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怎麼樣的愛情故事?
直到沈流嵐那句又沉又臭的「明天早上把Lanni度假中心網上查不到的資料發給我」后,陳煒才在寒顫中清醒了過來。
電腦屏幕在暗夜中發著刺眼的白光,在那個小小的黃色文件夾里,有所有關於度假中心的資料,小至一個清潔工的個人檔案、大到度假中心的內部財報。
陳煒複製了一份資料出來,刪刪減減到天亮,仍然沒底氣將它發到沈流嵐的郵箱。
眼見天已大亮,他尋思著殷雅霓此時應該在前往RM集團上班的途中,於是便給她去了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殷雅霓略帶憂忡的聲音傳了過來,「陳煒,找我有什麼事嗎?」
「殷小姐,沈總是不是知道了度假中心的事情?」
「我想他已經有所懷疑了。昨天晚上我們在明珠塔遇到兩位度假中心的會員,她們不僅向他要簽名,並且提到了度假中心的宣傳畫和當時在媒體上公布的最美愛情故事。」
「沈總聽完後有什麼反應?」
「我當時裝病,他可能是不想影響我,所以也沒問什麼。但昨晚他翻來覆去一晚上睡不著,半夜還回書房了,估計是上網去查了度假中心的資料。」
事情比想象中更糟糕一些,陳煒忖度了半晌,當即有了打算,但它需要經過度假中心的持有人殷雅霓同意。
「當時流傳在網上,關於度假中心的傳說,包括落成典禮那日,沈總接受聞氏媒體採訪的片段都抹掉了。現在我打算將他的名字隱掉,但作為在資產局網站上查得到度假中土地持有人的你的名字,我想是沒辦法隱瞞了。所以,他有可能會認為度假中心是另一個男人送給你的禮物。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殷雅霓似乎有些猶豫。
她考慮了半晌后才回道,「我沒關係的,重點是不要刺激到他。」
陳煒領會,掛上電話后,開始偽造度假中心的資料和文件。
他來到御園時,沈流嵐正在院子里逗一對龍鳳胎玩,見他進來,便將龍鳳胎交給了育兒嫂,然後帶著他上了二樓的書房。
陳煒看得出他滿心焦躁,甚是擔心他的身體,於是便開口問他,「會頭疼嗎?」
直到窩進了寬大的真皮椅子,沈流嵐才閉著眼睛捏上自己的太陽穴。
「昨晚沒睡好,一直在想這個度假中心的事情,有點頭疼。」
見陳煒不言語,他閉著眼睛繼續說道,「你別管我,將你查到的事情告訴我。」
陳煒捏緊手中的資料,頓了一頓,盡量整理過自己的思緒,才道,「我查到度假中心登記在殷小姐名下,可以確定她是此項目的持有者。資料里完整顯示了度假中心的組織架構,以及經營情況。我放在桌上,你有時間可以看看。」
將裝在牛皮紙信封里的資料放到桌上后,陳煒靜靜等待沈流嵐的發問。
果不其然,他剛放下資料,沈流嵐便睜開了眼睛,拿過案前的信封,快速地拆開資料進行確認。
待那一堆資料都消化完畢,他才自言自語道,「難怪昨晚她那麼緊張,看來是不希望我知道她和這個度假中心有關。我還以為只有住在御園才會活在另一個男人的光環下,沒想到出了家門還是如此。」
沈流嵐繼續窩回皮椅中,手指再次捏上自己的太陽穴,捏了好一會兒才嘆著氣繼續說,「這種活在另一個男人光環下的感覺讓我感到迷茫,看來我要開始考慮帶著他們移民了。」
陳煒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提出任何建議,因為他清楚,殷雅霓是不會同意跟著他移民到美國的。
而沈流嵐卻好像在自我解壓似的繼續絮絮叨叨,「不僅是鄰居阿姨,現在連路人,都把我當成另外一個男人。有這種感覺也正常,我必然是長得跟那個男人相象,她才這麼快接受我。人喜愛的異性類型,總是毫無例外地相似,就好像你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就直言她是我喜歡的那一種類型。我對她有冥冥之中的感覺,應該也是來自於這個原因。」
陳煒見他開始不安,這一刻對這個男人是憐憫的。
「你不是其他人的影子,你是唯一的你。我看得出殷小姐很愛你,你也很愛她。人的一生很短暫,能找到所愛之人相當不容易,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遇見自己的愛情,而顯然你們是幸運的。」
陳煒極少說這些話,偶爾說一次,竟然有莫大的力量。
沈流嵐原本還糾結著的心,這會兒倒也看透了許多。
他看著眼前那一堆資料,將它們胡亂地塞了回去后,便扔給了陳煒,「這些資料你拿去扔了吧,不要放在這裡,萬一被她看見,知道我偷偷調查她的事情,這樣很不好。」
「好的。」陳煒哭笑不得地收起那袋資料,便打算起身告別。
在他離開御園書房前,身後又傳來了沈流嵐的聲音,「到底,那是一個怎麼樣的愛情故事?」
陳煒沒有轉過身,只是側過頭,看著那個坐在大班桌后,依然英氣十足,卻少了些戾氣的男人。
「那個愛情故事,其實只是在訴說著,那個男人和你一樣,都深深地愛著她。」
「.……」見他不言語,陳煒便下樓了。
他離開后,沈流嵐繼續回樓下照顧龍鳳胎,心中的謎團卻還有些未散去。
關於度假中心的美麗愛情故事傳說,他很是好奇,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故事?
到底那個男人有多愛她,才會建造一幢市值幾百億的度假中心送給她,並且還用上她的照片做宣畫。
能隨手就送出幾百億的男人並不多見,他必定是個十分優秀的男人。
且看會展公寓和這御園的設計,以及書房裡存放的各式絕版書籍,都在顯示著,那一定是一位十分有品位且學識淵博的男人。
一對龍鳳胎長得像混血寶寶一樣漂亮,且見過他的鄰居阿姨將自己錯認成了他,這都說明他必定是位外型十分優秀的男人。
沈流嵐胡思亂想了半天,得出的結論是殷雅霓的前任是位頂級高富帥。
這個結論讓他瞬間挫敗不已,總擔心自己沒有對方的優秀,會讓殷雅霓產生心理落差。
於是當下,他便暗下決心,一定要對殷雅霓及一對龍鳳胎更好,一定要比那個男人更愛他們,這樣才不會辜負她的選擇。
當天下午,沈流嵐給保姆阿姨放了假,自己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海鮮大餐。
他們在明珠塔吃飯的時候,殷雅霓提過她喜歡吃海鮮,他便記住了。
於是,吃過午飯,將一對龍鳳胎哄睡后,他便駕車從西環跑到了東環的小嶼島,買了一大桶野生的進口龍蝦、進口鰲蝦、以及各種名貴的深海魚。
回御園后,他首先將還鮮活龍蝦倒進水槽里,龍蝦猙獰著鉗子,似乎要跟他同歸於盡。
因為怕被龍蝦夾傷,他想過用鏟子砸暈它們。但暈倒之後再進行蒸煮的龍蝦肉質就失去了原有的鮮活了,於是最後,他拿著牙刷,忍者被攻擊的危險,細細地將活蹦亂跳的龍蝦刷洗了乾淨。
折騰了一下午,他的手指被夾得傷痕纍纍,終於在殷雅霓下班回來之前,將所有食物都料理好。
龍鳳胎被育兒嫂抱出去散步了,沈流嵐剛將蒸鍋里的龍蝦擺上餐桌,這時候,放在廚房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顯,是他委託尋找紋身師的線人來電。
猶豫著該不該接下這通電話。
他沒忘記自己跟殷雅霓告白的前一天,即已決定放棄尋找紋身密碼。
然而,僅僅在一瞬間,他便想通了,自己對殷雅霓及一對龍鳳胎的感情,跟找回紋身密碼並沒有矛盾的關係。
這段時間的經歷,終於讓他爆發了失憶后最大的眩惑感。
那種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的感覺非常糟糕,經歷為空白一片的人生,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濃重的懷疑及不自信。
隨便路人的錯認,就讓他整日整夜睡不著覺,甚至產生可笑的念頭,幻想自己也許就是殷雅霓的前任。
這一切都是源自於他的過去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沒底氣,他對自己的定位沒有客觀的認識。
他對自己,對這個世界,充滿疑惑與不解。
他想跟以前的自己,想跟以前的世界,好好聊一聊。
所有的糾結與猶豫,在這瞬間被打通,他在鈴聲停止的前一刻,接下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標準的美式口音,「先生,Lear大師找到了,他目前正在迪拜,地址我已經發到你電郵上,他答應在迪拜等你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