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中毒?
隨著殷雅霓進入warship集團,每日夫唱婦隨著,一切彷彿都很順利。
只是,這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
「啊!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隨著殷雅霓的一聲尖叫,沈流嵐再次驚醒。
「寶貝!你怎麼了?又做夢了嗎?」他打開小夜燈,低頭查看閉著眼睛亂揮舞的殷雅霓。
時至5月,屋裡正開著冷氣,但她還是滿頭大汗,沈流嵐起身到浴室擰了一塊濕毛巾,擦乾她的滿頭大汗。
「嗚嗚嗚,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看著她一臉痛苦的樣子,沈流嵐心疼急了,將她抱入懷中,不斷親吻著她的眼淚。
揮舞了一陣的殷雅霓睜開眼睛,待看清楚抱著她的那個人是沈流嵐后,突然害怕地抱頭痛哭,嘴裡一直喊著「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沈流嵐難過地嘆了口氣,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在夢中將他當作傷害他們孩子的兇手。
他知道她病了,可他束手無策。每當他下定決心,想帶她到醫院檢查時,她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每天夜晚,都會因為噩夢而跟他鬧上一通,也不知道最近來的每天夜裡,她將他當成殺子仇人。
這叫沈流嵐如何忍心讓她直視自己根本不知曉的疾病?
這會兒,他小心地將埋首於膝蓋上哭泣的殷雅霓抱入懷中,「寶貝,不要哭,傷害孩子的兇手已經被我懲罰了。」
殷雅霓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掙開沈流嵐的懷抱,拖鞋都沒穿上就往門外跑,邊跑還邊喊著救命。
沈流嵐追了上去,終於在下樓梯處將她攔住,抱進房中。
她還在崩潰地大喊著救命,沈流嵐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死死地抱住她,待她哭累后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再次失眠了。將殷雅霓身上的被子蓋好,擦乾淨她臉上的淚水,他起身去了書房。
美國時間凌晨三點,德國時間早上九點,他撥打了高中同學裴江的電話。
「早上好,阿嵐。「裴江清爽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
「老裴,有時間聽我說說話么?」
裴江聽出他聲音中的疲憊和失落,連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阿嵐,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現在人在辦公室,你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沈流嵐閉眼捏著自己的山根,對裴江娓娓道來。
「我太太在半年前的訂婚禮上,遭受了一次綁架,我們的孩子流產了。雖然當時及時將她救了出來,但她還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出院后的那個月,我發現她的情緒有些消極和低落,人也變得很敏感,經常懷疑我出軌。過年後,我忙著公司的事情,沒怎麼陪她,她的情緒很不好,經常一個人呆坐著,也不說話。後來我們經歷了一次大吵,她哭得很傷心,當時還鬧著要離家出走。兩個月前,我帶著她迴風城,換了新的房子,也找了兩個家政陪她,以及她跟著我們一起來風城的大學同學,也時常過來陪著她。一個月前,我在公司給她安排了個職位,本以為投入工作后的她,會找回過去的快樂,可是三周前,她開始夜夜做噩夢,在夢裡哭喊著,醒來還把我當成害她流產的兇手,每晚都要鬧上一通。最近情況更糟了,晚上鬧完之後,還會奪門而出。」
沈流嵐沉痛地說出這半年的始末,希望裴江能幫他判斷出殷雅霓的病症。
「那白天的情況呢?」
「白天一切正常。」
電話中的裴江,沉默了許久,才說出幾個令沈流嵐崩潰的名詞,「你太太可能一開始患有抑鬱症,中期應該是發展成了躁鬱症,有狂躁的傾向,至於最近經常將你當成兇手,應該是有了中度的被害妄想症。」
裴江嘆了口氣,心情十分沉痛。
半年前,他從德國回海門,參加沈流嵐的訂婚宴,當時的新娘看上去那麼健康、那麼神采奕奕。
後來的綁架案,他也聽卓天瞿提起過,萬萬沒想到,竟然到了這般境地。
「躁狂.……」沈流嵐嘴裡念著這個詞,「是的,她流產後,變得十分容易跟別人發生矛盾,甚至有兩次起了肢體衝突。」
「阿嵐,你太太的病症有點複雜,我很擔心她將來會再演變成其他的心理疾病,很有可能是分裂症,到那時候就麻煩了。」
沈流嵐最怕聽到的就是這些可能,他握著電話的手,開始發抖。
「裴江,你一定要幫我,她現在白天好好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帶她去看醫生,我怕她崩潰,最後連維持白天的正常也變成奢望。」
裴江從事精神科學研究已有十幾載,雖在全球專業報刊上發表過數多研究論文,但面對感情深厚的高中好友,他還是愧疚於自己的醫術不精,無法立刻給予他最佳的治療方案。
「阿嵐,你先不要著急。我這就找我們院長申請遠程會診,儘快出具你太太的治療方案,沒有時間了,希望你盡量想辦法,勸說她配合視頻會診。」
聽了裴江的一席話,沈流嵐非常糾結,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說白天正常的殷雅霓,接受精神治療的遠程會診。
沉重地掛上電話,沈流嵐睡意全無,在書房來回踱步。
他細細地回憶著,殷雅霓被綁架之後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越細想,越發覺得很有可能是裴江判斷的病症。
「抑鬱症、躁鬱症、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症。」沈流嵐痛苦地在口中喃著這幾個詞,他怎麼都想不到,一向健康開朗的殷雅霓會跟這些精神疾病有關係。
如果真的有這些病,且治不好,該如何安撫她,安撫家人?
接踵而至的問題,令沈流嵐思考到天明。
殷雅霓起床的時候,他還在書房裡查閱資料。
「老公,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殷雅霓的狀態看上去非常好,她一點都不記得半夜發生的事情。
「嗯,睡不著,起來查點資料。」沈流嵐不動聲色地關上電腦,起身抱住她,並給了她一個早安吻,「我愛你。」
一朵紅暈飄上她的臉頰,「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肉麻。」
「去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餐吧。」沈流嵐拍拍她的屁股,將她推進房間里。
他們吃完早餐,牽著手出門,沈流嵐抬頭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氣,風和日麗、陽光和煦,可他的心情是那麼沉重,彷彿墜入深深的懸崖。
緊了緊牽著她的手,他真的希望這一站就是永恆。
來到公司,殷雅霓先在56層下電梯,沈流嵐從58層的電梯下來時,梁星很有默契地跟了進去。
沈流嵐在便簽上寫下與裴江遠程連線的號碼遞給梁星,「這是德國裴江教授的網路電話,十點的時候你把我這台筆記本跟他連上線,然後放在休息室的辦公桌上即可。十點開始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我的辦公室,還有,今天的所有行程和會面都取消。」
梁星領命后,拿著筆記本和便簽離開了。
沈流嵐打開郵箱,看著裴江發過來的測試題,有漢密爾頓焦慮量表、漢密爾頓抑鬱量表及精神病評定量表等。
測試的題目倒很平常普通,行外人應該看不出裡面的玄機,這樣也好,他不希望殷雅霓意識到這是一次精神疾病遠程會診。
九點五十分的時候,殷雅霓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沈總,你找我有事嗎?」
「嗯,你先進來坐。」沈流嵐將筆電關上,起身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是這樣的,我高中同學裴江,現在在德國攻讀心理學博士課程,他最近要做研究,所以希望我們這些老同學,成為他研究的範本,配合他做一些心理測試題。」
「所以我也要一起?」殷雅霓問。
「是的,我老婆真聰明,這次我們幫裴江一個忙,下次去德國的時候敲他一頓。」沈流嵐將她抱在懷裡,親著她的髮鬢說。
徵得殷雅霓的同意后,沈流嵐將她帶到休息室,坐在電腦前,與裴江連上線。
「阿嵐,雅霓,早上好,非常感謝你們今天幫了我這個忙。」視頻那頭的裴江,戴著一副圓形的眼鏡,看上去斯文儒雅。
「老裴,不客氣,直接開始吧。」沈流嵐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好的,那就你們一起做吧,答案我助手記錄著,你們只需要回答我:沒有發生、偶爾發生或者經常發生即可。」
「擔心別人對自己不認同?」沈流嵐:沒有發生。殷雅霓:偶爾發生。
「暴躁、易被激怒?」沈流嵐:偶爾發生。殷雅霓:經常發生。
「感覺大家都不喜歡自己?」沈流嵐:沒有發生。殷雅霓:偶爾發生。
「身體有慢性疼痛?」沈流嵐:沒有發生。殷雅霓:沒有發生。
「有不良的生活習慣,如酗酒、暴飲暴食、服用藥物?」沈流嵐:沒有發生。殷雅霓:沒有發生。
「情緒時而躁動,時而低落、覺得一切的失誤都是自己的錯?」沈流嵐:沒有發生。殷雅霓:偶爾發生。
……
整個心理測評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殷雅霓開始坐不住了,語速越來越快,情緒越來越差,態度越來越不耐煩。
沈流嵐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能量,而裴江,則通過電腦屏幕,觀察著殷雅霓的每一幀表情與情緒。
終於在12點之前結束了測試,裴江一個勁地在電腦那頭道著歉,殷雅霓的情緒卻沒有緩和的樣子。
關上視頻,沈流嵐將她扶到床上哄了一會兒,也許是太累了,過不了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悄悄退出休息室,沈流嵐在電腦前等待裴江的診斷報告。
報告還沒等到,先等來了裴江的一通簡訊,【還有部分補充問題,你能否找個私密的場所,我們電話溝通?】
沈流嵐將辦公室的門關上,囑咐Lisa不能讓任何人進入辦公室,這才拿著手機來到會議室。
「老裴,情況怎麼樣?」沈流嵐的口氣很沉重。
「阿嵐,剛才我把會診錄製的視頻和你太太的測試結果給院長看了,院長希望我確定幾個問題。」
「嗯,你說,我知無不言。」
「你太太過去的成長環境如何?成長過程中有沒有遇到比較大的挫折?」
「我太太是來自一個富裕家庭的獨生女,所有人都非常疼愛她,據我所知沒有遇到什麼大挫折。如果說不順心的話,估計就是她中學時期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嗯,無疾而終的感情不屬於心理學上的挫折。那麼,你們交往之後,除了那次惡性綁架事件之外,還有其他挫折嗎?」
「在她被綁架導致流產後,有一次因為與中學友人起爭執,被友人打了一巴掌。還有一次,就是迴風城之後,在公司被一個不知情的秘書當做商業間諜,當時推搡之下,受了點輕傷。」
「事後,她有沒有耿耿於懷那兩次爭執與矛盾?」
「並沒有,她很快就淡忘了。」
「以下這幾個癥狀,在你的視角來看,你覺得符合的,你告訴我。過度睡眠或者過度缺乏睡眠,精神亢奮或者抑制,呆坐沉默或者是無法靜坐,肢體僵直或者出現不同程度顫抖,記憶散亂、邏輯能力嚴重受限或受損,思維抽空或者思維異常活躍,出現幻覺,感覺異常敏感,出現妄想躁狂,行為控制不良。」
沈流嵐在紙上記下這些癥狀,然後試著比對了殷雅霓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為,將得出的結論告訴電話中的裴江。
「精神抑制、呆坐沉默、思維抽空、出現幻覺、感覺異常敏感、妄想躁狂、昨晚開始出現行為控制不良。還有,她晚上總是滿頭大汗,她曾經告訴過我,一到晚上睡覺前,就心跳加速、無法平靜。」
電話中的裴江沉默了一會兒,「阿嵐,你太太早上的測評結果分數並不高,綜合剛才補充的問題,我和院長都認為她不應該患有之前我們考慮的躁狂症、被害妄想症及分裂症。但是根據你反饋她的其它癥狀,並且只是特殊地在晚上出現,結合盜汗及心率過快等問題,我們懷疑她是血液系統方面的疾病。」
「血液系統方面的疾病?」沈流嵐思考著這幾個字,「那麼你覺得有可能是哪方面的血液病?」
裴江沒有立刻回答,他查看著電腦中的資料,「有可能是血液中毒,至於是何種毒素,得拿到她的血樣檢測后才可知曉。」
沈流嵐剛鬆開的一口氣,又被血液中毒四個字嚇得臉煞白。好好的人在他身邊怎麼會中毒了呢?
正在沈流嵐打算第二日帶殷雅霓到家庭醫生那兒抽取血樣寄給裴江的時候,卻在這一晚上發生了一件改變所有人命運的事情。
命運的大轉盤,彷彿在這一刻,將他們所有人都推離了原來的軌道,重新進行大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