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顧勒天和許長安50
長安的肩膀一 抖一抖的靠在牆壁上顫抖,雖然坐在地上,可是她能感覺到她的腿也在發抖。
她不想哭,她現在甚 至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在哭,可是眼淚就是那樣的流了下來。
她的世界里 ,好像再也裝不下其他的聲音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有病床從手術室中被推了出來,上面躺著的,是再也不會活過來的顧大。
長安沒有力氣,她扶著牆,想要站起來,想要去看看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腿上使不上力氣,胳膊上也使不上力氣,她試了幾次,就是站不起來,眼淚又沒完沒了的往下淌,模糊著她的視線,讓她沒有辦法看清楚,那床上躺著的人究竟是誰。
這是怎麼了?她為什麼會這樣?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連站起來的能力都失去了。她更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想看清楚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可她就是看不清。
終於,她覺得呼吸極度困難,再也沒辦法讓她清醒了。
她眼睛一翻,整個人,失去了意識,站了一半,還沒有站直的身子,重重地朝著後面倒了下去。
屋子中的燈光很暗,顧勒天就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躺著,臉色蒼白的長安。
他伸出手,握住長安的手,沒想過,有一天顧大會離開自己。
儘管他們總是在做著危險的工作,儘管他們一次次從生死線上闖過來,可每一次,顧勒天都沒覺得顧大會離開自己。
第一次,覺得這般的無力,就像是被斷臂之痛一般。
長安暈倒的那一刻,他的頭腦也是暈眩的,床上躺著的,是沒了溫度的顧大,地上躺著的,是一臉慘白的長安。
這個世界總是殘忍……
他的左手,是林天熙,他的右手,是顧大,而他的心臟,是長安。
如今,他失去了左膀右臂,他的心臟也病了。
顧勒天放開長安的手,將長安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他站起身,走到床邊,雙手撐在窗台上,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這裡是醫院的住院部,窗外的景色無非只有一些路燈下面看不清楚的花花草草,與夜色外那一汪百合花,也是沒辦法比的。
可他現在,只希望找到一些安靜的、美好的事物,可以讓他不那麼痛。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顧大的屍體還停放在太平間里,屍體不能停放太久,他需要為顧大辦理後事。
這件事情,不知道究竟是誰在介入,來人分明是沖著許長安的,所以,顧勒天也沒打算報警。
還有最關鍵的一件事情,處理完顧大的後事,他需要馬上找出幕後的黑手,他要為顧大報仇,更不能讓這個人再來傷害長安。
如果長安再出什麼事,他真的不知道,他的人生繼續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擦掉眼角最後一滴淚,顧勒天的手機響起,儘管只是「嗡嗡「的震動聲,可是在這安靜的病房之中,也顯得非常突兀。
「我在病房外,你出來吧。」霍一凡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傳來,現在對於顧勒天,就是冰天雪地中披上一件溫暖的羽絨衣。
放下電話,顧勒天輕柔地將房門打開,走了出來。
「你怎麼來了?」關上房門,顧勒天對坐在長椅上的霍一凡道。
「你這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霍一凡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示意顧勒天也坐下來。
顧勒天就勢坐在了霍一凡的身邊。
「顧大的後事……什麼時候辦?」儘管知道顧勒天現在不願意聽到這些,可這是當下需要解決的問題。
「三天之內,顧大等不了。」不知道為什麼,說到「顧大」兩個字的時候,顧勒天的聲音還是哽咽了。
霍一凡沒有看顧勒天,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顧勒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難過。
「長安怎麼樣?」霍一凡適時轉移話題。
「沒什麼,只是情緒太過激動,暈過去了。」顧勒天低著頭,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就說一聲。」
「你就這麼出來,不會被童炎龍看到?」顧勒天突然想到了什麼。
「那個老匹夫,他就算是知道我出現過,他都抓不住我。」說到這裡,霍一凡心裡浮現出童炎龍平時的樣子,嘴角露出一抹嘲諷之笑。
「一凡,我確實有事情讓你幫忙。」顧勒天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開了口。
他本不想麻煩這個現在自己都泥菩薩過江的哥們,可是,現在除了他,沒有人能幫他。
「你不說我也知道什麼事情」,霍一凡身體向後靠了靠,雙腿交疊在一起。
顧勒天抬起頭,看了看霍一凡,確定霍一凡這欠揍的樣子,他點了點頭,「沒錯,幫我查出來真兇。」
霍一凡站起身,開始朝著走廊的出口走去,顧勒天看著他的背影,聽到她道:「放心吧,我儘快給你答案。」
重新開門,回到長安的病房之中,顧勒天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卻不想,長安已然醒了。
「顧大……是為了救我死的。」長安開口,眼淚洶湧而出。
卻僅僅幾秒鐘,再也沒辦法只是默默地落淚,他抓著被子的一角,將臉扭向了與顧勒天相反的一側,肩膀拚命壓制也還是在顫抖。
終於,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由強壓制,變成了嚎啕大哭。
顧勒天看著這樣的長安,自己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可以勸說長安。
他坐到床邊,用力扯開長安抓著被子的手,一把將長安抱在了懷中。
「乖,長安,不哭了。」顧勒天拍打著長安的後背,想要讓長安顫抖的肩膀能夠停下來。
可是,長安依然放聲大哭,「勒天,我害死了顧大,我害死了林天熙,我就是一個害人精,你別要我了,我還會把你害了的。」
長安趴在顧勒天的肩膀上,眼淚打濕了顧勒天大片的衣服。
「傻瓜,說什麼呢。顧大的死,林天熙的死,都是個意外,如果你非要找個人來負責的話,真正害死他們的人是我。」顧勒天被這種情緒所感染,他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不是的,勒天,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最該死的就是我,可是一次一次都有人替我去死,我真的不值得,我又害死了顧大,我又害死了顧大啊,他那麼好,他那麼好……」長安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她的聲音一抽一抽的,無法連貫,卻還要拚命的重複著她是兇手,她該死。
顧勒天緊緊地將長安抱在懷裡,這樣的長安讓他心疼,可是,他更疼的是,沒辦法安慰這樣的長安,沒辦法讓長安好起來。
也許是長安哭喊的聲音太大,也許是因為持續的時間太長,病房的門被長安的主治醫生敲開。
「顧總,許小姐剛醒,不應該讓她太激動的,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給許小姐打一針鎮定劑。」
醫生是本著自己的醫德好心提醒顧勒天。
顧勒天搖了搖頭,一邊用大手拍打著長安的肩膀,試圖安撫一下依舊在痛哭的長安,一邊搖頭,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長安不再說話,只是拚命的哭,拚命的哭,她似乎在以為,她的眼淚如果哭的足夠多,顧大就會活過來,林天熙也會活過來,一切因為她離開的人,都會回來。
一個小時以後,長安才平靜了下來。
顧勒天靠在床頭上坐著,懷裡抱著長安,兩個人都不說話,長安也不再抽噎,只是冷冷地看著前方。
許久,見長安沒有動靜,顧勒天將頭向前探了探,「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勒天,你一定要抓住兇手,你一定要為顧大報仇。」長安握著拳頭,咬牙切齒道。
林天熙的死是因為孟茜和她爺爺,她理解,那時候還有顧老爺子,還有顧文父子,顧勒天的勢力確實很小,勢單力薄,即便想要為林天熙報仇,也是沒有辦法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顧老爺子死了,顧文父子在監獄等著宣判,絆腳石都掃除了,顧勒天可以幫顧大報仇的。
長安想到可以為顧大報仇,心裡才算是有點安慰。
「放心吧,長安,我一定會幫顧大報仇的。你也不要難過了,顧大的死,和你沒有關係,是我的責任。我相信,顧大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顧勒天頓了頓,重新調整了一下位置,將長安抱的更緊了一些,「長安,我現在,只有你了,你不可以再出任何的狀況,知道嗎?顧大死了,林天熙死了,展擎飛被送出國了,霍一凡自身難保,我,顧勒天,只有你了。你答應過我的,做我唯一的,也是所有的親人,所以,你不能再讓自己暈倒了,知道嗎?」
長安縱然自責,可顧勒天的話讓她震撼。
是啊,她是他的家人,唯一的家人,也就是全部的家人。
她縱使難過,也比不得身後抱著她,依然給她溫暖,鼓勵她的男人。
「勒天,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讓自己暈倒了,我要陪著你,一起找出真兇!」
顧勒天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身前的小女人。
在醫生的建議下,長安還需要再醫院住上一個星期。
她也是醫生,儘管才過了實習期,就被當場豪門太太養在了家中,嚴格意義上講,她還沒有做過一天的醫生。
可是,她清楚,自己根本沒必要再接著住院,如果不是為了讓顧勒天寬心,她早就逃出去了。
就連顧大的後事,顧勒天都不讓她參加,害怕她情緒太激動,暈倒在當場。
儘管她已經百般的保證過了,可是顧勒天就是不同意。
「怎麼樣?查的?」顧勒天看著墓碑上面顧大的照片,對身邊的霍一凡道。
「有頭緒了,再給我兩天,不會讓你白等的。」霍一凡墨鏡下的眼睛,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沒有人看的清。
長安雖然沒有去參加顧大的葬禮,可是,她也沒有閑著,她親手疊了一百隻百合花,在醫院外的花園中燒掉了。
她是始作俑者,顧大是為了救她而死,這話像是一根扎進肉里的刺一般,根深蒂固,一碰就疼。
長安希望,這些百合花可以讓顧大在天堂沒意思的時候看一看,讓她知道,他們都很想念他。
「顧大,對不起,我不能參加你的葬禮,我還把你害死了,真的對不起。」長安一邊一支接著一支將百合花扔在火堆之中,一邊嘴裡念叨著。
「顧大,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覺得你就像是我的一個哥哥一樣。在顧家,我呆不下去的時候,也總是能夠被你逗笑。從小到大,你一直陪著勒天,你知道嗎?你離開了,對勒天來說,打擊真的很大。我知道,他是感情只懂隱忍的男人,從前,他再難受,我都沒看過他哭,可是這一次,我卻看到了他的眼淚。我還以為,我一輩子都看不到了。
「可是,顧大,如果這眼淚是用你的死為代價,讓我看到的,那我寧可沒有看到。「
說到這裡,長安不禁又哽咽了起來,她忙伸手擦去眼淚。
不能哭,不能讓顧大看見自己這樣,不可以再讓別人因為自己傷心了。
長安將最後一支百合花放在火堆之中,直至全部燃成灰燼,她才起身,重新回到了病房。
顧勒天回來的時候,長安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將身上的西裝脫掉,解開上面的兩顆紐扣,解開袖口的紐扣,顧勒天這才覺得輕鬆一些。
本想躺在這張小床上,抱著長安睡一覺,可是,他屁股剛沾到床上,西褲口袋中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顧勒天皺了皺眉眉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將電話掛斷,起身走了出去。
此時,霍一凡依然坐在那張長椅上,等著顧勒天出來。
「你來了?」顧勒天低沉的聲音響起,霍一凡照舊將身子向旁邊挪了挪,讓顧勒天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你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霍一凡開門見山。
「怎麼樣?」顧勒天一下子打起了精神,這件事情,他心裡早就有了作案人選,不過,他還是需要霍一凡拿出確切的證據才能佐證。
「你應該早就猜出來了吧」,霍一凡沒有明說,但是他的話,已經說出來了背後的主使者。
顧勒天看著霍一凡,看著他嘴角處那一抹嘲弄的笑,再清楚不過了。
見顧勒天不再說話,霍一凡才開口道:「殺害顧大的那個人,我已經抓住了。死亡地帶的,槍法很准,我們跟死亡地帶交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應該明白他們的實力。」
「那就是說,孟老爺子也和死亡地帶有所關聯?」顧勒天狐疑著問道。
霍一凡搖了搖頭,「關聯談不上,撐死就是雇傭關係。他花錢,死亡地帶出力,道上的事兒,再正常不過了。」
霍一凡的語氣突然有些淡漠,這麼多年來,他也是這樣過來的,童炎龍出錢,他出的是——命,隨時隨地都可能丟掉的一條最不值錢的命。
「你確定,孟老爺子只是跟死亡地帶有雇傭關係,他並不是死亡地帶的高層?」畢竟,孟老爺子連他爺爺都要禮讓三分,他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
「一定沒有。」霍一凡搖了搖頭,斬釘截鐵。
「怎麼這麼肯定?」
「如果是死亡地帶的領導者,他就不會派一個這樣手法的人來了,至少,應該與我上下,這說明,死亡地帶,並不想派出太有實力的人,他們只是賺錢而已,並不想暴露他們真正的實力。就像上一次,我們在顧文家裡,死亡地帶派來的人,根本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死亡地帶的規矩,你出錢,我做事,風險卻還是你擔著。但是,很少有死亡地帶做不來的事,所以,他們的名聲一直很大。」
霍一凡還想說一句,「誰讓他們這次的對手是你」,可是轉念一想,他也沒少出力,決定謙虛一點兒,就不再連帶著自己都誇讚了。
「所以,事情很簡單,孟老爺子拗不過他家的大小姐,因為你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孟茜,於是在死亡地帶買兇殺人,決定做掉長安,但是顧大盡忠職守,卻擋住了那一槍,所以,最後死的人是顧大,而不是長安。槍法打的很正,顧大擋的也很正,所以直接穿過顧大的心臟。」霍一凡與顧大的感情並不像霍一凡那麼深,所以他可以很淡然地將整個事情解釋出來。
許久,顧勒天陷入了沉默之中。
病房之中,一片黑暗,長安握著棉被的手,幾乎青筋突起。
孟茜,又是孟茜,又是孟老爺子!
上一次,他們要殺她,林天熙擋了下來,這一次,他們要殺她,顧大擋了下來。
兩條人命了,已經兩條人命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一次,無論怎麼樣,她都會要求顧勒天為顧大報仇。
否則,下一次,死的又會是誰呢?如果不是她,難道就要輪到顧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