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江一夢8】我要跟別人結婚了
此時,楊夢萌正撐著雙臂,低頭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沈江橋。
她還來不及問他到底怎麼了,沈江橋那邊已經把她的濕襪子脫下,並將她的腳放入熱水中,溫柔地按摩著她的腳掌。
楊夢萌發出舒服的喟嘆聲,仰身抬起頭看著頭頂上迷幻的燈光。她在心裡感激著命運,賜予了她這麼完美的戀人。
他們戀愛一年多以來,沈江橋從未有過緋聞,也從未與任何女人不清不楚,更難得是,他與她一同遵守著婚前禁-欲的原則。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才會與他相遇。
沈江橋還在為她按摩著雙腳,直到水溫漸涼,他才拿上浴巾為她擦乾雙腳,並且穿上了新的襪子。
楊夢萌依然還仰躺在床上,她原本放在身側的雙手,倏地被沈江橋緊緊握住,而她也不得不坐起身,與單膝跪著的他直面。
沈江橋低著頭,並不看她。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楊夢萌才聽他低聲說道:「小萌,我要結婚了。」
「結婚?」楊夢萌怔怔地看著他,一時沒回過神,以為他在向自己求婚,倏地臉一紅,側到了一邊,撒嬌道:「你這就等不及啦?我還有三個月才畢業呢。」
「我要跟別人結婚了。」
沈江橋低聲說著,然而此時的楊夢萌卻聽不見他話中的任何情緒,那一瞬,她只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眼淚開始快速地匯聚在她的大眼睛里,原本握著他的手,忽而一抖,垂落到身側。
「為什麼?」
「她懷孕了。」
「你愛她嗎?」
「她懷孕了。」
「她是誰?」
然而,沈江橋直到最後都沒告訴楊夢萌,懷了他孩子的女人叫作傅臻。他的沉默,讓楊夢萌很難過,她認為沈江橋至始至終都在保護著對方,所以才不敢讓她知道對方的身份。
楊夢萌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酒店的,她只記得沈江橋抱著她一直說著:「小萌,我愛你,我愛的人是你。除了婚姻,我可以給你一切,包括屬於我們的家、屬於我們的孩子,以及我的所有。」
她哭著問他,是否一開始就沒想過與自己結婚,是否只是將自己當成地下-情-人來看待?
而她也忘了問他,為何在與自己戀愛期間,會讓另一個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
最後,她哭著跑出了房間,可她卻發現自己將傘落在房間里了,甚至隱形眼鏡也因為大哭而不知所蹤。
被淚水打濕的雙眼,一片模糊,而門外,正下著滂沱下雨,似乎連老天也在為她傷心落淚。
路上沒有半輛的士,她又哭著返回了酒店,蹲在走廊邊大哭。她真的是覺得好痛,心臟像被大鎚子砸過那麼痛。
而追出來的沈江橋,並未看到蹲在一旁痛哭的楊夢萌,他看著外面的大雨,焦急萬分,當即打了她的電話。
直到聽到那串音質並不美好的鈴聲從角落傳來,他才轉過身,看到蹲在角落,像落水小狗那般可憐的楊夢萌。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小女孩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的心並不比她好受,他也很痛,但他無可奈何,他無力對抗家族的期許,他能想到的,倆人可以廝守一生的方法,便是如此。
可他忘記了,楊夢萌是自尊自愛的女孩,就是打死她,她也做不出成為一個已婚男人情-婦的事情。
或者他沒忘,他只是在隱隱期待著,楊夢萌能比他想象中的更愛他,愛到沒有自尊,愛到沒有自己。
然而,他到底失算了。
當晚被他送回宿舍的楊夢萌,接到了母親從老家打來的電話,父親今日剛確診了腦癌,臨床分期III,必須即刻入院治療。
她向輔導員請了一個月長假,並連夜去了機場,然而她趕不上最後一班飛往老家的飛機,她在寒冷空曠的機場等了一夜。
那一夜,孤零零的她去了地獄一遭,眼淚流光了。男友背叛,父親病重,她以為她熬不過去,可,絕境能催人成長。
這些接踵而至的打擊,讓原本依賴著父母和沈江橋的她,變成了一個扛得起家庭重擔,並且能夠為自己人生負責的拚命女孩。
她回老家后,在機場買了一張新的電話卡,舊號碼被永遠丟在了機場的垃圾桶里。
沈江橋有沒有再找過她,已經不得而知了。
她只知道一個月後回學校,在圖書館的報刊上,看到封面那個曾經對他許下千萬諾言的男人的婚禮照片,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知道他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並不是她以為的,家裡有點錢的公務員。
她在拿著那份報紙,在圖書館的角落裡,又哭又笑,活像個傻逼。她氣自己又傻又笨,也恨他的故意隱瞞,若是早清楚他的身份,定能一開始就明白他的家族、他的人生,根本不可能容下她。
那麼,她又怎麼會傻傻地愛他至深?
這一段,太痛,以至於她時常在午夜夢回,哭著醒過來。
今晚,又是如此。
楊夢萌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拿著水杯,站在窗前,看著海門的美麗夜景,再無睡意。心臟還有隱隱不適,似乎因為這兩日的重遇,而加劇了痛感。
她在思量著,父親欠下的巨額醫藥費,要如何償還給沈江橋和親朋。
沈流嵐承諾的年三十萬酬勞,要明年一月份才能兌現,這還有一年時間,假使取得那三十萬,這對於還債,以及父親的後期費用,仍然是杯水車薪。
事情太複雜、徹夜未休息好、且精神高度緊張,楊夢萌此時大腦正劇烈地痛起來。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正灰濛濛地轉亮,北方小城的冬日,難見艷陽高照。
她看了眼時間,六點半了,該去醫院看望父親了。盼了一夜,終是盼來了早晨的一次探視機會。
快速地穿戴好一身,楊夢萌正打算在沈江橋醒來之前,獨自一人到醫院,經過昨夜,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而當她打開門,卻見沈江橋正閉目背靠在門邊,鼻腔中還發出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