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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桑門主【34】

  風透進屋裡,掀得桌上紙頁亂翻,嘩嘩作響。桌上一簇野山菊搖曳生姿,花瓣上還有新鮮的水珠滾動。


  啞男換了一身暗藍色的衣袍,清瘦的身子微微抖動著,豆大的汗從他臉上滾下來,滴打在紙上,墨跡把線條暈開,他趕緊放下筆,彎著腰去吹乾。


  但一彎腰,他又痛得擰眉皺臉。他左手斷了,身上四處是淤青,卻堅持要親手畫出果兒娘親的畫像。


  「師傅,你歇歇。」果兒用帕子心疼地給他擦額上的汗。


  啞男子抬眼,溫柔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作畫。


  「這就是你娘親?真漂亮。」漁嫣端著茶碗走過來,看了一眼畫像,點頭讚歎。


  畫上女子鵝蛋臉,水杏眼,長眉溫柔,笑顏秀麗。


  「我與娘親像嗎?」果兒抿唇笑。


  「有六分相像。」漁嫣點頭。


  啞男擰擰眉,筆在果兒娘親的眉心輕輕一點。


  「有痣?」漁嫣好奇地問。


  果兒不笑了,咬著唇,看著啞男把那一點慢慢地畫開,原來是一個小小的字。


  王爺在果兒娘親的額上刺了一個yin字!

  漁嫣放下茶碗,從啞男的手裡接過筆,把那字塗去,輕聲說:「我會交待下去,再畫一張吧。」


  啞男的眼眶一紅,另取了一張紙重畫。


  「你的舌頭,是王爺割的嗎?」漁嫣在一邊坐下,看著啞男疤痕遍布的臉問。


  啞男點頭。


  「你與芊娘分開多久了?」漁嫣又問。


  啞男沉默了一會兒,在畫廢的那張紙上寫:十年三個月十一天。


  漁嫣瞭然地點頭,那時果兒已經五歲,她對啞男有印象,所以啞男幫她從喜轎里逃走,一同到了后青國,尋找芊娘。


  但漁嫣有一點想不通,奪桑門主是從何得知果兒是小郡主,並且她手裡有神奇的銀鐲?

  「這銀鐲是我從爹那裡偷的,本來是去偷令牌,能出關。盒子里還放了這個銀鐲,於是順手拿來了。」果兒解釋說。


  「以前見過嗎?」漁嫣小聲問。


  果兒輕輕搖頭,想了想,又說:「當時是有一個暗褐色的錦袋裝著,還有一封信,但是我來不及看信,只拿了鐲子和令牌就跑了。」


  「你怎麼知道用法的呢?」漁嫣越發奇怪。


  果兒指指啞男,眨著大眼睛說:「師傅教的。」


  啞男轉過頭來,在把寫好的話給漁嫣看,上面一行字:門主所示。


  這奪桑門主知道的事還挺多!


  啞男畫好了新畫像,交給漁嫣,累得坐在椅上直喘氣。


  果兒把茶碗端給他,小心地托著他的斷手,問:「師傅,要緊嗎?」


  啞男滿眼溫和地看著她,右手從懷中掏出那方錦帕,舉在眼前痴迷地看著。


  「這帕子很新,分明是最近繡的,說明芊娘還很安全,你二人也不要太擔心了。」漁嫣起身,柔聲說:「你那位同伴,我已經讓人放了出來,你們先休息,我去把尋人之事安排下去。」


  「謝謝漁姐姐。」果兒感激地送她出來。


  「果兒,你師傅都教了你什麼,你為何要叫他師傅?」漁嫣隨口問。


  「捕魚,捉蝦,種菜,採藥,打山雞和小兔兒,啊,還有吹笛子。」果兒撓撓脖子,笑著說:「其實娘親被賣了之後,師傅雖然在外面找,但每年都會回去我,給我帶些好玩的好吃的。我早就想跟著他走了,就是奶娘年紀大了,我沒辦法丟下她。若不是我那個狠心的王爺爹把我嫁給糟老頭,我也不能狠心丟下奶娘,跑到后青國來。」


  「去陪你師傅吧,我出發了,今日見到奪桑門主,一定幫你找回娘親。」漁嫣拍拍她的肩,轉身就走。


  「漁姐姐,奪桑門的人很可怕,你們一定要小心呀。」果兒緊追了幾步,從腰帶上取下那把小刀,給了漁嫣,「這把小刀是師傅買來給我防身的,很小巧,你可以當釵戴在頭上,也能彎成鐲子戴在手上,我送給你吧。」


  「這麼好的東西,我怎麼好意思收?」漁嫣拿著小刀,嘴裡在笑,卻把那把小刀塞進了腰帶中。


  「漁姐姐,找到娘親后,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告訴她,我和師傅都在這裡等她。」果兒送她到了院門外,朝她揮揮手。


  「回去吧。」漁嫣點點頭。


  果兒很幸運,不管是芊娘,郝雷,還是照顧她的奶娘,對果兒都沒有灌輸仇恨,雖然受王府人欺負,但她心裡一直充滿了陽光,從不抱怨,也不仇恨。她是追逐陽光的太陽花,把陰暗統統都拋到身後。


  漁嫣喜歡這樣的果兒。


  還有這位啞男子,十多年的痴情相付,尤其是對仇人的女兒果兒,也能真心關懷,實在是世間難得的好人。


  她扭頭看,只見他就站在窗前朝這邊看著,見她抬眼,便擰擰眉,轉開臉去。


  「師傅就是這樣。」果兒抿抿唇笑,

  漁嫣拍拍她的肩,轉身離開。她很清楚。郝雷經歷了這麼多痛苦的事,他打心底里厭惡權貴,在他心裡,漁嫣他們和那惡毒的老王爺是一類人,所以很多真話都埋在心底,不肯說出來。若非果兒堅持要他畫出芊娘畫像,他是寧死也不會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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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果兒回了房間,漁嫣這才趕去與御璃驍會合。


  御璃驍今日要去夜探奪桑門,夫妻二人一致認為這事有些蹊蹺,巫嶺的奪桑門可能只是障眼法,所以御璃驍特地親自去,將計就計,今晚一舉踹了奪桑門再說。


  而她,則與莫問離去奪桑門的聯絡點,裝成買家,摸摸情況,看能否找到真正的奪桑門的地方。


  藍罌昨晚與她徹夜長談,她只是奪桑門主手下最普通的一名殺手,入門時間尚短,對奪桑門了解甚少。而池崇雖見過那人,但是那人一直黑巾蒙面,黑色長衣,難辯雌雄。所以她也無法告訴漁嫣奪桑門主究竟是什麼人。


  那方錦帕,是池崇在與奪桑門主的一次見面中意外得到的。


  池崇發現藍罌之事後,膽大到主動找上了奪桑門主,但漁嫣猜錯了,池崇並非是想買通奪桑門主做什麼,僅僅是去找他喝幾杯酒,問他殺人的感覺。


  池崇的心疾很嚴重,他在最短的時間成就了他的輝煌,也過多地耗費了他的心力,他努力地去接觸世間所有他不可能去經歷的事,甚至是這些殺手。


  他活著回來的那天,藍罌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而漁嫣聽完藍罌的話,下巴也快驚掉下來了。


  池崇,真是漁嫣這一輩子見過的,最有才,也最特別的人,他向漁嫣展示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可能,也向漁嫣證明了一個人只要想去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做到。


  御璃驍帶著眾人在院后的空地里等她,眾侍衛見她過來,紛紛過來行禮。


  「主子。」


  「大家都來看看這畫兒,晚上若看到這位女子,就帶她回來,記著,她的眉心刺有一個yin字。」


  她把畫像給他和侍衛們看看,讓大家記下芊娘的模樣。


  御璃驍掃了一眼,眉頭微皺,沉聲道:「芊娘如今也應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了,歲月滄桑,摧殘無情,芊娘受了這麼多苦難,也不知變了模樣沒有。」


  「額心的字應該還在,大致模樣應該不會太變。但願他二人能再續前緣,從此不必再受相思離別之苦。總之,儘力而為。」漁嫣踮著腳尖,用一隻手給他整了整衣袍肩膀上的褶皺,柔聲說:「你要小心。」


  「嗯,你跟好莫問離,不要亂跑。」御璃驍接過侍衛遞來的馬鞭。


  「你不就是想說,不要悄悄去看池崇嗎?」漁嫣抿唇笑。


  「頂嘴。」他上了馬,用馬鞭往她的額上輕戳,眉目溫柔地微笑。


  「祝陛下旗開得勝。」漁嫣笑吟吟地給他福身行禮。


  御璃驍彎下腰來,一手扣著她的下頜,往她的額上一吻,低聲說:「今兒准你與莫問離混上一天。」


  「臣妾謝主隆恩。」漁嫣一仰頭,親到了他的下巴,又順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他眸色更柔,鬆開她的小臉,手指一勾,帶著眾人打馬而去。


  塵土飛揚,眾人漸行漸遠,漁嫣又站了會兒才轉身往回走,進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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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問離的綢緞莊被毀了之後,一直怏怏不樂,他身邊的人更是緊繃了神經,不敢招惹他生氣。十多年了,莫問離還是第一次吃這樣的虧,被一個新起的小小奪桑門擺了一道。奪桑門在江湖上名聲大噪,門下殺手身份倍增,已是原來的十倍。甚至有江湖人說,莫問離老了,已經做不了武林之主了。


  「誰愛當?」他冷笑。


  「知道你不愛。」漁嫣笑眯眯的揮著馬鞭。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莫問離轉過頭來看她,一臉惱怒。


  「哦,武林尊主,千秋萬代,永遠不老。」漁嫣笑出了聲,不待他反應過來,打馬疾奔。


  「臭丫頭,看我逮著你。」


  莫問離咬牙,馬鞭用力一甩,捲住了漁嫣的腰,把她往自己的馬上拽來。


  「喂喂喂,一大把年紀了,小子們都看著呢。」漁嫣落在他的身前,趕緊警告他。


  「好像你年輕的時候與我怎麼樣了。」莫問離嘴角抽抽,不屑地說:「記清楚了,今天我是老爺,你是丫頭,好好伺候好老爺,有賞。」


  「大爺,你饒了我吧。」漁嫣撫額,其實她更願意和御璃驍去爬山涉水,莫問離如今的樂趣全在捉弄身邊人上面,除了大兒子,每一個都被他捉弄過。


  「求得好,再求幾聲聽聽。」莫問離說著,從懷裡掏出假長須戴上。


  漁嫣撲哧一聲笑了。


  莫問離長得如此妖孽,戴上這長須,實在不倫不類。


  「我這是美須公,喏,這是給你的。」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副八字副來給漁嫣貼到了嘴唇上,末了,手指往她鼻子旁邊一點,貼了個大大的痣。


  漁嫣拿出小銅鏡看,頓時傻眼,這、這叫什麼偽裝?太假了!

  「好了,下去吧。」他把漁嫣丟下馬,用馬鞭指前方,「看到了嗎,柳樹下。」


  往前看,那裡有一個茶棚,支著草棚,擺著幾張桌椅,招幡在風裡輕飄,偶有過路人買上一兩碗茶。因為隔得太遠,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兒也看不清。


  「那是聯絡的地方?」漁嫣好奇地問。


  「就是喝茶的地方。」莫問離抬袖,手在臉上搗鼓幾下,放下袖子時,那臉已經成了另一番模樣。膚色白皙,方臉闊鼻,長須及胸,加上他這身錦衣,就是位有點家底的商人。


  「喏,自己戴好。」他丟了面具過來,看著漁嫣戴好了,依然把八字鬍給她摁上去。


  「討厭。」漁嫣眨眼間變成了瘦小子,偏還有八字鬍,看著十分礙眼。


  「記著,從現在起,你是啞巴,傻子。不僅不說話,就算看到有花有草,也不要觸碰。奪桑門殺人方法千奇怪,從不遵循常理,更不守武林規矩,他們辦事不擇手段,只圖完成任務。你雖不怕毒,但是他們常會用一些軟骨散,讓人失去神智,又下在各種各樣你想不到的東西里,很容易中招。」莫問離的眼神嚴肅起來,讓漁嫣牽著馬往前走。


  漁嫣知道他這幾天一直在查奪桑門的事,他感覺棘手,就說明奪桑門手段凌厲毒辣非比非常。這樣一個毒辣的人,居然肯與池崇坐在一起喝酒,還不殺他,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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