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溫暖
不是他心眼小 ,他就是因為太過在乎她,再加上私生子的身份在他的心裡梗了二十多年,如今兩方面衝突在一起,他一時之間繞不開這個彎,心裡難免的賭氣。
再如何深沉精明的司 爺,到底也是個血肉長成的人,心裡也會有著心結,也會因為一些事情氣不過。若是生氣的對象是別的什麼人,儘管反擊回去就是。可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心裡雖然生氣卻不能發作出來,除了賭一賭氣,還能怎樣。
賭氣在莫氏 財團的董事長室的套間里將就了一晚,一大早的就起來處理事務。這一會兒聽亮子說飛A國的飛機已經備好了,這才打算消一消心頭的氣,低個頭,給周悠然去一通電話。好歹這一次他突然去A國,起碼有幾天時間不能回來。
她到底是他心裡在乎的女子,是他兒子的媽咪,都說是夫妻沒有隔夜的仇。眼下經過一夜光陰的沉澱,他的心裡已經冷靜下來,打算與她講和。
於是司漠拿起手機來,打算給周悠然打電話。可是卻看到手機上來自周悠然的保鏢上報的消息,她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先是去了墓園給宋文昊掃墓,後來又去探望了那個和司家來往甚密的女殺手!
她這是什麼意思?他不過就是教訓了她幾句,她就想起宋文昊來了?哪怕是宋文昊已經死了,她還巴巴地跑去墓地見他?想起來她曾經為了宋文昊而朝他開槍,司漠的心裡就一陣陣的不舒服。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氣悶重新漲了起來,甚至比昨天的火氣更大!
他可以原諒她同情心泛濫去看望老爺子,但是她堅決沒辦法原諒她都和他已經生活了還在心裡惦記著宋文昊,哪怕是宋文昊已經死了!
司漠氣憤不已地站起身,踢開椅子,在董事長室里來回踱了幾趟,他忽然很想看看,這個女人還能背著他做些什麼事情出來!昨天明明告誡過她,她私自去和司家來往的行動會讓他很生氣!可是今天她居然又明目張胆地去看望那個司家的女殺手!
真的是要反了天了!難道是他平日里太過縱容她了,才讓她如此的狂妄自大?
司爺怒了,偌大的董事長室中的空氣瞬間就冰冷了下來。亮子局促起來,謹慎地開口:「司爺……你看……」今天還需要去A國嗎?當然後面的半句亮子沒有問出來,因為司爺的事情不是旁人能插言的。
司漠看了亮子一眼,想要讓他派人去把周悠然給拖回來,最好是將她牢牢地關起來,讓她永遠都不能去見宋文昊。可是又一想,這麼做等於是禁錮住了她的身體,那麼她的心呢,大約只會越來越遠。他知道她是個倔強且叛逆的笨女人。
罷了,司漠開口吩咐亮子說:「我去A國的這幾天,派人盯緊她,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要報給我知道。」
亮子聽了司漠的話后利落地點頭:「是,司爺。」司爺口中的「她」是誰,亮子不用想就知道,能如此大的牽動司爺的神經的女人,除了周悠然,不做第二人考慮。
司漠吩咐完這件事情之後走到辦公桌旁合了電腦,對亮子說:「走吧,去停機場。」
司漠已然沒有了任何的心情給周悠然打電話,他可以不禁錮她,不限制她的自由,但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去A國的這幾天,就當做是給她的悔過時間,她最好不要在這幾天里做出什麼讓他瘋狂的事情來!
亮子一路很是恭敬地跟著司漠來到停機場。目送著司漠帶著一隊親隨保鏢上了飛機,然後機艙門關閉,飛機起飛。
亮子作為司漠的特級助理,為什麼沒有一路跟著司漠去A國?答案很簡單,因為亮子要負責在瑞市看住周悠然的所有行蹤啊,並且還要第一時間上報給司爺。別看這個差事小,辦砸了的話可是要丟飯碗的!
司漠所乘坐的很是精良先進的飛機直入雲端的時候,周悠然這邊呢,她正在季泳的這間很是簡單的病房裡面站著。一點都不知道司漠此時此刻已經在去A國的航程上了。
她聽了季泳問的,你和司漠吵架了?嘆了口氣,回答說:「算是吧。」她不知道怎麼樣算是吵架,罵得面紅耳赤還是怎樣,反正她覺著自己這次和司漠鬧大了,他似乎很生氣,而且還徹夜不歸。
季泳本來和周悠然沒有任何的交集的,可是在這個簡陋的病房裡面躺了好些天,早已經膩味,能來個人聊聊天也不錯。
周悠然今天不可能是受司漠的指使來要要季泳的命的,這一點季泳可以肯定,因為司漠手底下那麼多能幹的人才,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女人來做事?放在家裡寵著都來不及,怎麼會讓她做這樣的臟活?而且明擺著周悠然並不是自己的對手。
既然斷定了周悠然對自己沒有任何的威脅,也不是司漠派過來的。季泳的戒備就鬆了下來,罩在袖管裡面的手鬆開來。也許,她真的只是來探望自己的。這真的是個率性真誠的女子。難怪司漠那麼心狠手辣的冷梟能對她刮目相看,她確實比其他攀附富貴的女人要真誠可愛。
周悠然這邊還沉浸在和司漠的彆扭中,顯然並不知道季泳對自己的這許多評價。
季泳淡淡地笑,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樣:「你和他吵架了,然後就亂跑出來?」
周悠然瞥了她一眼,覺得自己今天確實有些衝動,明明昨天因為去看望老爺的事情已經被他斥責了,現在又來了這裡,看司家的這位女殺手。要知道這個女殺手曾經可是找過司漠的大麻煩!
腦子有點亂,心裏面更亂,周悠然感覺自己的情緒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正常過。她草草地回應季泳說:「看你的傷應該已經好了大半,這樣我就放心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周悠然不敢想象司漠若是知道她又來看和司家相關的人,會有怎樣的反應,反正不會因此而開心。於是想要離開。
季泳叫住她說:「既然你能來看望我,那我就勸你一句吧,別和司漠鬧彆扭,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周悠然往病房門走去的腳步停了下來,心裡梗得難受,忍不住開口問:「他都一晚上沒回來了,他肯定是不要我了。」
季泳靠在病床的床頭,淡淡地嘆息:「才一晚上而已,我都已經不知道黑暗如沒有月亮的漆黑的夜裡呆了多久。可是他在我心裡,一直都沒有淡去。」
周悠然聽到季泳提起了「他」,這個他是誰?她喜歡的人嗎?因為心裡升起些許的好奇,所以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季泳,聽她說話。
季泳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司漠軟禁這間小小病房裡,雖然長時間在黑暗中生活的人不會畏懼寂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就是想吐一吐心裡潛藏了多年的往事。也許真的是太累,也許是因為將這一份心思藏得太久,久到已經潮濕腐爛亂在心頭了。
「你知道嗎?他以前也是和司漠一樣的,是個頂富貴的豪門公子。不過那個時候呢,他還沒有成年,十幾歲吧好像是,具體的十幾歲,隔得太久,記不清了。那時候,他是我見過的最俊的男孩兒。」
「還記得那一年我十二歲,母親因為一場意外走了,司家的老夫人憐惜我這個孤兒,就把我接到了司家的那個大莊園里。你可以想象,一個沒見過一個像樣的高樓的鄉下丫頭突然去了那麼一個富貴闊綽的莊園,該有多麼的震驚和局促。」
「我知道我只是個保姆的女兒,保姆在這個大戶人家裡尚且要看人臉色,何況我還是保姆的女兒?於是自從進了那個大戶人家之後,時時小心,處處留意,生怕得罪了那些有錢人。好在夫人對我很好,她閑下來的時候會找我聊天,還會給我很好吃的點心。那個時候我就想,西天的菩薩也不過如此吧,她對我真的很好。」
聽到這裡,周悠然在心裡想著,找你聊聊天,給你塞點點心吃,就是對你很好了?哎……沒想到天底下還有如此懂得感恩的人,真是個可愛的傻女孩兒。心裡雖然這麼想,可是嘴上並沒有出聲,只專心地聽著季泳繼續往下說。
季泳說完了司家的老夫人,便開始說起那個「他」了:「夫人嫌我性格太過孤僻,就叫了大少爺來,讓他多帶著我玩。那個時候我瘦瘦小小的,只盼著大少爺不要調皮欺負我就好。並不敢真的讓他帶我玩。可是他好像並不嫌棄我,不嫌棄我來自鄉下,也不嫌棄我膽小靦腆,他教我寫作業,還帶我去放風箏。」
「那是一個很溫暖的春天,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在陽光裡面一面奔跑一面放風箏,真的很好玩。眼看著風箏就快放起來了,可是二少爺嫌我的風箏比他的飛得高,就罵我是個醜八怪。當時年紀小,我一著急就哭了起來。我知道我長得不漂亮,比不上城裡的女孩兒水嫩。我沒有白裡透紅的臉蛋,更沒有水靈靈的大眼睛,還性格孤僻,沉悶的很,不愛說話,一點都不活潑。我自己頭不喜歡我自己。」
「後來是大少爺來安慰我,他告訴我,他覺得我其實挺漂亮的……那是我活了這麼些年,第一次聽人誇我漂亮。」
季泳說著這些往事的時候眼睛亮亮的,滿心的歡喜。最最青春的豆蔻年華里,被一個出身名門的尊貴大少爺誇獎漂亮,對於那個年齡的單純的女孩子來說,確實是一件很喜悅的事情。
周悠然看著季泳的臉,是的,季泳並不是個美女,相貌非常的普通。臉型一般,眼睛不大,性子也不夠溫柔。也許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是長相一般的女子就越喜歡聽到別人讚美自己漂亮,反倒是真正長得漂亮的女子習慣了美女的稱呼就不太在乎那些讚美了。
是的,周悠然覺得當初司家大少爺誇獎季泳漂亮,大約只是讚美而已,應該沒有別的什麼意思。你想啊,季泳這個小姑娘被那個調皮搗蛋的二少爺惹哭了,大少爺作為哥哥,也作為司家的長子,肯定是要來調停的,拉開調皮的弟弟,再哄住哭泣的女孩子。於是就誇她其實挺漂亮的,根本就不是醜八怪。
沒有想到的是,當年大少爺的一句簡單的讚美,便在這個女子的心裡留下了如此難以磨滅的印記。這真的真的是一個非常懂得感恩的女子。
周悠然看著病床上坐著的季泳,暗自嘆息,這個女殺手何止不太冷,還是個不太聰明的女人。簡直就是死心眼!
季泳一提到大少爺,似乎就像提到一個多麼優秀了不起的男人一樣,兩眼放光:「大少爺人很好,他不僅帶我一起玩,教我寫作業,還帶我參加宴會。豪門大家的宴會,多麼奢華的場面,我那時候還小,好奇心重,總想去看看熱鬧,可是又不敢靠近,我害怕,不敢靠近,只能在暗處躲著偷偷地看。」
「是大少爺,他帶我去參加宴會,帶我認識很多了不起的人,給我取食物吃,告訴我不要害怕……跟在他身邊是如此的溫暖……這樣的溫暖大約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溫度了……」
「我想著我總不能一直都受他的照顧,我雖然身份卑微,也該做些什麼來報答他才對。是的,我一定可以憑著自己的力量來做點事情來回報他。剛好那個時候司老爺子和人暗中籤了協議,需要選送幾個孩子去受訓,到時候好保護司家的兩個少爺的安全……我主動要求去受訓……接下來的日子像是墮進了黑暗裡……」
「一起來的孩子,他們都受不了那樣黑暗冷酷的訓練,沒有多長時間就退縮了。只有我,只有我堅持了下來。教官說,說我的性子沉靜內斂,很適合幹這一行……可是但凡是個人,誰都不會想要活在黑暗裡,殺人不眨眼……我只是想要留住那一份溫暖而已,很多個看不見太陽的夜裡,都是那一份溫暖在支撐著我……」
周悠然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季泳,你真的是個很死心眼的女人。」
「死心眼嗎?也許吧。」季泳無奈地笑,「我以為當我再次回去司家的時候,那是去年,大少爺死了,司家散了。我暗中聯繫到老夫人,她大致告訴了我事情的原委,於是我便開始了為司家而奔走。我調撥了司漠和夜元閻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兩隻狼狠狠地互相撕咬……我還讓mage為大少爺償了命……」
提起來這些事情,季泳覺得很有成就感,連帶上臉上也出現了滿是活力的笑容。
周悠然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發問了,她問季泳:「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在那天會說出遊采采?」
小寒被綁架的那天,全虧了季泳透露出二少爺和女星游采採的事情。不然那天的事情還不知道要怎麼焦灼。按照季泳剛剛說的內容,她應該全力維護司家才對,為什麼會在二少爺的背後倒打一耙?就是想不明白這些,周悠然才這麼問了一句。
季泳被周悠然這麼一問,臉色頓時就沮喪起來,回答說:「二少爺利用了我。他打著老爺子的名義和一個高官搭上,想要在司漠的莫氏財團上動刀子,卻又怕司漠查到他,就讓我暗中和他高官聯繫。將我當成一顆棄子扔到了司漠的手裡,我差點被他害死。」
說到這裡,季泳從病床上坐直了身體掀被下床,來到窗子旁,拉起窗帘,推開窗子,往外看去,眼下又是一年初春時節,只是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稚嫩的十歲出頭的小女孩了。
季泳兩隻手肘支在窗台上,看著窗外樓下醫院裡面的小花壇,淡淡地感嘆:「曾經我以為我可以拯救整個司家,我為了他們東奔西走,可是到頭來卻發現,整個司家甚至是全世界都拯救不了一個小小的我,我差點被他們害死掉。」
周悠然為此默然,這該是一種多麼痛的領悟,二少爺曾經拉了季泳來當擋箭牌,可是現在的季泳可不是當初的小女孩,她從死地而後生之時一定會憤然報復,所以供出二少爺和女星游采採的關係也不是不可能。
周悠然沉默著沒有說話,季泳這邊繼續開口了,不無感慨地說:「你看,裝在一個人心裡久久不能釋懷的事情,真正的從嘴裡說出來的事情,卻是這麼的不疼不癢。你看,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是不是?」
周悠然走到季泳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景物,回應說:「都說很多事情不值得計較,可是就是那些不值得計較的小事,卻從頭到腳刺痛人的一輩子。季泳,這些事情不怪你,你只是一個非常渴望溫暖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