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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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當雷振天念著李煜的《相見歡》入睡時,並沒想到黎公明會走入他的夢中。
「老雷,你過來一下。」黎公明在睡夢中朝他招手。他騎在一彎鐮刀般閃亮的月亮上,身後是一片蒼茫的大海,氤氳的霧氣帶著濕漉漉的腥味。
「你是哪位?」雷振天覺得在哪兒見過黎公明,但又想不起是哪裡見過。
「我是馬頭山的黎公明。」
「哦,對對對,小黎老師,你怎麼會說我的家鄉話了?」
「不是我會說你的家鄉話,是你能把我的話聽成你的家鄉話了。因為你現在,並不是用耳朵聽我說話,是用心在聽我說話。我走到你的夢裡來了。」
「我的夢?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在做夢?」
「是的,你在做夢。」
「哦,難怪,我就說你怎麼會坐在月亮上,我又怎麼會來到海邊。那麼說,你並不是小黎老師,你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出現的幻覺?」
「你是在做夢,可我不是你夢裡的幻覺。因為,你不可能會在白日里念想我這樣一個普通的過客,是不是?」
「嗯,那倒也是,我承認,我沒有在白日里念想過你,我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那麼說,你是神仙,能變成小人兒走到我的腦袋裡?」
「不,我不是神仙,也不會變化,我只是在你睡著的時候,喚醒了你的靈魂,和你的靈魂直接通話。」
「你和我的靈魂通話?」
「這只是打個比方。更準確地說,是兩個靈魂之間相互碰撞觸鬚,就像兩個螞蟻之間的講話一樣。這也就是為什麼,你能把我的話聽成你的家鄉話。」
「靈魂有觸鬚?」
「每個人的靈魂都有觸鬚。靈魂就像住在腦袋裡的樹,身體的骨骼是樹枝的外殼,樹根則盤纏在腦袋裡。一般人的靈魂,它的根須只能窩在頭顱骨里不斷地重疊打褶。可是有些人的靈魂,比如說我的,它的根須可以從腦袋裡鑽出來,而且還可以不斷分叉,就像一條條一邊變長一邊分叉的蛇,這些不斷變長和分叉的蛇就是靈魂的觸鬚。像我這種人,可以控制其中一條觸鬚鑽進別人的腦袋裡,去和這個人的靈魂的觸鬚碰撞。」
「那你為什麼坐在了月亮上?」
「不是我坐在了月亮上,是我的靈魂的觸鬚分了叉,觸動了你腦子裡的一些記憶,你把我和這些記憶,拼成了我坐在月亮上的圖像。」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擁有這樣的能力?」
「我們這種人,叫陰差。說實話,我也不想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被我老祖宗的陰靈選中。每到晚上,他們就會用咒語打開我的腦殼上封閉靈魂根須的大門,像趕蛇出洞一樣,把它們趕出來,要我的靈魂根須替他們幹活。」
「都幹些什麼活?」
「每個人的工種不同,乾的活都不一樣,但總得來說,就是把人的靈魂送到陰間去漂洗,再把漂洗過的靈魂帶回人間塞進胎兒的腦袋裡。」
「哦,這麼說,你是來抓我的靈魂去陰間嘍?」
「確實有陰差要抓你的靈魂去陰間,但不是我,我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
「通風報信?」
「是,我想幫你躲開他們的捕捉。」
「為什麼?」
「因為我想請你幫我的忙。」
「我幫你的忙?」
「是的。」
「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想你幫我,解除我的老祖宗和老天爺的契約。」
「你的老祖宗和老天爺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