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坦言相待
「屠魔滅神掌。」
圓覺大吼一聲，粗糙的手掌心裡一道道元力蒸騰呼嘯，猶如一鍋開水在大火上燒得沸騰了一樣。
轟！轟！轟！
隨著圓覺一掌拍出來，呼嘯的掌風冰冷刺骨，像是一把鐵扇碰撞在火熱的鋼爐上，迸射出一道道金屬碰撞的火花。
「他怎麼不躲？」
「嚇傻了吧？」
「大哥，快躲開啊！」
圓覺冰冷粗糙的手掌拍下來，浩蕩的氣勢就像是一個大碾盤從天而降，壓迫得周圍很多人瑟瑟發抖。
葉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被圓覺一掌拍中。
「咦？」
圓覺感覺十分怪異，就算是一掌打在棉花上也會有點感覺，此時就像一掌排在空氣中沒有任何著力點，讓人鬱悶的想吐血。
果不其然，片刻後葉林的身影逐漸變淡，直到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葉林出現在十丈之外，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怎麼可能？」
「他是人還是鬼？」
佛尊境界高手強大無匹，佛尊之下皆為螻蟻，沒有任何螻蟻能夠從他們的手中逃脫。即使是隨手一擊，也不是螻蟻所能夠抵擋得了的。
然而此時，葉林毫髮無傷躲過去，卻讓無數人口乾舌燥。
一個佛身境界修士在佛尊高手的手下活了下來，安然無恙，這將會成為一樁美談在世間傳頌。
如果有人說起來，葉林就是那天資絕艷的少年，是一朵鮮花。而圓覺大師這個超級高手卻只能當一片綠葉，給葉林當成陪襯。
沒有人願意相信，但他們卻又不得不相信。
「佛山無影腳！」
這一刻，圓覺真的怒了，當著無數人的面當眾出醜，就算是不懂修鍊世界的凡俗之人，但他做為佛尊強者的尊嚴不容挑釁。
滾滾浩瀚的元力波盪開來，就像是一片波濤洶湧的汪洋在沸騰，一股毀天滅地的颶風正從汪洋中心爆發出來。
「好強。」
能躲過第一掌實屬僥倖，但那也僅僅是圓覺隨手的一掌，對葉林十分蔑視的一掌。現在圓覺爆發出的力量已經遠超葉林能夠承受的範圍，避無可避。
這一掌，葉林明知道擋不住，卻也不得不以最強姿態去抵擋。
黯淡無光的降魔杵已經出現在手中，淡金色元力沸騰波動之下，羅漢棍法已經蓄勢待發。與此同時，混元鼎也在葉林的御蓄勢待發。
「圓覺師兄，手下留情！」
一聲大喊傳來，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山上跑下來，正是五年前在祖佛山給葉林引路的那位師兄。
圓覺身上的氣勢緩緩收斂起來，葉林身上的氣息也隨之平靜下來。
來者只有佛魂後期境界，但圓覺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對來著有些許的畏懼。
「圓悟師弟，你怎麼來了？」
圓覺的聲音十分和氣，臉上掛著一抹強行擠出來的難看的笑容，非常怪異。
葉林驚嘆一聲，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圓悟師兄竟有如此氣勢，讓堂堂佛尊境界的圓覺都不敢發脾氣。
「師尊有令，讓我帶無天師弟過去。」
圓悟的氣勢寧靜祥和，就像是一尊和善的菩薩一樣，讓人不知有自主感受到一種親近感。
「但他擅闖佛門清凈之地，開口污衊我佛，怎能饒他。」
圓覺的聲音依然和氣，似乎並不想和圓悟為敵，但他的意思也是不打算放過葉林。
「我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圓覺師兄不要為難我。」
圓悟淡然一笑，寧靜祥和的面孔上閃爍著清澈的眸光，看起來十分和善的一個人，說話卻給人一種不容反抗的味道。
「好，很好。我自然不敢違背師伯的意思。」
圓覺咬牙切齒，明明只要他出手在場的人都不可能接的下來，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著讓他不敢妄動。
「無天師弟，你們隨我來吧。」
「多謝圓悟師兄，多謝圓覺師兄手下留情。」
葉林特別把「手下留情」四個字咬得很重，就是想表達出自己對圓覺的不滿和無奈。但聽在圓覺的耳中，卻是赤裸裸的嘲諷。
圓覺目送葉林等人離開，恨得鋼牙緊咬，卻始終沒有動手。
很快，三個人順著幽深靜謐的小道越走越遠，熟悉的道路讓葉林回憶不斷。
「這是？」
「去吧，師尊在裡面等著你。」圓悟雙手合十誦念一聲佛號，隨後看著阿豹說道：「你跟我來。」
「跟你走？」
阿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圓悟，又看了看葉林，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跟他去吧。師兄，照顧好我兄弟。」
葉林說完，獨自順著幽靜的山谷走過去。
走到盡頭，映入眼帘是不變的寒潭，轟隆隆直響的冰冷瀑布從天而降，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就連當初葉林用來鍛煉體魄的那塊巨石也還安靜地擺放在寒潭邊上。
「你終於來了。」
方丈依舊如五年前那般體態乾枯，兩彎如涓涓細流一樣的白眉順著雙頰落下，雪白的長須飄飄然如謫仙。
「阿彌陀佛，我來了，來接玲瓏妹妹了。」
葉林聲音平靜，方丈對於方丈知道他要來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反而覺得若對方不知道才是最大的意外。
「都不肯再叫我一聲師父嗎？」
「方丈師父，請問我的玲瓏妹妹在哪裡？」
葉林開門見山，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絲毫沒有拐彎抹角。他知道：若是方丈願意讓自己帶走紫玲瓏，根本無須多說什麼。
「莫念師妹很好，你不用為她擔心。」
方丈面帶微笑地看著葉林，一如五年前那樣平靜無波，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尊坐化多年的古佛一樣讓人難以揣測。
「師妹？」
「師妹她天資聰穎，有佛性，有慧根，已經被我一位隱世多年的師叔收為弟子。」
方丈的話讓葉林久久不能平靜，他本以為是一位普通的佛門高手收紫玲瓏為徒，了不起就是一位佛尊境界的高手。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是祖佛山方丈的師叔，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師叔一生沒有收徒，偶然一次機會路過你曾經呆過的沙羅門，發現了師妹的存在，便心生愛才之心帶她歸來。」
「難道你們就不考慮她的感受嗎？就不考慮我的感受嗎？不問她願不願意就強行收徒，我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這種人……」
方丈面色平靜，直到葉林喋喋不休的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冷靜，師妹願意入佛門也是自願的，師叔並沒有使用任何手段強迫她。」
葉林面容冷酷，喝道：「為什麼？」
「因為你。」
「我？」
葉林愣住了，他不知道紫玲瓏入佛門是為了什麼，為了他什麼。說好的在沙羅門等他歸來，說好的回來接她……
「你殺東州天魔門長老林天的親孫，你戲耍中州陰陽教上下，你毀掉陰陽教聖子的肉身，你舉世皆敵，在天下人面前大放闕詞……你可知道，當你傲視群雄仰天長嘯的時候，有多少人想要置你於死地。你可知道，當你面臨危險，身處重重危機的時候有誰在默默為你祈禱？你可知道師妹聽到你受傷受困之時的愁眉苦臉，淚流滿面？」
「我，」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縱橫天地間的痛快，你只知道所有和你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只知道自己提升實力時是多麼有快感。然而，真正沒有考慮過師妹感受的人是你，你懂嗎？」
方丈一席話，讓葉林啞口無言。這一切都是事實，縱然有些許誇張的成分在內，縱然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提升實力報仇雪恨，但他何曾想到紫玲瓏擔憂的樣子？
「她不想看著你孤軍奮戰，她也想站在你的身旁為你分憂解難，她也想陪你征戰天下。即使你舉世皆敵又何妨？她依然願意跟在你身邊。」
「我？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她只是一介凡人，只會成為你的累贅。所以她也想修鍊，也要變強，儘管她並不喜歡修鍊，但如果一切為了你，她都願意。」
方丈的話，不禁讓葉林眼眶通紅。
「不要怪我告訴她關於你的事情，因為你不能自私到讓她對你一無所知，如果你真的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當成自己的親人的話。」
「佛修一顆心，無論你是正是邪，是佛是魔，都要時刻保持自己的本心，不可被心魔驅使而失去自我。」
方丈拈起一顆石子，輕輕投入平靜冰冷的湖面，盪起一圈圈波紋。隨後再扔進去一顆石子，兩種波紋交織在一起，變得細碎、混亂。
「人生就像這一潭水，一個明確的方向能指引你做得更好，走得更遠。但目標太多太雜，就會失去方寸，產生混亂，你懂嗎？」
「我的目標只有一個——變強！」
「沒錯，變強。但你現在很強嗎？」
方丈語重心長的話讓葉林無言以對，現在的他根本敵不過佛尊初期境界的圓覺，何來強大隻說？
「你想要的一切，都需要強大的實力作為支撐。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使得到了也會失去，會被人奪走，會被人破壞，最後你會一無所有。」
這一天，葉林的話並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聽方丈說話。
這一次，葉林真正地獲益匪淺，心中的目標更加通徹透明，眼前的一團迷霧也逐漸撥開。
「我想見見她。」
「我會轉達給師叔，能不能見到她不是我說了算。只想勸你一句，不要像兩前年前的我一樣懵懂無知，不要因為那一點可憐的自尊而讓自己變得一無所有。」
「謝謝！」
葉林站在寒潭邊上，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