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下馬威
那老吳額 頭上全是冷汗,卻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說一樣,絲毫不敢抬頭看老嬤嬤,只是一個勁的磕頭,不說話,老嬤嬤出宮前其實是受了水靈兒的人囑託的,讓她對西門明月橫一些,提前就先給她個下馬威,現在這樣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她見到這燒水工的樣子,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成,不管這燒水工是不是水靈兒打發的,總之他也幫著她給西門明月添堵了,算是幫了她的忙,於是老嬤嬤決定從輕發落這個燒水工,她說道:「如果是你的一時疏忽,倒是可以原諒,我看你膽子也挺小的,不像是能做出什麼壞事的人。」
那燒水的老吳聞 言如獲大赦,連忙磕頭道:「不敢,不敢,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西門姑娘做什麼壞事,實在是昨夜和幾個兄弟出去喝了點酒,今天精神不濟,燒水的時候就疏忽了,沒想到水溫竟然燙到這種程度,請嬤嬤您給我個機會,我這就回去重燒。」
老嬤嬤 擺了擺手,說道:「去吧,快點,如果不是姑娘的大事要緊,我饒不了你!」
就這樣,那燒水工成功化了這一次劫難,事實上他確實是得了水靈兒的人的囑託,讓他特意給西門明月添堵。
這種事在制府森嚴的慕容府里如果被發現,實在是很大的過錯,如果不是囑託他的人給了他很大一筆銀錢,足夠他做完這一次就什麼都用再干,直接回家養老就行的話,他是打死也不會接這種差事的。如今輕鬆就圓了這次的事過去,這燒水工實在是太興奮了。
他立刻回去好好地將水重燒了一次,將沐浴池中原來的水放掉,再重新注入進去,這次的水溫是剛剛好的。西門明月在屋裡罵完了人,也不敢再耽誤時間,耽誤了進宮的時辰,事情就大發了,到時候倒霉的可不只是那個燒水工,她自己肯定也會遭殃的。
老嬤嬤伺候著西門明月洗澡,心裡也是嘀咕個不停,這西門明月還真是脾氣不好,也不知道平時是怎麼傳出這是個文靜姑娘的消息的。
事實上這老嬤嬤不了解,西門明月的性子確實是沉穩安靜,一點也不暴躁的,但是她此時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諸事不順不說,本來這親事就不是她想結的,現在卻被硬逼著上花轎,她的心情能好到哪裡去!
是以這麼暴躁的樣子,跟她平時是完全不符的,西門明月自己也知道,在再一次發過脾氣后,便努力壓制著自己,盡量讓自己不再發脾氣,事事都和順著來。
門外有人稟報:「嬤嬤,姑娘的早膳時間差不多到了,可以用飯嗎?」
那嬤嬤愣了一下,隨即回嘴道:「之前沒囑咐過你們嗎,今天早上姑娘是不可以用膳的,是誰叫你們備的飯?」門外的小廝也挺不解,之前沒收到消息啊,他挺無辜地答道:「並沒人說今早姑娘不用飯,既然如此,奴才就回去了?」
老嬤嬤說道:「去吧。」
徒留下池子里的西門明月無聲哀嘆,她的早飯啊,就這樣沒了,也不知道這一天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吃上東西,她昨天晚上因為心情不好就沒吃多點,現在早已經餓得不行了,可是她又不敢違背老嬤嬤的命令,畢竟人家才是權威人士,只能忍著餓了。伺候西門明月洗澡的女侍一共有八個,其中四個手捧著各色用具跪在池子邊,另外四個手持巾布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蹭著,西門明月忍受著身上痒痒的感覺,暗暗幻想著待會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場景。
很快西門明月就被清洗完畢,這才把她領回化妝椅前,細細地打扮起來,光是眉毛就描了得有一炷香的時間,臉上撲粉什麼的更是做的十分認真,就連平時最容易的抿唇紅,都足足做了半刻鐘。
並非是抿唇紅的過程特殊,實在是對唇形的要求太嚴格,西門明月足足抿好了三四次又被擦掉,就連最後一次,還是那個老嬤嬤拿著浸濕的絲絹一點點幫她修飾才完成的。細緻地描繪過妝容后,便是換上她的新嫁妝,由於是嫁給皇上做嬪,所以她不能用正宗的紅色嫁衣,嫁衣上也不能綉鳳凰,但是這嫁衣依然做的十分精美,而且裁剪合體,完全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里裡外外的衣服都穿好后,明月數了數,總共有十三層的嫁衣壓得西門明月覺得身上到處都是沉甸甸的,更沉的便是頭上的那些金銀各色頭飾,簡直像是鉛塊一樣,壓得脖子幾乎都要折了。她強頂著想往床上倒的意願,順著那嬤嬤的意思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飛揚的裙裾散開,屋裡響起一片驚嘆聲。
其實不只是屋裡的丫鬟們,連西門明月自己,都幾乎要驚嘆了,這裙子真是華美,裙裾是仿照石榴裙的樣子做成的,一轉起圈來,裙擺自然散開,像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又像是飛落飄旋的彩色蒲公英,讓人心醉神迷,國色傾城。
西門明月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也不由有些發獃,她素來是知道自己長得很美麗的,就像是她已經逝去的那個姐姐,但她不知道,一向素凈裝扮的自己,若是真的打扮起來,要比曾經的姐姐還要美艷三分,這副模樣,簡直就像是話本里的狐狸精,戲文里的禍水妖姬。
這樣的美麗,簡直不是人間應該存在的,過分的耀目,過分的靚麗,讓任何注視她的人都無法抵抗這樣的光芒。到了現在,西門明月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家主對自己抱著那麼大的期許,而慕容老爺又為什麼這麼信任仍然很小的自己,原來她長得是這樣令人痴迷。
丫鬟和嬤嬤都被西門明月的美麗迷住了,很久以後才反應過來,那嬤嬤一看天色,啟明星已經退去,魚肚白正漸漸泛起,她猛然一拍大腿,說道:「哎呀,竟然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姑娘,你快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整理的,咱們就要出發了!」
從慕容府到進宮,還要經過很多程序,但只要西門明月出了這道房門,她就必須得一直像個陀螺一樣忙個不停了,須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任何禮節都必須謹慎地完成,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錯。
西門明月抿唇再注視了一遍屋裡的東西,不禁有些傷感,這屋裡的任何東西都是慕容家主給她的,沒有任何她自己的東西,她對於這個地方沒有絲毫留戀,但仍避免不了惆悵和傷感。
西門明月搖搖頭,示意嬤嬤可以出去了,說道:「沒什麼要帶的了,就這樣吧,咱們可以走了。」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就連那嬤嬤聽了都不由為西門明月有些心酸,一個家族全部被打壓,只能寄住在他人家的姑娘,想想也夠可憐的,但是誰讓她的命不好呢,攤上這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老嬤嬤也只能略表同情,便又硬起臉色來,說道:「那好,姑娘請吧。」說著,把門一開,做了個恭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