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家裡等你。
「如果我把這次不良事故的真相說出來,你能不殺我么?」
面對凌楚楚這個可笑的建議,沈流嵐禁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那笑聲衝出他的喉腔、回蕩在燈光昏暗的房間里,最後撞入凌楚楚的耳中。
她自覺生無可待,便也不再請求,只是坐在那兒,用一種恨恨的目光看向背著光的沈流嵐。
沈流嵐坐在皮衣上,右手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圈戒,眼睛卻一刻沒有離開過前方那個罪該萬死的女人。
直覺告訴他,凌楚楚和巴爾克給他下的套子,絕對不止目前爆發的這起不良事件。
甚至有可能,抽絲剝繭下,扯出來的是一條又臭又長的大爛賬。
既然已有這樣的覺悟,沈流嵐倒是離開了自己的位置,緩步到她跟前,俯視著她。
凌楚楚欲抬起頭看向自己深愛了四年的男人,她心裡清楚,這也許是最後一面。
「把頭低下去!我不想看見你的臉!」她的頭還未抬起,便因為沈流嵐的嚇聲,即刻又垂下了自己的頭。
「無論你說與不說,你都必須死!林安琪尚且活不了,何況是你?凌晨三點,我準時送你上西天。還有三個小時,你可以慢慢考慮你要留下什麼遺言。」
沈流嵐狠狠地撂下這句話,離開了房間。
傑森去參與巴爾克的事情了,渡邊去取送凌楚楚一程的藥品,陳煒在FDA等待那包精神藥品的毒性說明與解毒建議。
此時,暗房除了他以及另外兩名貼身殺手,以及關在房間里的凌楚楚和簡妮,再沒有其他人。
沈流嵐來到窗邊,風城的夜晚,即使尚處初秋,風卻冷得徹骨。
直接賜死凌楚楚,他其實不想那麼便宜她,可惜她與林安琪當時的情況不一樣。
林安琪作為國際通緝犯與偷渡客,悄無聲息地幹掉,低調乾淨。
她可以解釋為偷渡失敗被扔入海中,也可以解釋為流亡過程中落海而亡,沒有人會去關注一個偷渡客的死亡。
而凌楚楚,在Lanni貿易的光環下,已然成為了風城當地經貿人物榜單中的最美華裔女總裁、以及杭州當地海外企業家名冊中的風頭人物。
在這種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一針幹掉她,尚且擔心後續的麻煩,更何況是凌遲折磨,更存在不小的風險。
心中對凌楚楚的仇恨,得不到最痛快的解決,沈流嵐滿身心都被煩躁折磨得無處安放,以至於這會兒只能在屋內來回踱步。
凌晨一點,他琢磨著殷雅霓應該吃過午飯,準備睡午覺。
強烈的想念,迫使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大洋彼岸那串愛的號碼。
一陣悠揚的鋼琴彩鈴聲后,電話接通。
「喂,老公?」殷雅霓似乎很驚喜,這是沈流嵐到美國后,給她來的第一通電話。
聽到那一聲軟如棉花甜如糖的聲音,沈流嵐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眼前似乎下起了粉紅色的櫻花雨。
「寶貝,吃飯了么?」即使心被蜜糖包裹,他的聲音依然裝得穩重。
「我剛吃好。事情處理得怎麼樣,順利嗎?」她的聲音,因為心急,語速竟異於平日地快速。
「很順利,我訂了明日早上十點的航班回南城。三十小時后,我們就能見面了……老婆,我想你。」剛才還穩重著的聲音,禁不住心中思念的翻滾,倏地甜膩了起來。
「你……注意安全,我一直在家裡等你。老公,我愛你。」聲音有些哽咽,殷雅霓覺得自己整個心都提在嗓子眼上。
沈流嵐此去有多危險,她不是傻瓜,她什麼都知道。
她真的好擔心他,正打算如果他明天還沒消息,便要買上機票,迴風城找他。
沈流嵐聽著她的告白,心臟倏地跳得劇烈,唇齒緊張得無法順利說出言語。
好半晌之後,他才艱難地開了口,「老婆,我愛你,真的好愛你,每一刻每一秒,心裡想的都是你。」
掛上電話后,沈流嵐回房間收拾自己的行李。
驀地,他想起了在密歇根湖畔的別墅里,還留著殷雅霓三年前買的飾品。
風城這個地方,他估摸著,此次事情處理乾淨了,以後沒什麼機會過來了。
那些飾品里,有部分她曾經十分喜歡的款式。
想著明天時間緊張,應該沒有時間給她帶禮物回去。這又逢中國的七夕節,乾脆將別墅里的那些首飾帶回去給她好了。
殷雅霓既節儉又喜歡小東西,看到失而復得的奢侈首飾,肯定又能偷樂上好幾日。
效果,能比買新的給她,更好。
主意既已打定,他便拿起桌上的鑰匙,欲出門。
還未離開客廳,便接到了傑森的電話。
「Ben,巴爾克的老爸似乎是發現了事情的端倪。引風城幫主女人去巴爾克床上的兄弟,被發現了。巴爾克的老爸和鳳城幫主這會兒正關起門來開會,我擔心他們一會兒就會找上門。我這會兒就趕回去,直升飛機已經聯繫好了,一會兒我們直接乘飛機離開風城!」
傑森那邊的環境嘈雜得很,還未等沈流嵐說話,他便掛斷了電話。
那一刻,沈流嵐心裡有一股十分不好的預感。
他立刻打了電話給傑森和陳煒,讓他們暫時先別回暗房,就在原地等待他的通知。
掛上電話,他看向站在廳內兩個貼身保護他的殺手,「把槍給我!」
「老大,你?」對方錯愕地看著他。
「放心,我雖然幾年沒摸槍了,但槍法還沒放下。」沈流嵐倏地從對方的腰間扯下世界上最短小精緻的無聲手槍。
他右手握著已經上了膛的手槍,就著夜色,一步步悄聲來到關押凌楚楚的房間。
她正垂頭休憩,忽聽見腳步聲,緩緩地抬起頭。
背著光的男人,猶如降臨在黑夜的撒旦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待看清他右手握著的手槍,凌楚楚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嘭——」一聲悶響,凌楚楚倒地而亡。
她的頭上沒有任何傷口,亦沒有任何血液流出。
像花生米一樣細巧的子彈,此時正鑲嵌在她的腦幹里。
她短暫而戲劇性的一生,就此結束。
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容,似乎死在自己愛過男人手上,對她來說,是一種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