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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陰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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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秋風漸漸起,八月秋風漸漸涼,秋,是一個果實累累充滿喜悅的收穫的季節,也是草木由榮轉枯令人感懷的蕭殺的季節。正所謂春女動而秋士悲,日落後漸漸泛起了涼意,年近四十的雷振天,看著灰色越來越濃的遠山輪廓,不由感懷起來:從一個手握筆桿的文士變身為一個手抓槍支的武將,不覺已過四個年頭了,日月雖然依舊,山河亦自不變,可他個人的生活,卻是陡然換了個天地。

  當妻子對他說,她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是否可以考慮做一個平常百姓,努力過一個平平安安的日子時,他斷然拒絕了。被同一戰壕的戰衣出賣,即使不為國富民強的宏偉抱負,只為一個胸懷正義的文士,他也不能就此沉默。

  當妻子對他說,但凡一個月能掙60塊大洋,她就決不應允他離開。他就啞然失笑了。孟夫子早就為「丈夫」二字下了一個定義,「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面對官僚的刁難,陶淵明還「不為五斗米折腰」;面對權貴的怠慢,李白還憤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何況他雷振天面對的,是無恥的背叛和兇殘的屠殺。

  或許,女人,終究是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成了母親,她的視野就從全世界塌縮到一個狹小的家庭。

  孩子,畢竟是她自己的身體這顆樹上結出來的果實,這顆果實與她血肉相通伴她走過十個月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瓜熟蒂落從身體里擠出帶來的疼痛又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出生后眉目生動充滿活力卻又那麼柔弱和無能,身外的世界,與這個從自己的身體孕育出來的生命相比,是多麼的無足輕重啊!

  與孩子相比,身外的世界與她有什麼關係呢?那不過是一個生活的舞台而已,只要不傷害到自己的孩子,舞台上的背景如何又有什麼緊要?一個男人,作為孩子的父親,除了提供一個擊破卵子的精子外,難道就不用擔負起保護孩子和養育孩子的責任?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養育不起,你佔領整個舞台又有什麼用?

  可是男人的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他的精子可以擊破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的卵子,而從這個卵子的土壤里脫胎換骨破殼而出變成孩子的精子,除了模樣和他相似之外,已經沒有多大的關聯。這個精子自從跑出他的身體之後,便不再和他發生什麼瓜葛,除非在女人的牽扯下因為照料而建立起養育的情感——但這畢竟是身體之外的信號聯絡,而非切身體會的血肉牽連。

  對於一個熱衷於種養的農民來說,養育孩子或許是件快樂的事;可對於一個興趣在於追逐獵物的獵人來說,窩在家裡養育孩子就是一件痛苦的折磨。

  不幸的是,就像女人是天生的農民一樣,男人天生就是獵人。雖然在精子的時候,為了摘取卵巢樹上的果子反被果子吞噬,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獵人的本性,一朝獲得離開卵巢樹的能力后,就迫不及待地撒開腳丫在歷史的舞台上奔跑了。

  獵人打獵,目的並不是為了捕獲獵物,而是捕獲獵物時所帶來的緊張與興奮。

  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充滿陽剛活力的男人,要他為一棵樹而放棄捕獵的樂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除非你把他的雄性激素閹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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