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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巨資

  陳恪便將十三行鋪的事情娓娓道來。眾人登時兩眼放光道:「這麼好的事情,我們可得一人買塊地!」


  「那是,我聽說汴梁城的好地方,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李簡道:「咱們錯過這回,可能就沒下回了。」


  「買地是肯定要買的,可這跟師傅說的生意有啥關係?」蔡傳富問道。


  「笨,三郎的意思是,咱們合夥多買點地,然後蓋起房子倒手一賣,能掙大錢。」李簡笑道。郎在宋代,是對青年的尊稱,並非是李簡倚老賣老。


  「不對不對」,塗陽道:「我覺著,我們應當買下臨街的店鋪,將來不肖子孫做房東,也不怕餓死。」


  錢升不大愛說話,只在那裡撓著下巴笑。


  「老錢,你笑什麼?」李簡笑罵道:「莫非我們的法子不賺錢?」


  「是都能賺錢。」錢升呵呵一笑道:「不過,賣房是一鎚子買賣,租房倒是長久,但怕是沒有我們賣酒賣炭賣醬油的利潤高吧?怎麼能算大, 生意呢?」說完笑著看看陳恪道:「你們是不是,太瞧不起三郎了?」


  「得了。」蔡傳富道:「咱們還是別猜了,聽我師父的吧。」


  「哈哈哈……」陳恪放聲笑起來,拿筷子指著一個盤子道:「快嘗嘗這道三珍膾,在咱們蜀中可吃不到的。」膾是細切的生肉的意思,凡諸魚鮮活者,薄切洗凈血腥,沃以蒜齏姜醋五味食之,也就是生魚片。從先秦起,便是深受貴族歡迎的美食,到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宋朝,更是成為汴京城高檔飯局的標誌菜肴。


  眾人順著他所指,看那青色淺碟中,擺得整整齊齊的細嫩的肉片,因為被廚師仔細加工過。所以看不出太多的血絲,可那股海魚特有的鮮味依然擋不住,幾人都是老饕,頓時口水直流……確實,在蜀中吃不到活得海魚。用淡水魚製作的生魚片,其鮮味如何與海魚相比?


  傳富本著認真學習的態度,用筷子輕輕挑起一片肉,對著燭火一望。竟能透出光芒來。眾人不禁嘆道:『嚯。果然是膾不厭細!這刀工,所謂薄弱紙片也不過如此吧。』


  陳恪的目光,卻被一碟綠色的蘸料吸引。他頭次吃三珍膾時。蘸以任店特製的醬料,送到嘴裡,真叫個入口即化、光滑柔嫩。他是既遺憾又滿足:遺憾的。是沒有芥末,吃生魚片沒芥末,彷彿少了點什麼;至於滿足么,這可是千年以前綠色無污染的海魚啊,放到後世,怕是這麼一碟就要幾百上千大元……


  那時聽了他的感慨,那任店的夥計便問道:「可是用蕪菁做的芥子粉?」


  「不是,咱們國產的那是黃芥末,有苦味。而吃生魚片當用綠芥末。」陳恪笑道:「不過好像國內沒有,是日本的特產。」


  當時他不過一說,但隔數月再見到這道三珍膾時,便見任店除了提供原先的醬料,又增加了這道綠芥末。


  陳恪把這件事對傳富一說,蔡傳富登時肅然起敬,看來師傅說得沒錯。汴京城第一流的大酒樓,絕對不是浪得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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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生魚片,眾人淚眼汪汪地望著陳恪……不是感動的,是被芥末辣的,道:「這下你總該說了吧。」


  「呵呵……」陳恪微微一笑道:「當年我怎麼跟你們來說的來著?做買賣想掙大錢。不能一窩蜂的上。十三行鋪的地,多少雙眼睛盯著?汴京城裡藏龍卧虎。那是狼多肉少。你說我們幾個外來戶,不管不顧的撲上去,非得讓人家撕著吃了不行。」


  眾人便都閉著嘴,認真的聽他講生意經,這可是他們發家的導師啊!

  「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但就算是猛龍,過了江也不能橫衝直撞,得講策略。」陳恪接著道:「外地人來京城,做什麼阻力小發家快?官齤商勾結就不要想了,人家各個背景深厚,咱們誰也比不了。那麼無非就是三個,別人做不了、別人正需要和別人沒想到的。」


  「做不了、正需要、沒想到……」三人點點頭,這九字真言,道盡了財富之道。但要想做到,何其困難?

  「做到一點,就能發家,做到兩點,就能成氣候,做到三點,你就天下無敵了。」陳恪沉聲道:「眼下,我們就有個做到這三點的機會的。」


  「三郎,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們都快憋破尿泡了。」李簡苦笑道。


  「商機就在眼前,只是需要稍稍往深處去想。」陳恪笑道:「你們想,那麼多人盯著,十三行鋪這八千畝地,最後能賣出多少錢?」


  「一千萬貫也有可能。」


  「他們買下地來得蓋房吧?裝修吧?建花園子吧?」陳恪笑道:「而且左鄰右舍都是大戶,不好湊合吧?這又要花多少錢?」


  「怕是得再有個一千萬貫,甚至更多。」幾人家裡的大宅子,花錢可是海了去了,因此還算有數。


  「保守估計也得兩千萬貫。」陳恪淡淡道:「哪裡出?難道都自己掏,掏得起么?」


  「替他們操這個心幹啥?」李簡大咧咧問道。


  「笨,三郎剛說過的那三點,就落在這上面。」錢升卻明白了:「他們正需要的是錢、搞不到的也是錢、沒想到的則是怎麼搞錢。」


  「說的對!」陳恪拊掌笑道:「我們要做的,就是這借錢的買賣。」


  「原來是要放長生錢啊!」塗陽也恍然道。放款的本錢稱為『長生錢」因為本錢不會消滅,又能生出新錢,故有此名。


  「是要開質庫么?」眾人也明白了。所謂質庫,就是當鋪,通過質押的方式,向社會放款收息,源於南北朝,在宋朝已經很是興盛了。


  「汴京城的典當業,競爭也很激烈吧。」塗陽輕聲道。


  「不錯,汴京城中有三百多家典當行,但大都是本金不足十萬貫的小打小鬧,就算大相國寺那樣的行業巨頭,倉促之間,最多只能拿出百萬貫的借款來。」陳恪聲道:「所以仍會有巨大的資金缺口,等著我們去填補,這時候,我們進入這行業,只會受到熱烈歡迎,而且一下子就能發展壯大!」


  「要是能開起來,當然好極了,日後我們就發達了。」眾人都是商海老手了,自然不會輕易被煽動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可是錢從哪來?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住這麼多錢啊!」


  「先說你們能出多少吧。」陳恪搖搖頭,望著傳富:「傳富,你先說,不許藏著掖著。」


  「我個開酒樓的沒法跟他們比」,蔡傳富老老實實道:「我把老家的三座酒樓賣了,加上手頭準備在京城開業的錢,能湊出十萬貫。」


  「錢哥,你呢。」陳恪點點頭,他對四人有多少錢,還是有數的。就是要問問,看看他們說不說實話。


  「五十萬貫。」錢升咬咬牙,說出一個數字。他的蓮花炭壟斷了蜀中的高端市場,最高年收入達到三十萬貫,拋除成本及各項開銷,每年也能賺個十萬貫,所以這個數是可信的。


  「嗯。」陳恪望向塗陽道:「老塗,你呢。」


  「我可沒有老錢這麼發達,三十萬貫撐了天。」醬油已經是四川百姓桌上必備的調味品,而且價格著實不菲,陳恪估計這傢伙瞞了一截。不過正常,誰還沒點私心什麼的。


  「李兄呢?」陳恪望向一直皺著眉頭的李簡,這老倌號稱四川首富,自然不能比錢升低。


  「我……」李簡其實不想透露家底,但看著陳恪,就想到那段悲催的歲月。正因為見識了十來歲的陳恪,竟能跟眉州第一家族斗,他其實是這些人里最怕陳恪的一個。鬥爭了半天,李簡一閉眼,實話實說道:「一百萬貫……」


  「先人板板地。」另外三個登時下巴掉了一地:「果然誰也干不過賣酒的!」


  「可是,就算加上你手裡的十萬貫。」李簡望著陳恪道:「我們也才二百萬貫……」


  「錯,我還有五十萬貫。」陳恪淡淡道。


  「那就是個二百五」,李簡道:「還是遠遠不夠。」


  「這你們就不用操心」,陳恪微微閉眼道:「我也不要你們全出,加上我手裡的六十萬,湊夠二百萬貫就可以了。」說著睜開眼道:「你們願意在我身上賭這一次么?」


  「……」屋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不是拆借幾個錢,而是要他們把老本都拿出來。就算是尊他信他,眾人又怎能輕許他呢?


  「我肯定支持師傅。」見沒人說話,傳富率先表態道:「店我先不開了,十萬貫全給師傅。」


  「呵呵……」陳恪感激的看看傳富,但他那點錢,實在是杯水車薪。


  「三郎,不是我們不信你,你得告訴我們實情。」李簡看看另兩位,輕聲道:「我們本就是出來冒險,若是可行的話,自然會跟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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