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你所願,我會滾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放人之心也不可無。
顧穎她敢過來,就做好了所有的警惕,薛佳琪剛剛那樣問她,她多少也能夠猜到她想幹什麽。
所以,在薛佳琪伸手過來推她的時候,她直接就往旁邊一縮,扒著一側的欄杆,伸出一隻手,反倒是將薛佳琪推下去了。
十多二十級的階梯,顧穎站在上端,不禁冷笑。
尖叫著的薛佳琪起起伏伏地滾著下樓梯,不遠處的服務員早就嚇壞了,看到這種情況連忙跑過來,卻不知道該不該扶薛佳琪。
薛佳琪絲毫沒有想到會這樣,腳步淩亂的那一刻她滿心的恐懼,從樓梯上滾下來,疼得她忍不住尖叫:“顧穎你這個賤人!”
服務員在她跟前不斷地問著:“小姐,需不需要將你送到醫院?”
顧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薛佳琪身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笑道:“薛佳琪,這是你應該的報應,我沒有欠你什麽,但是你想害我,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說完,也不管地上痛吟的薛佳琪,抬起頭往門口走。
“顧穎你別走,我要告你,告你蓄意傷人!”
腳步微微頓了頓,她回頭看著她,麵無表情:“你可以調一調視頻,看看誰蓄意傷人。”
一句話,將薛佳琪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麵,身上的疼痛,腰側上的難受讓她連忙回過神來:“看什麽看,趕緊送我去醫院啊!啊,你別動我,叫救護車,救護車!”
那樣淩亂的一個場麵,可是,與她何幹?
走出門的時候,剛好一陣大風打過來,她緊了緊衣領,抬手攔截了一輛車。
空曠的別墅,她伸手推開門,第一次不敢進去。
站在門口,突然發現臉上一涼,寒冷的風吹過來,她整張臉都發痛。
顧穎終究還是抬腿走了進去,,避開了所有的風雪,卻也掩蓋不知心底的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窩在沙發上多久了,日落日出,眼淚流了一次又一次,顧穎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林黛玉轉世。
可是她不是林黛玉,葉堔也不是賈寶玉。
林黛玉和賈寶玉之間起碼還有愛情,一個死了,一個出家了,也算是對得起那一份曾經的愛。
她和葉堔呢?
她甚至不知道她和葉堔算什麽,她將葉堔的母親葉雪華氣死了,葉堔就將她父親的氧氣罩拔了。
那麽地公平,她欠他一條命,他就拿回去了。
那麽,他麽現在,到底算什麽。
那個視頻就像是一根藤蔓,纏著她的心髒,越收越緊,越收越緊,她一閉上眼睛個,就都是那一雙手,那一雙拿開氧氣罩的手。
顧穎知道,這是她的報應。
門被打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發現,房間裏麵沒有開燈,窗簾被她全部拉上,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她一個人呼吸的聲音。
突然亮起來的燈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生疼,她抬起頭,看到葉堔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風塵仆仆地,手臂挽著一件外套,站在門口,手還保持著按下開關的姿勢。
然後顧穎看著他皺著眉,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她就隻是那樣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作,眼底裏麵茫然無比。
環著膝蓋的雙手突然被來開,手背被人覆上,頭頂傳來葉堔的聲音:“怎麽這麽涼。”
她就這樣看著他,任由他將自己抱進懷裏,任由他將下巴擱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耳側。
顧穎隻是覺得,她已經沒有知覺了,麻木了,無論他做什麽,都麻木了。
似乎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葉堔終於鬆了鬆手,扳著她的臉看著,眉頭皺得很深:“你怎麽了?”
她突然涼涼一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看著葉堔問道:“我怎麽了?我怎麽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
走到今天這一步,即使她知道顧盛言的氧氣罩是他拔掉的,她還是沒有能夠開口將那些鮮血淋漓的真相揭露出來。
她不得不承認,葉堔的演技真的是太好了,看著她,眉目溫和,如果她不是親口聽他說過不愛自己,他甚至懷疑,他其實還是愛自己的。
葉堔低頭看著她,眼眸一沉:“發生了什麽?”
顧穎抬頭看著他,冷冷一笑:“葉堔,你問我發生了什麽?是我應該問你發生了什麽吧?”
她聲音尖銳而沉鬱,每一句都像是在控訴著,他不禁皺起眉,十分不解:“誰又跟說了些什麽?”
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意承認,是覺得她是個傻缺嗎?以為她呆在別墅裏麵就不會知道他做的一切嗎?
她看著他,目光漸漸凶狠起來,抬手將他推開,有些失控:“葉堔,到現在你還想騙我,你還要騙我,你還想幹些什麽?!”
顧穎的動作葉堔始料未及,整個人差點兒從沙發上摔了下去。
葉堔臉色一冷,坐穩自己的身子:“我要騙你什麽?顧穎,你倒是說說我要騙你什麽?!”
她看著他,笑得淒涼無比:“我爸死了,是不是?”
他渾身一僵,眼眸陰沉下來,看著她帶著幾分隱忍的怒氣:“誰告訴你的?”
顧穎冷笑:“誰告訴我的?這重要嗎?葉堔,我就連死亡報告都收到了,你說誰告訴我的?我爸爸醫院發過來的死亡報告!”
她從未覺得葉堔那樣的麵目猙獰,將沙發上的抱枕用力就往他身上扔,他想要靠近,她就往後退,她隻覺得恐怖。
這樣的人太恐怖了,他說過會將顧盛言的氧氣罩拔了,就真的拔了。
那麽,他說要讓她生不如死,他也做到了,她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那是一個惡魔,而她現在有了惡魔的孩子,顧穎從未覺得自己的一生竟然是這樣的蒼涼。
葉堔冷著臉,看著她發瘋一樣將東西往自己扔,不閃也不躲,直到那桌麵上的鋼筆被她捉著扔過來,他也仍舊不懂。
那麽重的一隻鋼筆,直接就砸到了他的額頭上,鮮血流出來,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就隻是看著顧穎,許久才涼涼一笑:“顧盛言是死了,我瞞著你,隻是不希望你影響心情,你是個孕婦,顧穎!”
孕婦?
是,她是個孕婦,就因為她是個孕婦,所以她即使難受得每天都睡不著,她還是要堅持躺在床上,僅僅是因為她想要讓自己的孩子好好的。
可是葉堔呢?在她懷孕的時候幹了些什麽?那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他都能夠幹出來,就那樣硬生生地剝奪掉一個人的生命,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額頭上的鮮血不斷地流著,顧穎隻覺得那是報應,報應啊!
“葉堔,你真是厲害,你真是惡心,惡心!你不要過來,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
她歇斯底裏地往後退,葉堔皺著眉,看著她瘋了一樣打著自己,最後隻能雙手禁錮著她揮動的手:“我惡心?顧穎,你將我送進監獄的時候你不覺得你自己惡心嗎?你看著我媽倒下的時候難道你就不惡心嗎?你憑什麽說我惡心,憑什麽!”
這大概是葉堔第一次那麽失控地跟她說這麽多,聲音完全地沒有控製,整個房間裏麵都是他醇厚的男高音。
顧穎整個人愣在那裏,看著眼前的葉堔,隻覺得自己身體在不斷地發冷,再發冷,她整個人抖的厲害,就連心髒都是在顫抖的,幾乎是咬著牙,才能夠勉強讓自己開口的聲音清晰起來:“是,我是惡心,我惡心,我惡心,我知道,你放開我,我討厭看到你,看到你我會做噩夢,看到你就會提醒我曾經多麽愚蠢,葉堔,你給我滾!”
他們兩個人吵架向來都是冷戰,顧穎向來對他都是冷言冷語,像今天這樣完全將自己的話說出來是第一次。
葉堔身子一僵,鬆了手,突然笑了:“顧穎,這就是你的心底話是不是?討厭看到我,看到我會做噩夢,和我結婚讓你覺得自己很愚蠢,讓我滾?!是不是,這就是你的心裏話。”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偌大的房間裏麵,滿滿都是無盡的蒼涼和絕望。
顧穎忘不掉,忘不掉他的手覆上顧盛言氧氣罩的那一幕,忘不掉他抬手拔掉氧氣罩的那一幕,那些畫麵,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和意誌。
她覺得自己瘋了,事實上,她也是瘋了,她看著他,咯咯地就笑了:“葉堔,你會遭報應的,就像我一樣,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因果循環,顧穎信,從七年前開始就信了,信到現在。
他隻是陰戾一笑,“報應?我的報應已經夠多了。”
說完,起身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又是那一個冷漠狠絕的葉堔,“無論怎麽樣,希望你記住你是個孕婦。如你所願,我會滾。”
葉堔抬腿走到門前,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再見。”
話落,隻留下一地的悲傷給她自己一個人自斟自酌。
顧穎滿眼都是淚水,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抬手就將一旁的煙灰缸往那門扔過去,就像個潑婦一樣:“滾!”
如她所願,汽車的引擎聲傳來,葉堔真的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