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娘怕冷
沈流嵐很快就散去了臉上的擔憂,下一瞬,他臉上有過一絲糾結的神情,十分不自然地看向了坐在床上的殷雅霓。
而從剛才他接下那一通電話開始,殷雅霓的眼神,就不曾離開過他的臉,自然也沒有錯過他神情的變化。
她起身下床,雙手圈上他的后腰。
沈流嵐低頭,看向交疊在自己腰前的那一雙小手,他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大手覆上,握緊。
「我昨天晚上跟綁架齊賢的綁匪頭子見了面,對方拿Emma的下落來換取自己的自由。」
「Emma?」這個名字,同樣在殷雅霓的記憶中消失了許久。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幾年前曾有過幾面之緣的那個女強人。
「她失蹤了?」殷雅霓問。
沈流嵐輕嘆了口氣,轉身抱住她,「傑森找到她了,被控制在美國的亞裔娃娃市場。」
「亞裔娃娃?」
面對殷雅霓的疑惑,沈流嵐並沒有解釋太多。
對於一直被他保護得很好的妻子,他不忍心告訴她那種殘忍可怕的事情。
「那幫綁匪斷然是不能留的。很幸運,傑森最終找到了Emma的下落,他嘗試過跟控制人交涉,但對方拒絕了這項交易,只提出如果我出面,他可以考慮放了Emma。」
「你想去嗎?」
「如果有其他辦法,我不想去。」
「你不擔心這是另一個圈套嗎?因為你去了,就能放了Emma,這種要求真的是有些不尋常,我很怕這是對方拋出的一個誘餌。老公,你好好考慮一下,我不希望你再冒險。」
殷雅霓所說的,沈流嵐不是沒想到。
能夠在美國這種法大於權的法治社會,經營著有悖人權的黑市娃娃事業,可見那些經營者有多麼可怕滔天的勢力。
這不是他帶著傑森和渡邊兩隊人馬,就能夠與之相抗衡的。
沈流嵐抱著殷雅霓,雙眼聚焦著窗外的一個點。
此時,夜已深,整個海景山彷彿都進入了睡眠。
這種靜謐讓人感覺安全和溫暖。
南城真的是一座十分適合生活的城市。
這樣美好、民風淳樸的地方,養育出來的亦是十分美好的人。
有他的好兄弟殷耀南,有他心愛的妻子和可敬可愛的岳父母,還有曾經位高權重卻十分接地氣的爺爺。
包括那位汪律師,現在看來,也是一位十分善良的人,雖然他們倆人經常不對盤。
這麼美好的地方,他怎麼會現在才想到來此定居?
眼見這一切就將塵埃落定,可這個節骨眼,卻出了馬韻詩這麼一件事。
當天晚上,沈流嵐翻來覆去沒睡著。
也許是夫妻恩愛心連心,殷雅霓也跟著睡不著。
她知道他心煩,便也沒有叨擾他,只是緊緊地抱著他。
半夜,沈流嵐起身到隔壁房間給三個孩子檢查被子,順便到陽台點燃了一根煙。
殷雅霓側身而躺,看著不遠處的煙頭火光一閃一閃。
沈流嵐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殷雅霓亦在房裡思考了半小時。
直到她看到沈流嵐薄薄的睡衣下擺,被冬日的寒風吹起了一角。
見他似乎沒有想回房的打算,殷雅霓只好拿上他的厚外套,推開陽台的推拉門。
聲音一響起,沈流嵐的心神一下回了過來,在殷雅霓為他披上衣服之前,他瞬間就壓滅了手上的煙頭,轉身擁著她進了房間。
將床上的被子掀開,沈流嵐將她塞進了溫暖的被子,「小心感冒。」
「你還要出去嗎?」在被子外只露出一顆腦袋的殷雅霓,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沈流嵐。
「我不出去了。」黑暗中,殷雅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似乎還感覺得出,他有很重的心事。
「那……」她還想說什麼,話卻被欺身而下的男人全數吞進了口裡。
似乎是因為已有兩三日沒有負距離親密,沈流嵐今夜要起她來,特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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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沈流嵐開始著手商務處理系統轉移的工作。
馬韻詩的事情,看似已經被他暫時忽略。
其實事實並非如此,傑森那邊,一直在用著各種手段,爭取將她救出來。
由於沈流嵐不出面,對方與傑森談過一次,再也不願意進行第二次。
而關押亞裔娃娃的地方監控嚴密,即使曾經在FBI就職過的傑森,也無計可施。
這一切,似乎都在等待著沈流嵐親自出面處理此事。
然而六年前在風城的一役,沈流嵐因此失憶了一年,並被迫與妻兒分離。
此時,他亦明白,自己不應該再參與這件事。
他只能盡量多安排人力,暗中保護馬韻詩的安全。
可,一個月過去了。
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馬韻詩依然每天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時間拖越久,沈流嵐就越想起當年他們三人,是如何從平凡的留學生,到創建了曾經輝煌的warship集團那段崢嶸歲月。
馬韻詩雖然跋扈,但卻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她對沈流嵐託付了十年真心,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殷雅霓的事情。
若要說有,就是沈流嵐被誤傷的那一次,她主張向法庭申請人身保護裁定。
其實她的主張,在凌楚楚全盤托出自己當年對殷雅霓所做的惡事之後,沈流嵐對馬韻詩是有感激的。
因為她主張的那一紙人身保護裁定,將殷雅霓帶離了沈流嵐身邊三年,也因此避開了更兇險的傷害。
這一系列的陰差陽錯,註定沈流嵐恨不上她。
也因此,當知道她遇上這麼痛苦的事情,沈流嵐亦為自己無法將她救出水火,而覺得十分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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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晉集團的新商務中心成立后,沈流嵐正式在南城辦公。
殷雅霓除了Lanni集團的CFO身份,此時又增加了中晉集團財務總監的工作。
幸而有葉明惠幫她照顧三個孩子,她才得以全身心投入職場。
生活看上去似乎十分完美,唯一的不完美的是,沈流嵐每當深夜,想起在美國那邊發生的事情,總會嘆氣失眠。
殷雅霓覺得自己的立場,不適合給沈流嵐任何建議。
同是女人,她十分同情馬韻詩的遭遇,也明白自己的丈夫,如果能夠救她出水火,這一善舉,亦是積福一件。
可是,那邊的危險又昭然若揭,沈流嵐此去美國救馬韻詩,如果有什麼閃失,對她和三個孩子又是十分不公平的。
所以,不僅是沈流嵐糾結,她也是十分難受。
這一天,已近年關,殷雅霓抱著一堆需要簽署的資料到總裁辦公室。
「叩叩叩——」即使是夫妻,這麼多年,她每次進沈流嵐的辦公室前還是會禮貌地敲門。
敲下門后,殷雅霓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裡面並未應聲。
她看了眼坐在外面的秘書,「沈總離開了辦公室?」
秘書搖了搖頭。
殷雅霓考慮了幾秒,最後還是直接開了門進去。
沈流嵐正靠在離門最遠的一個窗子前沉思,難怪會聽不到敲門聲。
殷雅霓輕輕地將文件放在他桌上,卻瞥見了上面一堆怪異的照片。
她拿起來仔細一看,似乎是一個女人的驗傷照。
雪白的身體上,滿是觸目驚心的傷痕,且有好些是在私密處。
這似乎是一個**案件。
她一張張地翻看下去,到最後幾張照片,赫然看到了和記憶中馬韻詩那張自信精緻的臉龐重疊的臉。
她的慘狀,讓同為女人的殷雅霓震撼不已,只是一瞬間,眼淚便盈滿了她的眼眶。
不敢想象沈流嵐看到這些照片是什麼心情,當下殷雅霓下意識地將那些照片收了起來。
她靜靜地走到他身後,咬著下唇,似乎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老公,去救她吧,不然我們一輩子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原本背對著她的沈流嵐,聽見她的聲音,很快轉過了身。
他的眼眶還看得出微紅。
下一瞬,他將她扯進懷裡。
「如果我去救她,而發生了危險,你和孩子們怎麼辦?」
「我和你一起去,我相信你,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不知是篤定沈流嵐的能力,還是一心想救馬韻詩,此時,她竟不假思索地說出這番話。
而抱著她的沈流嵐並不意外,她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他最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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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沈流嵐和殷雅霓立即啟程前往北城,得到了書記先生的支持后,他們在北城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從北城前往了費城。
經過17小時的飛行,沈流嵐和殷雅霓到達了費城國際機場,傑森和渡邊早已侯在機場等著迎接他們。
零下5°的極寒,天空中飄著小雪,彷彿在訴說著,這座白皚皚的城市裡,一個亞裔女子,正在煎熬著悲傷。
站在機場門口等待傑森將商務車開來的時候,怕冷的殷雅霓,瞬間被凍傻了。
沈流嵐將自己的長外套打開,將小小的她包進了自己的懷裡。
這個習慣,多年來一直沒有變過。
同站在一旁等候的渡邊見狀,笑著用不著調的中文說道:「老夫老妻了,肉麻喲!」
聞言,殷雅霓羞臊著往沈流嵐的懷裡鑽去。
沈流嵐瞥了一眼渡邊,用日語回道:「我姑娘怕冷,她很少去寒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