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交光(七,草稿)
一封對讀者的勸退信:嘗試一番,發現以我目前能力實難做到每日連載,若想保質保量,日後必然大作修訂,即日起發表皆為草稿,只為能夠達成對各位承諾之30日連載不停,望對得起投資的諸位。
還請各位暫且棄坑,若有真心喜歡的讀者,也請耐心等候,想必一月之內便可完成修改。
還請諸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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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征醒來的時候,只覺恍如隔世,不知過去了多久。扭頭向四周看看,紅妝老老實實地待在鞘里,先前打鬥的痕迹現已消失,就連地上的血漬都不見了,可是他的衣服還是破的,想必那些都是御神道自身的恢復。
他想坐起來,剛撐起身,突然一陣噁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便又倒下,臉色慘白,宛如大病初癒。凌征頭疼欲裂,那些模糊的記憶忽然清晰了起來,像是有一群被捅了窩的蜜蜂拚命朝他腦子裡鑽。
幽閉、壓抑、窒息、脆弱……一陣陣恐懼感在凌征腦海中糾纏。
凌征渾身僵硬,身上冷汗涔涔。在先前的沉睡中,他彷彿做了一個根本無法醒來的噩夢。他分不清那是真實還是虛假,卻很清楚地記住了那時的感受。
先前兩次進入影子的世界中,他感覺自己是完全自由的,只是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可是之前那場夢裡,凌征只感到他的生死和命運完全被別人捏在手中,禁錮在一層薄薄的紙片里,就像……
他深呼一口氣,凝望著御神道的頂部,是的,就像整個御神道塌了下來,壓在他身上,把他碾成一張紙片,暗無天日。
緩了一陣,他還是坐了起來,只是心跳依然急促,腦袋也一陣眩暈,感覺就像是被人捏著腿轉了一百八十圈。
難不成這就是師兄說的那個秘術?如果是真的,不管她有什麼目的、是否會傷及旁人,若不加以監視和阻攔,終究是置羽界安危於不顧。
凌征很猶豫,放走了敵人是他的失職,應該負責把她追回來。可是就這麼離開,是不是也有點草率?
御神道若是無人看守,他心裡終究過意不去。最主要的是……「甲子」將近,再過幾年,就要躲避雷劫,若是不待在此處,他怕也難逃一死。
凌征慢慢站起身來,在御神道內來回踱步,拿捏不定。
他心想:「不管那麼多,只要儘快把她抓住……」一轉念,又想:「可是單憑自己,抓得住嗎?她的實力,至少有三味吧?」略一定神,想道:「實在不行的話,和師兄打聲招呼也好呀!」
師兄……對了,她為什麼問我紅炎?紅炎!凌征摸摸身體,四處看看,果然沒了葫蘆。是被她拿走了?不可原諒,那可是師父的遺物、師兄送給自己的成人禮。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兩個字是凌征給那個葫蘆起的名字,原本是想與紅妝搭伴,紅妝卻鬧了脾氣,好長時間不肯出鞘。
對,抓住她,自己一定能做到,抓住——江雪!就手抄起紅妝,朝出口跑去,很快穿過一層水面一樣的屏障,眼前豁然開朗。
「雪女!」
剛出來就見到一位故人,凌征十分驚喜。揉了揉眼睛,沒看錯,真的是雪女!
突然被人那麼親切地喊,雪女稍稍被鎮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趕緊一腳踢碎了身邊堆得不高的小雪人,裝作只是剛好路過的樣子。
「雪女,正好!」
凌征熱情地跑了上來,還想抓雪女的手,想想這麼做終究不太好,還是算了。
「幫我一個忙好嗎,幫我在這裡照看一段時間,就當我和師兄又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凌征若能為姑娘所用,必當盡心回報!」突然記起來,師兄似乎說過雪女不能離開崑崙太久,這樣的話自己肯定是要被拒絕了。
「好吧。」雪女面無表情地點頭。
凌征一喜,看到雪女還用小手抓起一束頭髮繞圈圈,嘟著嘴說:「反正……」
他感覺這個畫面有些熟悉,突然想起了令自己倒胃口的一幕。
「也不麻煩~」雪女翻了個俏皮的小白眼。
凌征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勢加重了,勉強用紅妝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向雪女道謝后倉促離去。
此後百年,他再未見過雪女一面。下一次重逢之前,凌征已經知道,這位看上去不過八九歲模樣的女孩兒,在數千年前,她的前身與南門學子崇拜的天神古羅門,是同樣的存在。
龍凌城近郊——燕巢:
距離練武場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坡,山坡傾斜的雪牆上,銘刻著八個字:「忘戰必危,好戰必亡。」
在過去幾年難忘的日子裡,凌征每次被師兄訓練完以後,兩人經常會攜手爬到這座小山上,聽著耳畔雪燕的歌唱聲,肩並著肩一起欣賞夜色。
山後,是一片雪林,因為那裡是雪燕唯一的棲息場所,所以又被世人稱之為——燕巢。
而現在的凌征,就站在這片雪林中。
羽人收發信箋的方式主要有三種:
【一、風信館】
『風信館——北門傳信機構:作為整個羽界受眾最廣的傳信方式,北門風信館遍布四地(南疆除外),如今已近千家。即使在中原、東域、西境,只要有人煙處而又非三門限制的禁地,北門承諾,方圓五十里內一定能找到一家風信館。
風信館通常建造在高出,大小根據人煙疏密而定,信館造型像是一支倒懸的筆尖,上黑下白,頂端有一出口,宛如煙囪。
發信者只要與想要聯絡之人互有一套成對子母筆,便可彼此收發信箋。
十字一銅錢,不滿十字按十字算。要寫信時,只需帶上相應盤纏與配套子母筆前往當地信館,信差會給寫信之人一張浸潤了墨水的黑色紙張,用子母筆謄寫,筆端吸墨變黑(容量因子母筆而異),然後將其在倒懸在「風信筆掛」上,墨水就會像炊煙一般,化作煙霧從館頂的「煙囪」冒出,隨風而去。順風快,逆風則慢。
當信箋來到對應子母筆周圍,煙霧便會流入對方筆端,若無隨身紙張,以筆端點地也可讀信。屆時,筆跡會像一張撒在水中的漁網,悠然散開,還原到最初的模樣。
子母筆互有感應,如果其中一支損壞,或者收信方已收到信箋卻尚未讀信,那麼這一方也就發不出下一封信。
相較其他傳信機構,風信館信使最為清閑,因為用此方式傳信,少有意外發生;即使有意外,往往也非人力可補救。
送信時長:當地(東西北中內部)發信一般七天以內可傳達,外境還需根據距離遠近來定,短則三五日,長則一月不止。
優點:便宜,界內(南疆除外)皆可傳達;
缺點:雨天無法發信;速度受天氣影響,順逆風向有別;如有意外天氣擾亂,或人為干預,途中信息容易受損;南疆地區信箋無法傳達。』
【二、龍翼】
『龍翼——龍靈殿傳信機構:上通「羽翼」(即「龍神羽翼」——守護中土的一圈半圓形結界),可直接傳送到最近的據點,由專人派送。
因依附龍靈殿,此間信使貴為正統,因此比較費錢,——一般一字一銅錢,根據保密等其他要求,最高可達一字十銅錢,標點按字結算。
時長:正常情況下承諾在七日內送達,若是加急,個別地方也可在一日內傳到收信者手中。加急費用最高可達一銀貝;若需差人護送,最高費用可至一金刀。
優點:傳遞準確,內容一般不會有遺失;速度可觀,適合遠距離傳送信箋;
缺點:成本高,常人難以負擔;若是龍靈殿有其他調遣,會將傳信之事無限期延後;覆蓋地區有限,北冥巽州與南疆瀚州皆不在送信範圍之內。』
以上兩者是羽人最常採用的傳信方式,不過在二者之外,還有一個獨特的傳信手段,與錢無關,要看個人本領。
【三、南門飛燕】
『飛燕——南門獨特的傳信方式:
時長:羽界內傳信,送達時間一日到十日不等;
優點:速度快,極為方便,隱秘性高,羽界全境可達,送信無成本,可一信多發;
缺點:僅限個人使用,信燕難得,羽人有「信燕一隻,千金難求」之語;』
南門飛燕——靈類:居於南門燕巢,整個羽界只有不到萬隻,飛行速度快,只需撞入人體就能瞬間傳達信息。
雪燕分「下、中、上、極品」四等,達到上品便有了足夠的自衛能力,還可以幻化為衣服上的圖案跟隨馴服者;極品更是已經徹底褪去實體,可以寄宿在馴服者體內,隨喚隨到,一日之內便可縱橫羽界,更能化為護甲,幫助主人禦敵。
麻煩之處在於,雪燕必須要由個人親自前往燕巢降服,不可由他人代為捕捉,在燕巢中馴服雪燕時,還有受傷的風險。
哪怕貴為南門少主,凌征也不過只有一隻上品雪燕而已,還是自己十歲那年不小心跌落山崖,意外掉進來得到的。
畢竟進入此地之後,雪燕便把他的行為視作對它們的挑釁。雪燕貴為靈鳥,一向高傲,若是自己空手而回,雪燕們就會瞧不起他,下次自己最多也就只能得到一隻中品雪燕了,所以那一次凌征只能硬撐。
現在回想起來,難免有些憶苦思甜的味道。那一次幸虧自己運氣不錯,只被凍了一天就遇到一隻上品雪燕。年幼的凌征忙深吸一口氣,抓起一團雪就砸過去,正中目標。
挑釁一旦開始,就必須要分出勝負。雙方很快進入了拉鋸戰,經過整整四個日夜的煎熬,凌征總算成功降服了雪燕。那時,年幼的凌征哈哈大笑一聲后,一頭栽倒在地。要不是旁人營救及時,沒準就會被凍死餓死過去。
雪燕雖好,終究數量太少,所以南人還會使用一種名為「送信弓」的傳信方式,信弓一次可飛三十里,於是南人每三十里設一據點,筆直一線,藉此傳遞號令;后逐漸也為常人使用,一箭可帶信數十封。
西境也有取名為篳篥歌的信竹,因為受到地域的限制,只能在當地使用。
傳聞東門也曾有過一些獨特的傳信方式,比如信貓:此貓毛髮如橘,身如液體,能夠變為一張紙,寫完信箋之後便會跑去幫主人送信。只是信貓不吃素食,養貓成本更高,不僅能吃而且極易發胖,胖了以後紙張油膩,不易吸墨,送信速度也會緩慢下來,最主要的是還經常走丟,後來此方法逐漸不為人使用,富貴人家只把信貓當寵物來養。
東門還嘗試過南人使用的送信弓,只是因為沒有南門劍師,所以打造不出那麼多所需的數量,東方家雖然擅長鍛造,對此卻又不感興趣。更何況東域人口又密集,交通也很便捷,哪怕洛州沒有割讓給龍靈殿之前,地域也算不上廣闊,不適以此方式傳信,容易誤傷。後來索性就只依靠風信館與龍翼傳信,暫時還沒有東人獨有的傳信方式。
凌征深呼吸一口氣,食指彎成一個魚鉤,塞進嘴裡,吹出一聲尖銳的口哨。很快,數百隻雪燕從林中飛來,在他身前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冰鳥身影。
凌征從懷裡摸出一捲紙,紙里包著一支炭筆,——毛筆在南疆室外用不了,會被凍住,化不開。
紙色偏深,是產自西門的影青竹紙。影青河畔多青竹,水潤山泉凈。影青畫紙浸潤保墨、綿韌平整,被人們贊之曰「淡畫不灰、淡潑濃、濃潑淡、詩有煙霞氣,書兼龍虎姿「,與北門桑紙、東門宣紙並稱羽界三大名紙。
每年南門從西門大量購得竹紙,單是此項生意一年的開支,就足足高達三千枚金刀!而且逐年增長,一直稀缺。這還是在每年允許二十名西門逍遙學院子弟,來燕巢馴服雪燕之後的價格,而且兩天為限,極品之下,皆可抓!
凌徵用碳筆在紙上生澀地畫了張圖,應該是一個女子,把畫遞給冰鳥。
冰鳥茫然搖頭,顯然不認可他的畫工,要麼找不到此人,要麼目標就是所有長著長頭髮的女人。
凌征有點為難,咬著嘴唇苦思良久,之前受傷的舌頭還有點痛,終於一拍腦袋,指了指畫中女子耳朵,翻過紙來,又畫一張。
冰鳥拍著翅膀,整理著自己晶瑩的羽毛,等了半天。
「畫好了!」凌征滿意地把畫翻過來,原來只畫了一隻耳朵,耳垂墜著兩圈鐵箍。
「玉連環。」凌征指著畫上的鐵箍對冰鳥說,「是她耳朵上的掛飾。」
冰鳥點了點頭,瞬間化作數十隻雪燕,四散飛去,像散落在天際的流光。
望著雪燕在空中留下的一連串稀疏的蹤跡,凌征思索,還是要趁早抓一隻極品玄鳥呀!
「晶翼玄鳥,振翅而飛。」凌征默念。
他心中一番猶豫,覺得還是應給師兄留個消息,但若太早告知,又擔心自己會被抓回去,便又取出一方黃紙,寫下兩句話,抬手喚來一隻小雪燕,將紙折三折,遞給雪燕伸出來的小爪,囑咐道:「明天再送給師兄吧。」
小雪燕輕輕點頭,叼過便箋,往林子深處飛了過去。
凌征鬆一口氣,人生地不熟的,希望她能走得慢些。仰頭看去,天色尚早,從衣襟口扯出一條黑紗,胡亂纏在臉上,用力系一個死結,向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