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煤炭行業的困境
兩起礦難的發生,幾乎所有人想的都是加強監督管理,而薛飛則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因為礦難,薛飛臨時改變了主意,他決定先調研五大煤城。
南河有五大煤城,分別是六龍山市、渾陽市、烏壁市、銀昌市、許都市。
薛飛對五大煤城進行了深度調研,詳細了解了每一座城市的具體情況,五座城市走下來,薛飛整整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調研之後,他的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了。
回到正州,薛飛又先後召見了幾大國有煤炭公司的老總,跟他們聊了聊本公司的現狀,以及對行業發展前景地看法。
「薛省長您好。」車前行進了薛飛的辦公室,伸出雙手笑容滿面。
車前行今年五十五歲,中等身高,體態偏胖,長相一般般,全身上下最引人矚目的就是腦袋上稀鬆的頭髮。他是銀昌市千里煤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全國人大代表。
「車董你好。」薛飛與車前行握了握手,示意到一邊的沙發坐。
龍一分別給薛飛和車前行倒了一杯茶,然後便站立到一旁。
「車董是煤炭行業的專家,今天請車董過來,主要是想請車董談談貴公司的情況,同時我也想聽一聽車董對當下煤炭行業的看法。」薛飛微笑道。
「薛省長您別這麼客氣,我不是什麼專家,只是在這個行業呆的念頭多了一點而已。您想知道什麼您就說,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車前行可不敢在省長大人的面前託大。
車前行把他們公司的情況介紹完以後,薛飛問道:「你認為現在五大煤城所面臨的最大困難是什麼?」
車前行回道:「五大煤城的開採史最少的都在三十年以上,多的四五十年。當下面臨礦井深、採掘成本高、資源枯竭、工人多等困難。這幾輪國企改革又沒有跟上,再加上國企包袱重、人員分流國家補貼沒有到位等。而且,一些企業辦社會的剝離工作沒有做好,原來有政策時沒有剝離,現在政策沒了又趕上市場不景氣,所以,多種因素疊加,導致五大煤城轉型迫在眉睫。」
「這個問題是什麼時候暴露出來的?什麼時候開始惡化的?」
「其實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已經開始顯現了。當時,全國都在救濟煤礦,每人捐二百塊錢解決工人工資問題。到兩千年,煤炭復甦,工業復甦,煤礦效益漸漸好轉。但很多煤礦開始還歷史舊賬,快做好時市場又不好了,所以許多問題就暴露了出來。真正惡化是從前年開始,去年和今年變得非常嚴重,我預計未來幾年問題會更加嚴重。現在煤礦全都依靠貸款維持正常生產、開工資,省政府一直在輸血,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車前行一臉憂慮地說道。
「外煤對南河煤炭市場有沒有衝擊?」薛飛接著問道。
「肯定會有影響。」車前行十分肯定地說道:「五大煤城的煤田都比較優質,在鍊鋼、工業方面煤質都比較優良,發電也比較清潔。現在人所共知的霧霾,其實是褐煤造成的。南河的煤屬於潔凈煤,對空氣的影響非常有限。從上個實際九十年代開始,蒙古的煤炭開始大量的湧入華中、東北、京天周邊等地區,其中褐煤較多,造成了大量霧霾。從前年開始,俄羅斯的煤又大量的進入了北方市場。南河省內的各大電廠現在已經不燒省內煤了,都開始燒蒙古煤或俄羅斯煤了,因為褐煤價格便宜,每噸比南河煤便宜一兩百。如果南河省內的幾家電廠繼續燒省內的煤,五大礦務局也不至於這麼困難。像俄羅斯煤開採簡單,人力和運輸成本都非常低。我們的五大煤城礦井深、開採條件差,成本越來越高,人員負擔越來越重,煤炭市場又不好,目前都面臨嚴重虧損的狀況。」
薛飛嘆了聲氣,問道:「礦區工人的生活怎麼樣?」
車前行臉色嚴峻道:「生活很困難。以前井下工人一個月能掙五六千,現在也就三四千,還無法保證,不誇張地說,情況是岌岌可危。說來還要感謝省委省政府的重視和大力支持,保證了春節前工人工資的正常發放,能讓大家過一個好年,不然真快到吃飯都要成問題的程度了。現在來看,最嚴重的是渾陽,因為渾陽煤礦建設早,開採成本極高。」
「你認為五大煤城的出路是什麼?」
「我認為是做煤炭深加工,煤化工可以替代石化產品,但成本遠低於石油。就算石油跌到40美元我們也不怕。五大煤城有三千萬人口,發展煤化工可以解決大量就業問題。煤炭可以照樣出,又安置了許多新的就業,而且產品環保,這一循環鏈就有了。發展煤化工可以替代傳統能源,解決能源危機。南河人不是不會幹,也不是沒人干,關鍵是政府拿什麼支持五大煤城的轉型。這其中要有國家層面和地方政府的強力支持,還要有相關部門的積極配合。尤其是金融部門,沒有錢,萬事難,什麼都幹不成。」
車前行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想要實現資源型城市的產業轉型,其實根本是調整經濟結構,優化國企。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實現中有太多問題是難以解決的,阻力太多了。」
車前行的話可以說是說到了薛飛的心縫裡,薛飛認為當下五大煤城的問題已經不是監督管理的問題了,而是應該考慮產業轉型,深度優化。至於困難,幹什麼沒有困難?想辦法解決就是了,關鍵是敢不敢邁出關鍵的第一步。
十二月底,又到了一年一度召開全省經濟工作會議的時候。
正式開會之前,南河省政府先行開會總結今年的經濟工作,分析經濟形勢,安排部署明年的經濟工作,然後再交由省委核定。
會上,薛飛特別提到了煤炭一事。
「你們也都知道,因為前些天的礦難,我特地到五大煤城進行了調研,也找了一些煤企老闆進行了談話,現在可以說對煤炭行業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我認為煤炭行業已經到了政府必須要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了,不知道你們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薛飛此話一出,所有黨組成員全都看向了他。
「薛省長的意思是?」常務副省長湯俊感興趣地問道。
「煤炭行業現在是典型的三高一低行業,現狀是基本靠貸款和政府輸血在維持,而且從長期來看,已經快維持不下去了。而且煤炭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的太多了。本來就不景氣,還要養一群閑人,長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在我看來,煤炭行業就像是一個得了重病的人,但若及時就醫還有的救,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就要無藥可救了。所以當務之急必須優化煤炭產業,推動產業轉型。」薛飛話音未落,馬上就有人接茬兒。
「只怕優化和轉型會很難吧。」負責文教衛體的副省長寇鐵說道:「我雖然不分管這方面的工作,但是我也知道,五大煤城光是井下礦工就十五萬之多,加上地上人員,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如果搞改革,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勢必要分流。分誰不分誰,怎麼分才合理,這個問題恐怕是很難解決的。」
殳正權冷聲道:「如果是正常年景,五大煤城一年的產值能占當地GDP的60%以上,整體能佔全省的10%左右。因此五大煤城的財政非常緊張,產業結構過於單一,轉型非常困難。」
「搞改革不是個壞事,但是像五大煤城這種資源型城市改革確實很艱難。靠煤炭可能是不行,可是不靠煤炭靠什麼呢?城市要發展,官員要政績,如果沒有切實可行的方案,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看是絕不能輕舉妄動的。」負責城鄉建設和國土資源等工作的副省長尤才華說道。
「有想法的盡量都談一談,這種事情必須群策群力才行。」薛飛看著幾個還未發言的黨組成員說道。
負責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和市場監督管理等工作的副省長羊剛說道:「該說的基本都說了,這些都是很難逾越的困難。不過我想薛省長能提出改革一事,想必心中應該是已經有具體的措施和方案了吧?」
羊剛的話再一次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對準了薛飛。
「我現在也只是初步有這麼一個想法,還沒有想好具體的改革方案。」薛飛一句話帶過,沒有多說。
轉天省委常委會上,在談論即將舉行的經濟工作會議時,薛飛再一次提出了煤炭行業改革一事,同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已知的湯俊聽到薛飛再次提起時,心裡很納悶,不知薛飛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
省委書記費光榮沒有發言,其他常委發言的幾乎都說了與昨天幾個副省長相差無幾的言論,而其中最為犀利的是省委副書記鄔忠誠。
「南河雖然有五個煤城,可總得來說,整個南河卻並不是依靠煤炭提升經濟的省份。一些真正的煤炭大省都沒有做行之有效的改革,我們要是做出頭鳥,只怕到時不僅會被其他省份看笑話,還會自找麻煩。當然,我也能理解薛省長的心情,剛剛來到南河,又恰好發生了兩起礦難,急於想要做一些事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改革這種事情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說改就改的,尤其是像煤炭這種傳統能源行業,牽一髮而動全身,是萬萬不能腦袋一熱隨便亂乾的。不過薛省長要是隨口一說,那就另當別論了。」鄔忠誠陰陽怪氣的,看薛飛的眼神也帶有濃厚的敵意。
薛飛對此感到極為不解,他之前根本就不認識鄔忠誠,來到南河后,也只是到省委這邊開常委會的時候才會見到鄔忠誠,可以說與他遠日無怨,近日無仇,於公於私都沒有交集。鄔忠誠竟然在常委會上對他公然開炮,他怎麼都想不明白。
心說這老傢伙不會是更年期忘吃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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