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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讓他牙痒痒

  聶雙城看向御璃驍,他只手輕輕一抬,也沒說話。


  「王妃,去馬車上吧。」


  聶雙城揮了揮手,讓人把雲秦從幾匹馬上解下來,重新關回囚籠。


  「聶將軍,請照顧好他。」


  漁嫣壓低聲音,渴盼地看著聶雙城。


  聶雙城微微嘆息,點點頭,令人押送雲秦回池城。


  有真情人在身邊,固然可喜,可是朝令夕改,也並非好事。聶雙城擔心漁嫣會成為御璃驍的軟肋,成為別人攻擊他的最有利武器。


  漁嫣扭頭,御璃驍還站在馬車邊上,沉靜地看著她。她快步走過去,瞄他一眼,踩著侍衛放好的小凳子往馬車上爬。


  一身淋得濕透了,風吹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御璃驍坐上來,凝望了她一會兒,才開始脫*去一身濕衣。


  馬車在官道上顛簸前行,輪子不時碾進泥淖里。


  漁嫣用右手解開脖子上的細帶,水紅色的錦衣薄衫滑下來,正一手遮著身前的玉團兒時,他滾燙的手掌覆過來,輕輕扳過她的肩。漁嫣趕緊撈起一邊的靠枕擋著自己,輕輕往後仰。


  「行了,我也沒那心思。」他沉聲說著,長眉鎖緊,視線定在她的肩頭處。


  肩膀上的草藥全都濕淋了,得換藥。白布一層層拆開,最後一點布被凝固的血和葯粘在了傷口上,輕輕一揭,就痛得漁嫣呲牙咧嘴,不停呼痛。


  「你會怕疼嗎?」御璃驍低低一句。


  漁嫣緊皺眉頭,抬眼看他,小聲道:「我為什麼不怕疼,我最怕疼。」


  御璃驍嘴角抿緊,也不再搭理她。從一旁抽出匕首,雪寒的刀尖一點點割開粘在皮膚上的布,露出塗了葯而顯得綠漆漆的肩,劍傷處猙獰翻開,又有血滲出來。


  本是要縫一下的,可是實在太痛了,漁嫣受不了,只上了這醫腐聖葯,可現在淋了雨,只怕躲不掉這一關。


  「白城安應該快到了,讓他給你縫合。」他用帕子沾了些許酒,細細擦過她傷口處,低聲說。


  酒精刺激到傷處,那還了得?


  漁嫣痛得一身大汗直痛,腳趾都弓了起來,喘得像隨時快掉氣似的。


  御璃驍沒手忍,此時初夏,若傷口有些微未處理好,都會讓她吃更大的苦頭。擦完傷口的雨水,又給她上藥,再輕輕包裹上乾爽的白布。


  他的動作很慢,做完這些,早出了景州城,跑出幾十里路了。


  漁嫣痛得臉色唇色都白得讓人不忍看,可額上瘋長的紅斑卻一直沒休息,努力往她右臉上爬。


  御璃驍長指輕抬她的下頜,盯著那斑記看了會兒,挪開了視線,看向她發白的唇,手指摁上去,沉聲道:

  「有一回帶你出城,雲秦在馬車外,你在馬車裡,你們居然膽大到悄悄牽手……我當時就想砍了他的手。」


  漁嫣一震,原來他是看到了的!慢慢抬眸看他,他墨瞳融星,光芒鋒利。


  「這一世,我沒嫉妒過什麼人,卻很嫉妒那小子,他就刻在你這裡……」御璃驍又慢吞吞地說,手指指向她的心口,「你還真能為了他奮不顧身。」


  「我那不是著急嗎?」漁嫣的臉慢慢漲紅,一手撫額,擰眉道:「你這葯有沒有用?」


  「就算是真疼,你這也裝得太假。」他輕輕嗤笑,抓了她散開的濕發,往她的小臉上丟去。


  漁嫣尷尬莫名,只能受了這濕發的一甩,也不用手扒開黏在臉上的髮絲,就這麼隔著亂七八糟的發看著他。


  不會裝,就躲,這樣躲著,甚好!

  「還不把頭髮弄下來!」他的語氣有些嫌惡。


  這披頭散髮的女子,只用靠墊靠著她嬌美的身,本應充滿了嫵媚的美,她偏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發……論天下最會掃興、最會給他潑涼水者,除了漁嫣,還會有誰?

  漁嫣把頭髮扒拉下來,又背對著他,悉悉索索地穿衣。


  畢竟是手傷了,抬不起來,又系不了肚**dou的帶子。擰眉折騰一小會兒,實在忍不住扭頭看他。


  他盤腿坐在那裡,看她的視線古怪又複雜,心事重重,又滿是探究的模樣。


  「幫我系一下。」她紅著臉,小聲叫他。


  御璃驍這才回過神來,高大的身子俯過去,輕輕捏住兩根細帶兒,想學著女子打個花式的結,可不知怎麼一弄,系成了死結……還因為太用力,束得她胸**前平平的……


  「誒……」漁嫣又飛快轉頭,小聲問:「這是報復嗎?」


  「我豈敢?」他低眼看她,那瞳眸中,分明她的俏臉含羞帶怨。


  漁嫣咬著唇,盯著他看了會兒,把頭輕輕一揚,閉上了雙眼。


  她在等他吻她。


  按照常理,她這一仰頭,那霸王即將心軟,會把他滾燙柔軟的唇貼過來,深深攻*入她唇中的天下。


  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半分動靜,漁嫣臊了,一手捂著臉,匆匆轉過了身,披好衣服,躺進了那堆軟綿綿的錦被之中。


  他的低笑聲,隨之傳入耳中,先是低低,后是朗*朗。


  漁嫣越加害臊,脖子仰酸了,就得來他一笑——腳一抬,就踢向了他的小肚子,還用力上下碾了幾下。


  他趕緊架住她不知輕重的腳,匆匆說:「這是想守*活**寡?」


  漁嫣反應過來,剛剛蹬去了哪裡,越發的臊,把腦袋往被子里一鑽,當她的縮頭烏龜去了。


  御璃驍怕弄疼她的肩,沒過多和她鬧,把錦被拉過來,把她蓋嚴實,自己坐到一邊去看書。


  那葯有鎮痛和催眠的作用,在被子里拱了會兒,聽他翻動書頁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把手伸過來,拉住了他的衣角,沉沉睡去。


  ——————


  夢裡並沒有因為他在身邊而安靜,相反,今天的漁嫣其實對御璃驍隱隱生起了一絲恐懼。


  他讓人對雲秦執行車裂的暴刑,讓她明白了一件事,御璃驍是強者中的王者,他不會對任何人留情,今日可以對她退上一步,那若有朝一日,對她的愛不復存在了呢?王者的愛,真能長久嗎?看看她的臉吧,先不說紅顏會老去,這即將爬上整張臉的紅斑,又能讓他保持著對她的喜歡嗎?

  漁嫣被噩夢鎮住了,夢裡面,父親正被幾隻上面釘著鐵刺的木杖擊打,鮮血縱飛,血肉模糊。畫面又一轉,那漆黑之中,四匹馬拉著雲秦的手腳,正往四個方向前行,雲秦一聲一聲喚著她的小名,小青魚、小青魚……


  她驚得一身大汗,猛地坐了起來。


  馬車還在顛簸往前,轉頭看,他就躺在身邊,靜靜地看著她。見她還在喘個不停,便遞上了一方錦帕。


  漁嫣眼尖,他的手背被抓了好幾條血印子,明明之前並沒有,不用說,肯定是她在夢裡抓的。她猶豫了一下,擦著汗,跪坐起去,去一邊拿水囊喝水。


  「漁嫣,你在害怕我。」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漁嫣的背僵了一下,拔開了水囊塞子,仰頭喝了口水,又掛回去,慢吞吞地做完了,又爬到窗口邊,看到了哪裡,看風雨有多大。


  「和你說話呢。」他的腳蹭過來,帶了幾分不悅,在她的屁|股上輕輕地踢了兩下。


  「聽到啦,不是在想怎麼說嗎?」漁嫣把他的腳推開,小聲說:「別動手動腳,你都沒有洗腳……」


  「你……」御璃驍臉一黑,腳又蹬過去,把她蹬得坐到了棉被上。


  「誒……」漁嫣痛的那隻手正好撐在地上,立刻冷汗直冒。


  御璃驍趕緊俯過來,扶住了她。


  漁嫣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痛,凄凄哀哀地看他一眼,輕聲說:「你看……生與死,痛與歡,都被你緊攥著,我能不害怕嗎?」


  「就你這讓人……恨得咬牙的樣子……讓你裝……」


  他把她往棉被上一摁,滿口牙根都開始發癢了,看她裝成這怯懦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狠狠撓她幾下。


  漁嫣吃吃地笑起來,咬咬唇,又閉上了眼睛,輕輕把臉仰上去,再次主動等他來親吻。


  若他還不親……還不親……還不親……


  她的呼吸急了急,索性一臂摁下他的頭。


  唇瓣緊貼,如被濃稠的蜜糖粘住,偶爾輕輕地分開一下,又迅速粘回去。


  不知何時,二人已緊擁相纏,馬車突兀的一個顛簸,他就勢而前,直接攻進她的城池……


  漁嫣要護著肩,還要防他使壞,忙得不可開交,急得抓耳撓腮,不時下令指揮他。


  「你左邊一點……」


  「誒,誒,我的胳膊……」


  「王爺你不如直接把我的胳膊擰下來吧……」


  「御璃驍我是準備要投胎去了嗎?你弄痛我了!我又不是塊豆腐,你幹嗎這樣用力撞我?」


  御璃驍有些哭笑不得,草草收場,滿口牙再度恨得咬牙切齒。


  「你能不能閉嘴?」


  「真的痛啊,你哪裡來的興緻呢?還是,你就想小氣到非要報那牽手之仇,讓囚籠里的人氣死拉倒?御璃驍,我寧可自己蠢一些,不要看穿你的心事……」


  漁嫣幽幽地看著他,抬手掩住他的嘴,不讓他再罵自己。


  她心底里確實是怕他的,可是她又怎會是那種,怕了便往後躲的人呢?她怕死,卻常常不知死活地惹他……


  或者就像她說的,不就是因為知道他此時心中有她,所以才恣意妄為?


  而他,居然如此享受著她的恣意妄為。


  「那信……我能看嗎?」見他平靜多了,漁嫣才小聲問他。


  「嗯?」他輕合著雙眼,淡淡地說:「燒了,留著窩火。」


  「我真是寫的我願意與你長相隨,並非你說的……雲秦不會造假說話,若信不是他那裡出的問題,便是你的人……你的人,你能信任嗎?」漁嫣輕聲問。


  御璃驍眉心擰擰,他被心腹出賣過,所以才讓他在涯底受過三年巨痛。可他直到今日,若身邊還有那樣的人,也就證明他太失敗了些。只有等孫立前來當面向他解釋,他才能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還有,我讓人給你送了一封信來,你沒收到?」


  漁嫣又推了推他,略略有些失望,那樣美好的一封情信,他怎麼能沒收到呢?

  「嗯?」他果然有些愕然地睜開了眼睛。


  「誒……」漁嫣一手撫上左肩的傷處,喃喃地說:「有人不想我們在一起哪……誘著你誤會我,恨我,怨我,殺我……」


  他轉過臉來,久久地看著她。


  突然,馬車一個劇烈的顛簸,馬兒受到了驚嚇,接連幾聲驚恐嘶鳴,馬蹄飛踢起來,把裡面的兩個人往馬車盡頭甩去,又往前沖了一段路,馬車被強行勒停下來。


  「快穿衣,」御璃驍抓起她的衣裳,匆匆往她身上套。


  「王爺,大水把前面的路沖斷了。」聶雙城大聲吼了一句。


  御璃驍推開馬車門,往前看,只見前方正有巨石滾落下,斷木殘石堆在路中間,長河的咆哮聲隱隱可聞。


  他慢步往前,飛身站上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上,往前眺望著。


  今年雨水比往年多了太多,這對於御璃驍來說,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困城不成,反被困。好在他另有謀算,把御天祁派去接管汰州的人困在了山谷里。困城的人只需撤退,繼續維持隔河而觀的局勢,可御天祁派來汰州城的人,將會有來無回。


  古來征戰,成者為王敗者寇。人命就像草芥小蟲一般,死了,命好的才有人埋,命歹的,大雨沖刷掉淌成河一般的血跡,任殘骨成泥,被鳥獸啄食殆盡。活著,於亂世中想成就大事的人來說,需要極大的耐心、智慧和毅力。


  「王爺,只能繞道了。」聶雙城上前來,手掌抹著臉上的雨水,大聲說。


  御璃驍瞳眸中銳光滑過,側過頭,俯在聶雙城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聶雙城連連點頭,向他抱了拳,獨自策馬往景州方向奔去。


  「他去哪?」漁嫣把頭鑽出馬車,往後看著,可眼角餘光分明在瞟向那隻囚籠。


  御璃驍把她這小動作收進眼裡,不露聲色地過來。


  「坐好,我親自趕車。」


  「哦,車夫好尊貴。」


  漁嫣笑著,縮回了馬車裡。


  他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分明在當馬夫,可長鞭揚起時,卻有著指揮風雨的豪氣。


  漁嫣對雲秦說,這男人有她喜歡的一切條件,可歸根到底,這些條件就只有兩個詞來形容,真霸王,真英雄。


  漁嫣渴望有一個英雄相護,也確實是想有個安穩的日子。


  試問,誰不想過安穩日子?不管是貴極九天的皇后,還是街市之中賣魚賣菜的小婦人,只要這男人給她安穩,她便願意相隨……


  當然,只怕跟著御璃驍,兩三年內都別想有安穩日子,就算今年打下了江山,還得有一年的緩衝和治理期,各種不服氣的勢力會不時發難,他會很忙……也會很辛苦……


  她趴在門邊,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就把手伸出去,鑽進他的蓑衣里,用力拉了拉。


  他扭頭看來,長眉微擰:「幹什麼?」


  「我也想趕車?」漁嫣抿唇笑。


  「吃飽了撐著,滾進去坐好。」他收回視線,淡淡一句。


  漁嫣噎了個半死,小手在蓑衣里用力往他的腰上擰了一把。


  「你想晚些時候,肩上縫幾針?」他又轉過頭來,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我稍用一點力氣,你又受不住,覺得我是惡魔,折磨你,可你又愛在我跟前挑釁,常常皮癢。」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趕車,這不是共擔風雨嗎。」漁嫣抿抿唇,不悅地回他。


  「行了,坐好吧,也不怕你的青梅郎吐血而亡。」他譏笑一句,倒是一點面子也不留給她。


  漁嫣惱了,恨恨瞪他一會兒,縮回了馬車裡。


  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睜眼一瞧時,天已大黑,一行人已快進入一個小鎮。這小鎮小得都沒有城門,漸漸地便能看到房屋,再往前,偶爾有幾家鋪子還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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