稱天下第三。


  沒辦法,那兩家都是幾十上百年的老店,不是那麼容易就超越的……


  這時候,傳富迎了出來,陳恪收起思緒,笑望著自己的開門大弟子道:「蔡老闆,又富態了?」


  「師傅又不是不知道我,」蔡傳富憨憨笑道:「越累就越能吃,越能吃就越胖。」


  「那看來真是累壞了。」陳恪放聲大笑道:「走,看看你的店,經營成啥樣了。」


  「師傅快請進。」蔡傳富竟莫名緊張起來。


  進得店來,迎面就看到那塊御筆親題的匾額『一品江山』,十分奪人眼球。當初來的客人,十有**,就是沖這塊匾來的。


  酒店裡裝修得富麗堂皇,氍毹簾幕錦繡重重,雕樑畫棟巧奪天工。其格局前有樓閣,後有高台,樓閣內分設幾十個單間,寬敞舒適,裝飾典雅。高台為歌舞之地,台下設有百十個座位,蓄有藝jì演唱,供客人行樂散心。


  這會兒正是飯點,酒樓上下早已爆滿,斗酒之聲,談笑之聲,加之高台上管弦之聲,已與鬧市無別……熱鬧非凡,正是宋代酒樓的特點。越熱鬧越說明生意好,要是安安靜靜的,保准經營出了問題。


  傳富引著陳恪,來到頂層的一間字畫綴壁、裝修清雅的靜室內。


  房間里,楠木桌上已鋪好月白sè的細綢桌布,桌案上整齊擺著杯盤、銀著、絲巾;四把高背椅上已鋪好了紅絨椅墊;椅旁卻沒有放歌伎陪酒時坐的紅木鼓形矮凳。


  房中已有一男一女,兩人立在桌邊,恭迎陳恪到來。


  「抱歉抱歉,某來晚了。」陳恪拱手笑道:「讓遲老闆,綺行首久候了。」


  那雙眸脈脈含情,身如弱柳扶風的絕sè妖嬈,正是一別經年的綺媚兒,她在兩年前的評花榜上,如願躋身前十,自然當得起一聲『行首』,聞言卻一臉幽怨道:「想不到公子叫奴奴行首,卻是生分了。」


  弄得陳恪又是熨帖又是尷尬,朝那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笑道:「遲老闆,綺行首作弄我呢。」


  那遲老闆叫遲雲山,身份是天下第一酒樓——樊樓的東家。就連京城買查梨條的小販,都知道樊樓的東家,不是一般人物。按說他是不會踏足同行的地盤,但陳恪一封請柬,遲老闆只能乖乖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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