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還要活著幹嘛
「什麼情況?人呢?」
莫名其妙跑過來找我還嚇了我兩回,結果只丟給我一張喜帖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就走了,這是鬧哪樣?
一邊的老禪師十分淡定的抿下一口茶后說道:「他的時間到了,已經離開了。」
時間到了?我好像又聽到了什麼很了不得的東西。
他難道不是因為有怨念所以才殘留在人間不願去投胎的遊魂嗎?據我所知,對於這樣的遊魂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什麼時間不時間的限制存在啊。
對了,我剛才好像的確有聽到他說什麼他的時間不多了之類的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心中有疑問,想好好詢問一下眼前這位寂寞大師,畢竟他是整個屋子裡面看起來最靠譜、最有可能有能力解答我的疑問的人了。
而任墨恰恰在這時候抬頭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然後對大師說道:「空寂大師,今天我和顏蘇恐怕要在您這兒打擾一晚了。」
外面的天色不是很好,看來今天晚上會有一場暴風雨。
大師笑笑說:「無妨,只是我這兒只有這一間待客的竹屋……」
我趕緊擺擺手,想說:那還是算了,大師你就乾脆再麻煩一點把我們送下山吧,要是任墨想住在這兒你就把我一個人送下山也可以。
但是任墨又搶在我之前開口說道:「沒事,大師不用擔心,我在椅子上將就一晚就可以。」
大師看了我一眼,道:「那我就不打擾了,待齋飯準備好,我再來通知你們用齋。」
我心好累,明明說好了大師都是看破滾滾紅塵的厲害角色呢,可是大師你剛剛那個曖昧不明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大師離開之後,竹屋裡就只剩下我和任墨兩個人了,不知道我又做錯了什麼事兒讓任墨不開心了,這傢伙的臉一直綳著,弄得像是我欠了他百八十萬似的。
「誰讓你自己上山來的?」他又問了一遍在寺外石階上問過我但是我拒絕回答的問題,語氣還是帶了些許的慍怒。
我發現這人真是莫名其妙,脾氣說來就來。
我癟癟嘴,沒好氣的回答道:「沒有車鑰匙你要我把車推回家嗎?」
他看了看我,沒說話。
哼哼!知道自己理虧了吧!有火發不出了吧!
他不說話,我也不主動跟他搭話,我們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在屋子裡坐著什麼事都不幹,活脫脫像兩個二傻。
窗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柩上有一種獨特的韻律。如此清雅幽俗的環境,我竟然在一陣突然襲來的困意之下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雨勢也已經轉大,而原本應該就在屋子裡面坐著的任墨現在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前面大師說了齋飯準備好就會來叫我們的,僧人吃飯的時間很早,一般下午四點就開飯了,可是現在外面這天色起碼也得是晚上七八點了。
任墨未免太沒義氣了,就這麼一個人拋下我去吃飯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還就這麼把我一個丟在這裡。
呵呵噠,我要是就這麼一直留在他身邊的話一定不是被嚇死就是被餓死。
我起身推開竹屋的小門,準備出去找任墨。
外面的雨比我想象中大很多,順著屋頂上一根根竹子滑落的雨滴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帘子,這讓我頓時有一種置身於水簾洞中的錯覺。
我在竹屋裡四處翻找了一通,並沒有發現什麼雨具,於是我只能搬了個小竹椅坐在窗前,單手托腮哀怨的看著窗外的水簾。
但願任墨還能有一點點殘存的良心,回來的時候哪怕只給我帶個白饅頭也好啊。
愣神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我面前一晃而過。
我揉了揉眼睛,隨即起身打開竹屋的門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半個腦袋看了看——什麼也沒有。
又回到小椅子上面坐著的時候,我聽到窗外有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窗外的雨聲那樣大,遮去了山間所有的聲音,獨獨沒有遮去這哭聲,女子的哭聲。
我再度起身打開竹屋小門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立於暗夜的雨幕之中。
她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遮去了她臉上的表情,及腰的墨色長發也絲毫沒有被打濕的痕迹,我知道,是她在哭。
「為什麼哭?」她哭得很傷心,傷心到我忘記了她獨自出現在這山間的詭異,傷心到我不顧雨滴的拍打走到了她的面前,傷心到我不知不覺也開始跟著悲傷起來。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哭?」我又輕輕柔柔的問了一遍,我甚至不敢再將音量放大,我害怕我突然提高的音量會嚇到這個本就已經滿腹傷心事的女子。
「可我不是一個人啊……」她轉身,一邊往竹林深處走去,一邊回答著我,「她們和我一樣都很傷心。」
我渾身上下都已經被雨打濕了,淋了個透,可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卻連半點水跡都沒有,我們彷彿身處兩個世界之中。
至此,理智告訴我應該要趕緊回到竹屋繼續等任墨回來,然而我的腿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跟上了那女子的步伐。
一直走到了竹林的深處,我看到了各種不一樣死法的女人。
有些人脖子套在繩圈裡吊在空中,我找不到繩子的另一頭在哪裡,這些繩子就好像是雨滴,從天上蔓延下來。
有些人的身體扭曲成了一個十分別捏的姿勢癱在地上,像是從高空墜落……
而我也才剛剛看清,那個先前引我來到竹林的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子脖子上有一道恐怖的皮肉外翻的傷口,想必這一定是下了很重的手。
我甚至還看到了宋雅,一直跟在趙總身後的宋雅,她一身紅衣,眼裡不斷沁出血淚。
是的,她們都在哭,竹林里所有的女人,都在哭。
我該害怕的,可是此刻我心裡的哀傷卻多過了害怕。那麼多哭聲縈繞在我耳邊,不知不覺中我也變得難過起來,在難過什麼?我不知道……
但是冥冥之中我卻覺得我好像懂她們的傷心,她們的傷心,我經歷過。
「為什麼那麼傷心?」我又往前走了兩步,喃喃開口問道。像是在問她們,又像是在責問我自己。
「我們被人拋棄了。」
「大家都是孤兒。」
「被拋棄是我們一輩子的宿命不是嗎?」
所有人都紛紛開始泣訴自己的曾經,所有人都是孤兒,所有人,都和我一樣,被至親所拋棄。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雨更大了。看著她們離世時觸目驚心的慘狀,我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愣愣的開口問道:「你們……都是自殺嗎?」
竹林里安靜下來了。
白裙子向我走來,她脖子上的傷口不斷湧出的血已經將她的裙子染紅。
「既然已經被拋棄,還要活著幹嘛呢?」她的視線下移,最終定格在我的右手上。
我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我的右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匕首。
既然已經被拋棄,還要活著幹嘛呢?
是啊……活著幹嘛呢?
我抬起右手,照著左手手腕就是狠狠地一刀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