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懲罰
呼韓長捷怒氣沖沖,像挎著一件大袍子一樣把晨曦攔腰拎在左腰下向門處走去,晨曦掙脫不了,索性不再掙,曼奴也跟在後面,垂著手沉默無言。
暖香、暖玉一路跟著告饒。呼韓長捷聽得不耐煩,停住腳,眼神像刀子一樣割向暖香、暖玉,兩個丫頭不敢再說話,閉著嘴繼續跟著,呼韓長捷霍地轉身,陰沉著聲音說:「你們只管去告訴夫人,可別怪哪一天連骨頭都找不到!」
兩個丫頭打了個寒顫,晨曦聽見呼韓長捷這樣威脅兩個丫頭,掙扎著說:「你們兩個別跟過來,大不了就是個死?」
呼韓長捷聽話,又停住腳步,猙獰地笑著:「死?哪來這麼容易的事?」
然後穿過廊房,大跨步走過西側的大院,這裡是一些粗使僕役住的房舍,低矮簡陋。幾棵大楊樹有氣無力地立在院子中間,葉子也不見綠,死氣沉沉的。
呼韓長捷用手指抓起晨曦的一大把密濃的黑髮,在鼻尖聞了聞,「只要你道個歉,認個錯,服侍本王一個月……」他上下打量一下晨曦纖細的身子:「這乾草一樣的身子,侍夜就算了……」
他走到一間沒有窗口的房舍,一腳揣開門,裡面一陣腥臭撲面而來,呼韓長捷別過臉去,把晨曦像破布一樣扔了進去。
曼奴沒有說話,低著頭也跟著進了黑房舍。這黑房舍專門用來關押犯了錯的僕役,沒有窗,沒有陽光,遍地蟲蟻。所有王府的奴僕都望之生畏。
呼韓長捷斜眼看著暖香、暖玉,暖香渾身像打擺子一樣,迅速走上前去把門關了起來。
呼韓長捷拍拍手,慢悠悠地說:「你們可以兩個時辰去看一次,看看你們小姐死了沒有?問問她有什麼辦法讓本王消消氣……只能問話,可不能送東西,或許,你們兩個也進去?」
暖香、暖玉臉都白了,恭著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呼韓長捷很是滿意,看看天,天藍得像一個鍋子,白雲團團,他邊轉身自言自語說:「這天氣不錯,到馬場去,聽說有匹西域來的汗血寶馬很難馴服……馴不熟的馬?哼!」說罷提著馬鞭就走了。兩個丫頭軟倒在地,久久爬不起來。
晨曦被呼韓長捷像扔破布一樣扔到了黑房舍里,她的身子「呯」地落在又硬又臭的地上,她痛得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眼前一片黑暗,她閉著眼睛慢慢適應身上的疼痛,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伸到她的身上,「啊——啊——救命呀——諾哥哥——」她尖聲叫起來——
她慘厲的叫聲傳出黑房舍,兩個丫頭一聽,撲向門邊,大聲喚起來:「小姐,小姐,你怎麼啦?」
黑房舍里一時靜默下來,沉沉地,向墓地一樣。
冀州城外,官道邊,蘆葦叢生,夕陽西下,千萬道紅光灑在上面,隨著風起風落,像是金子里淌著血,瑰麗華美。
以諾一行四人急急趕路,想在黑夜來臨前進冀州城,正趕著,大牛突一把抓住以諾,同時示意其餘二人,停下來細細傾聽。
蘆葦颯颯搖動,和著風聲,彷彿有絮絮低語。
以諾正皺眉間,突地從蘆葦叢中出現十幾個身影,兩邊人馬乍一對面,都吃驚怔愣住。
人影一個一個從蘆葦叢中小心走出,只見個個衣衫襤褸,神情狼狽,手中握著的大刀上,血跡斑斑。
但那一雙雙眼睛,卻像是噬血的狼,在這夕陽下,折射出殘酷的殺意。
「小心,好像是匈奴兵。」大牛謹慎地護著以諾慢慢後退,同時小聲說著。
以諾細看,才發現在濃濃的絡腮鬍子下面,果然是異於大漢子民的面孔,眼睛的顏色也是淺出許多。
對方十幾個人初時也是一驚,待看清面前只有四個大漢士兵時,頓時眼露兇殘,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竟是哈哈狂笑起來。
看似領頭的一個衣衫較為齊整的匈奴將領排眾而出,揮舞大刀,指向以諾眾人:「你們,可是大漢,士兵?」 別彆扭扭的話語中,有著濃烈的憎恨與露骨的不屑。
大牛三人都抽出了兵刃,不動聲色地又後退了一步。 「哼,你們這些……下賤的,雜碎!」
「我們偉大的匈奴國,遭遇雪災,只是向你們,自稱為天朝的漢人,借些糧草,好過冬。」
「誰知你們,那個……什麼鎮北將軍,竟然派兵,攻打我們!」
直著舌頭,唾沫橫飛,斷斷續續地說完,匈奴兵已是眼露兇殘,握緊了手中大刀,直直向以諾四人逼來。
以諾已是雙拳緊握,那侮辱的話語,像是火苗,灑落心間,鮮血已是一片沸騰。
正憤怒間,大牛卻突然一把推開以諾,扯著嗓門吼道:「快跑,進城,找救援!」
以諾一個踉蹌,遲疑間,忽地一個帶血的圓球滾過,卻是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的兩名士兵中的其中一個,正怒睜著眼睛,死不瞑目地望著自己!
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凝住,像被極雪冰封,卻又有一絲細線,直衝腦門,以諾已是牙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