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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一群逆天賊

  王郎中回到了崗位上,龔郎中問道:「招了么?」


  「一口咬死了。」王郎中搖搖頭道:「說是有人栽贓。」說著從袖中,摸出那本巾箱本,遞給龔郎中道:「這個是搜出來的證物。」


  所謂巾箱本,是一種刻印的版框開本極小可以裝在放置頭巾的小箱子里的書本。由於這種圖書體積小,攜帶方便,可放在衣袖之中,所以又稱為袖珍本。書商還刻印有一種儒經解題之類的小冊子,專供科舉考生挾帶作弊之用,這類袖珍本則稱為挾帶本。


  龔郎中掌中所持的,就是一本《五經全注》的挾帶本。字全部用米粒般大小的小楷書寫而成,而且雙面書寫,一百五十多頁,估計有十五萬字以上。


  「你怎麼看?」合上挾帶本,龔郎中望著面前排隊等候搜查的士子。


  「我沒什麼看法。」王郎中冷冷道:「他必然是挾帶的。」


  「這……有些武斷吧……」龔郎中小聲道:「陳恪是去歲的別頭解元,京中有名的@ 才子,據說在狀元樓比試記憶,還勝了劉幾,你覺著他有必要懷挾么?」他之所以把陳恪領去見王郎中,就是因為不大相信,這樣的人還需要懷挾。


  「不管有沒有必要。」王郎中斷然道:「他都已經做了,而且他也無法自證清白。」在他看來,十五萬字以上,就是神仙來了也背不過。


  「興許真是栽贓……」


  「他們和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栽贓他?」王郎中斷然道:「此說可以休矣……」說著目光移向那些搜出來的作弊證物,壓低聲音道:「不然這些怎麼辦?」


  龔郎中默然,王郎中的擔心極有道理……要是給陳恪翻了案,就說明考場的反作弊手段是存在漏洞的。而這套環環相扣的反弊流程,只要一個環節出現漏洞,就意味著所有的搜查結果都不可靠——既然有人能栽贓,肯定也有人能串通,每個人都有嫌疑,這一科還考個毛線?

  這是從大里說。從小里說。那些被攆出場去的舉子,必然會因此鬧事,他們兩個作為監臨官,將會有嘴說不清,搞砸了朝廷的掄才大典,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為了保全大局,只有犧牲陳才子了,誰讓他招惹了那麼王八蛋的仇家呢?

  在王郎中看來。八千名舉子。少他一個,完全沒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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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禁閉的房間里,陳恪冷冷望著那搜查他的兵士。現在屋裡就他兩個。且都對真相心知肚明。


  「你為什麼那麼干?」陳恪的聲音,如九幽地下的惡魔。


  那兵士閉上眼不敢看他。


  「你以為不看我,就沒事了么?」冰冷的房間里。陳恪除下上衣,露出一身精赤的肌肉。虧著自己比較喜歡享受,裡外都穿著絲綢衣服,這才沒讓血肉粘在內衣上。


  他從考箱里,取出一小瓶仙露來,拔開塞子,登時酒香滿室。


  那兵士以為他這是要借酒澆愁,誰知陳恪一咬牙,把二兩酒全倒在了背上。


  陳恪痛得面紅耳赤。兩眼瞪得比牛都大,卻沒有絲毫遲疑,伸手取出王太醫給他的傷葯,沉聲道:「過來!」


  屋裡只有他們倆,那兵士已經睜開眼,也不好再閉上……他約莫二十五六歲,身材在常人中也算高大的了。但完全無法抵抗陳恪的氣場。只好緩緩走過去。


  「給我敷上藥。」陳恪冷聲道:「如果你上的好,我可以考慮饒過你一命……」


  **裸的威脅啊!這還是個讀書人么?兵士的手一下軟了,險些把那瓶寶貴的傷葯摔到地上。不過陳恪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再次遞到他手中道:「不然誰也救不了你了……」


  「……」兵士艱難的咽口吐沫。拔掉瓶塞,把葯末灑在陳恪背上那一片青腫爛紫上。


  「你叫什麼?」那葯有消炎的功效,但比烈酒燒得都疼。陳恪雙拳緊緊攥著,壓低了喉嚨出聲道。


  「……」兵士一聲不吭,只是給他加大了藥量。


  「停手,你以為不要錢啊。」陳恪一把奪過藥瓶,蓋上塞子,放回考箱道:「你不說話有什麼用?你的軍籍在那裡,難道以為我查不到?」


  「……」兵士依舊啞巴。


  「你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陳恪不穿衣服也不包紮,赤著上身坐在桌子,語氣絕無誇耀道:「當初黑豹堂的人,只是襲擊了我一次,就被我連窩端了。何止黑豹堂,就連丐幫大龍頭,都讓我幹掉了!」


  聽著了陳恪最後一句,那兵士抬起頭來,眼裡閃過憎恨的光。


  「看來你和那個燕乙有關係。」陳恪淡淡笑道:「這就怪了,開封府的檔案上,他確實是個孤兒。」


  「我不認識燕乙……」兵士搖搖頭,終於開口道。他卻沒意識到,自己這一開口,證明了很多東西。


  「那就是陪他一起下黃泉的人了。」陳恪嘴角掛著冷酷的笑道:「說這麼多,是為了讓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是睚眥必報的性子,而且喜歡株連!」


  「我沒有家人。」既然開了口,兵士也就不在乎多說幾句了,他搖頭道:「株連對我沒有用。」


  「你終於承認了。」陳恪雙目如電道:「為什麼要陷害我?」


  「你殺了我唯一的弟弟,他才二十二歲啊!」兵士也激動起來,伸手去卡陳恪的喉嚨,卻被他抬手拍開。


  「多謝你提醒我了。」只聽陳恪冷酷道:「聽你這話,你應該還有姐妹,不然就該說『唯一的親人了」且你弟弟不可能也是光棍,我從這條線去找,就算他們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能找到他們!」


  「不許打我弟弟家的主意!」兵士彷彿被扼住喉嚨,無比激動道:「你這個畜生……喔……」回答他的,是陳恪窩心一腳。


  把他重重踹倒在地,陳恪冷冷道:「學人做黑社會。就要有被人砍的覺悟!你敢替他報仇,就該有給他妻兒招禍的覺悟!」


  「不要……」兵士的底氣被徹底抽走,一下子就給陳恪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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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近午時,太學的廣場上站滿了,已經通過層層檢查的舉子們,按例要在這裡等候主考大人蒞臨宣布開考。


  折騰了一上午,舉子們們都有些餓了,便三五七人圍成一圈。開始分享吃食。祭五臟廟。


  往年這種時候,舉子們都是默默的吃飯,沒有說話的。但今天。他們按捺不住臉上的怒氣,快速的傳播著某人出事的消息。


  嘉佑學社的人憤怒了,陳恪有過目不忘的功夫。看書不需第三遍,就能全部記住。試問,這樣的記憶超人,還需要帶小抄么?

  而四郎、五郎、宋端平都可以證明,陳恪出門時,考箱里並沒有勞什子挾帶本!


  所有人學社的人,都望向了呂惠卿。他是學社裡的二號人物,慮事周詳有決斷,陳恪不在時。他也主心骨。


  呂惠卿的眼珠子轉的很快,他意識到,陳恪這場危機,不僅來自於奸人的暗箭,更來自於整個考場制度。前者雖兇狠卻容易躲,後者無形卻致命。這時候,要不要救陳恪。成了他必須斟酌的問題:

  救的話,一旦不成功,可能會讓所有人陷入危險,至少挑頭的老幾位,得陪他一起回家。


  但不救的話。這個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嘉佑學社,必然樹倒猢猻散!


  而且呂惠卿有異於常人的思維……他認為。敵人越是處心積慮想要除掉陳恪,就越說明陳恪的厲害,那麼自己救他也就值得了。


  決斷,只在一瞬間。他馬上在內部統一了口徑,然後讓眾人把流言傳布出去……一定是有什麼人陷害陳恪,個人的恩怨還在其次,更意味著關係到所有舉人前途的科舉,出現漏洞了,這不僅意味著有人會被陷害,同樣也有人可以作弊!那這樣的科舉,還有何公正可言?


  現在陳恪抱著必死的決心,要把這個黑幕揭穿,還我們一場公平的考試。如果我們不聲援他,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


  蘇軾可算是見識到,什麼叫顛倒黑白了。心道:『明明沒有的事兒,被他說得跟真的似的,呂惠卿真是個當奸臣的料啊!』但事關妹夫的命運,他哪敢懈怠,也拚命的搖晃三寸不爛之舌,鼓動人們待會兒統一行動……


  吉時一到,主考官歐陽修這才與眾副主考、臨監官、監試官、考試官、同考試官、巡綽官、搜檢官等人一齊出了至公堂。帶著舉人們在大成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叩拜行禮。歐陽修上了香高聲盟誓道:「為國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請託,不納賄賂——有負此心,神明共殛!」


  話音未落,便聽得台下鼓噪起來,起先是少數人,很快鼓雜訊越來越密集,轉眼就是滿場聒噪。


  「肅靜,肅靜!」監試官氣憤的維持秩序,卻被歐陽修攔住,對眾考生道:「你們想幹什麼?」


  「公道,我們要個公道!」台下聒噪起來。


  「亂七八糟聽不清。」歐陽修道:「找一個人上來跟我說。」


  一般這種情況,敢出頭的不多,但今天,大膽的不止一個。


  宋端平、王韶和章敦同時往上搶,還是章敦站得近,搶先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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