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和後浪【14】
長江前浪和後浪【14】
莫問離臉色一變,飛快起身,手指勾起那女子的下頜,探過她的鼻下,已經沒了呼吸。她的腦後插|著幾根尖針,深深沒入腦中,拔出銀針看,針上有幽綠的暗光,有劇毒。
窗外響起了打鬥聲,推開窗戶一看,御璃驍已與來人交上了手。
那人身材修長,全身黑衣,就連頭髮也全部包進了黑色的頭巾里,只露出一雙烏黑無情的瞳孔,泛著陰冷冷的光。
從身手的敏捷程度和功力上看,他不是御璃驍的對手,但莫問離發現御璃驍近不了那人的身,上百招拆下來,居然沒能拿下他,還差點讓他打中一招。
「見鬼。」莫問離心中疑惑,也顧不上什麼以多欺少的江湖規矩,從窗子里躍出,直撲向那人。
近身之後,莫問離才知道為何御璃驍拿那人沒辦法,那人嘴裡不知道含著什麼,吹出一陣細細尖尖的聲響,讓人心神無法集中,耳膜還隱隱生痛,感覺極為難受。
莫問離和御璃驍二人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奇特的人和事,雙雙撤招,退了數步。
那人也不戀戰,縱身躍上了牆邊一株柳樹,回頭看了二人一眼,拔腿疾奔,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御璃驍一抬手,耳中居然流出鮮血,耳中嗡嗡直響。
「好了,一個瞎,一個聾。」莫問離皺皺眉,一甩袖子,低喝道:「來人。」
「別喊了,都被這種聲音放倒了。」御璃驍掏出錦帕,細細擦掉耳下的血漬,慢步走了過來。
莫問離滿臉惱火看著他,低聲說:「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可聽說過這種武功?」
「以前有人可以以琴音亂人心魄,但用口哨聲便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怕前無古人。」御璃驍搖頭,滿臉嚴竣。
「有意思了。」莫問離蒙著胭脂色的雙瞳一亮,薄唇揚起了一彎笑,「御璃驍,若這龍脈真的被毀掉,你可就完蛋了。」
「你信這個?再不濟,我還能去寒水宮發獃。」御璃驍抬眼看他,淡淡地一句。
這些年來,兩個人沒少鬥嘴,御璃驍讓他的時間多,偶爾也會惡狠狠氣他一氣。
「才不讓你去。」莫問離撇嘴,轉身往外走。
那些隱於暗處的侍衛果然倒在地上,雙耳、雙瞳,都有鮮血溢出。御璃驍探了探幾人的鼻息,並無大礙,但只怕這耳朵和眼睛以後都不會像以前好使。
此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年紀是大是輕,但,若這個人是自由教的人,那這件事就變得棘手了。
回到許府,漁嫣還未睡,正歪在榻上看書,見他進來,立刻掀了錦帳過來,接過他的外袍,親手打來清水,服侍他清洗更衣。
他的衣服上有幽幽暗香,漁嫣湊到鼻下深深吸氣,心中起疑,二人晚上跑哪兒去了,他為何染了一身香回來?
「怎麼了?」御璃驍轉頭看來,耳朵里還在嗡嗡地亂響。
「美人如何?」漁嫣心思一轉,把袍子掛好,倒了碗茶過去,笑吟吟地問她。
「甚好。」御璃驍接過茶碗,認真地回她。
「御璃驍,你再說一回試試。你居然和莫問離一起去喝花酒!」漁嫣奪過他手裡的茶碗,變臉了。
「哦,甚好。」御璃驍抬眼看她,伸手掏了掏耳朵,耳朵里像闖進了兩隻蜜蜂,找不著出來的路,一直在亂鑽。
莫問離聽哨音的時間比他稍短,所以未受這哨音之害,但他此時已經越來越聽不清漁嫣的話,只看到她小嘴一張一合地,讓他心中焦慮。
「你怎麼了?」漁嫣終於看出他的不妥,趕緊放下了捧在手裡的茶碗,小聲問他。
御璃驍慢吞吞地擦了臉,用毛巾擦了耳朵,才緩聲說:「今日遇上一個特殊的角色,會用哨音擾亂人的心神,聲音並不大,但非常尖銳難聽,我的耳朵被他傷到了。」
漁嫣臉色完全變了,趕緊上前來,拉著他坐下,舉著油燈湊到他的耳邊看,耳中有結痂的新鮮血漬,耳根下也有。
「怎麼會這樣。」漁嫣心疼了,拿絲帕浸濕了,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耳內的血跡,「以後得更小心才是,如今你也不比以往,不要再事事自己衝上前去,那麼些年輕人帶在身邊,怎麼不讓他們多磨歷磨歷?」
「沒事。」御璃驍拉下她的手,輕摁在唇上。
漁嫣放下絲帕,雙手環過他的肩,彎下腰,和他緊緊貼著。二人靜了片刻,她又幽幽長嘆道:「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不服都不行……」
御璃驍嘴角抽抽,拉開了她的手,不悅地說:「不用你時時來提醒我,我到底能有多大年紀,讓你嘆成這樣。還前浪,後浪,我看你是發……浪,幾日不收拾你,你就皮癢骨頭癢。」
「胡說什麼呢。」漁嫣臉皮發紅,推打著他的肩,小聲說:「你正經些吧,給我說說那個吹口哨的人,他怎麼吹的?」
「嗯,好,」他一本正經地點頭,把漁嫣往膝頭一抱,貼著她的耳朵說:「就是這樣吹的……」
滾燙的呼吸直直鑽進漁嫣的耳中,讓她癢得直縮脖子,想從他懷裡掙出去,又被他抱得更緊,她受不住,連聲求饒。
「那我還老不老了?」御璃驍輕揉著她柔軟的耳垂,低啞地問她。
漁嫣捂住他的手,柔聲說:「老夫老妻,就你這麼肉麻。」
「你又不許我去對別的美人肉麻,我不對你肉麻,這一生豈非要去當和尚了?」他笑著,扳過她的俏臉,雙唇緊貼過去。
窗子砰地響了一聲,嚇得二人趕緊分開,扭頭看,只見一隻信鴿從窗子外鑽進來,沖著二人咕咕地叫。
漁嫣捂了捂發燙的臉,起身過去,把鴿子捧到他的面前。
這是安鴻送來的密信,御璃驍匆匆看完,黑著臉說:「你的好女兒,把鄭夫子的鬍子燒了,鄭夫子不肯教,把官印和官帽掛在書房裡,逃跑了。」
「到底像誰!」漁嫣也變臉了,想當年她跟著漁朝思學文識字,如饑似渴,恨不能天天能多學些,偏偏生了這麼個小魔王,到如今還背不起幾首詩,更討厭跟著夫子識文斷字,這是她氣走的第九個夫子了。上一個,她是讓小白獅湯圓咬掉了那人的褲頭,再上一個,她哄那夫的妻子,說夫子去了花樓,與花娘私訂終身……
「回去非好好收拾她不可。」漁嫣丟了密信,氣哼哼地說:「全怪你,我每回教她,你都護著她,不許我多說,現在看看吧,到時候如何嫁得出去?」
御璃驍揉著額頭,也長嘆起來,兒子們個個聰明機靈,勤奮好學,偏這小女兒,被他嬌寵得無法無天。每每被她惹得火大,她又如粉團兒一般滾過來,眨著清盈盈的大眼睛,抱著他的腿撒嬌,幾聲父皇一喊,他就什麼氣都沒了。
「你是不知道,她往我腿上一抱,仰頭看著我哭的時候,我……真狠不下心了。」他轉頭看漁嫣,一臉無奈地說:「若真嫁不出去,我就養著吧,還能怎麼樣?」
漁嫣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走開。她一心想教個知書達禮,賢惠溫柔的小公主,也不知為何就生了這麼個調皮丫頭。
「不然,我們再給她生個小妹妹?」御璃驍從她背後抱過來,低柔地說。
「少來,你又想這樣幫她把事給抹過去,不可能,回去之後,我一定要讓她好好跪上兩個時辰。」漁嫣忿忿地推他的手。
御璃驍把她摟得更緊了,帶著她一起往榻上倒,「愛妻說得對,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罰她……」
漁嫣又長嘆,御璃驍對那小女兒縱得太過份了,每回變著法子哄著她消氣,讓小女兒又混過一關。
「以後也不知哪位倒霉的男人,會遇上我家的小公主。」
「什麼倒霉的!」御璃驍生氣了。
「難不成還幸運?有你這麼兇巴巴的一個丈人,還有莫問離那極會刁難人的人物,他日子能好過?」漁嫣忍不住同情未來的女婿。
「睡覺。」御璃驍扯過錦被,把她連頭蒙住。
漁嫣在錦被裡拱了好幾下,拱到了他的懷中,小手輕輕地摸到了他的耳朵上,輕聲說:「還疼嗎?」
御璃驍搖搖頭,把她攬進懷中,沉聲說:「不疼了,只是你說得對,我們得更小心些才行,我有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