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無論如何,她都想知道
紙張掉在地上,她甚至能夠聽到那那兩張紙砸在地上的聲音,重得讓她呼吸不過來。
顧穎整個人就癱在了地上,目光看著前方,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等到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再去拿起那兩張紙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手指怎麽都捉不住那兩張紙。
裏麵寫得那麽清楚,一個一個字地看,她想要自欺欺人這隻是誰的惡作劇而已,可是尾款處的印章,她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渾身就好像沒有了力氣一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作,就隻是那樣看著手上的那一張死亡證明。
心口處似乎有什麽塌掉了,怎麽湊都湊不起來。
許久,她才恍恍惚惚記起自己懷孕了,連忙起身,坐在一旁的沙發,手上的紙張已經被她捏得皺巴巴。
她坐在那裏,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手機在桌麵上響了很久都沒有接到。
窗外的陽光從最盛到最暗,最後隻剩下一片夜色,屋子裏麵黑暗無比,她卻覺得,自己早就掉入了這樣的黑暗中。
很餓。
顧穎機械地爬了起來,到廚房煮了些東西,一口一口的吃著,混著眼淚。
惡心感那麽地強烈,她扔下手中的碗筷,直接就衝向廁所,吐了很久,吐到最後,隻有水,整個人虛軟無力。
她幹脆就那樣坐在廁所裏麵,什麽都不想動,什麽都不想做。
顧盛言死了。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解脫還是一種囚禁,隻覺得,自己堅持了那麽長久的事情,一瞬間就將你帶到了絕望,甚至沒有一個過程。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麻木的思緒到底是什麽,很累,很累。
手機一直響,一直響,她恍恍惚惚地看過去,那屏幕上的光亮刺得她眼睛都疼。
葉堔的電話,來電顯示的兩個字卻刺得她心口發疼,痛得她甚至不能呼吸。
屏幕漸漸暗了下來,卻在下一秒又亮了起來。
她閉了閉眼,抬手接了電話。
“喂。”
即使是極力壓抑著,卻還是掩蓋不了那些喑啞的聲線。
“怎麽了?”
“吐了。”
顧穎覺得自己也挺厲害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能力和葉堔這樣你瞞我瞞。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喝一些蜂蜜水和蘋果汁,或者吃一些維生素B6。”
他的聲音低低而來,很明顯,葉堔還不知道她已經知道顧盛言死亡的消息。
她不禁苦笑,應著:“我知道的。”
顧穎不敢多說話,她隻覺得自己一開口,就好像要被葉堔看穿一樣。
匆匆忙忙地敷衍了幾句就將電話掛了,整個屋子裏麵,她的呼吸那麽地明顯。
她坐在沙發上,從未有過的絕望鋪天蓋地地擁擠而來,打得她措手不及,就像那些眼淚,怎麽流都流不住。
胸口那麽地痛,咬著自己的手背,鮮血的腥味滿口都是,牙齒沒入骨肉的疼痛,卻不能消減幾分那心口的難受。
從一開始壓抑著的抽泣,到最後,放聲大哭,哭著哭著,手上的手機直接就被她往牆上一砸,落在地上的聲音重得很。
桌麵上還放著葉堔讓秘書買回來的榨汁機,她看著,看著看著就伸手將那台榨汁機給扔了,玻璃碎片落在地上,那樣清亮的響聲,直直地落在她的心上。
晚上睡覺她又開始做噩夢,半夜小腿抽筋驚醒,發現自己整個額頭都是汗水。
她坐起身來,小腿的疼痛一抽一抽,她就那樣看著,木木地看著,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多久。
疼痛感消失了,她坐在床上,卻發現自己怎麽都睡不著。
她想打電話質問葉堔,他們還沒有離婚,為什麽會這樣的。明明之前她問他顧盛言第二次手術的時候,他還應著,好好的。
可是她卻不敢,她和葉堔之間,從再次遇見開始,她就注定了任他宰割的命運。
她還懷著孕,她怎麽敢,怎麽敢。
外麵的風不斷地拍打著窗戶,整個房間那麽暗,滿眼的黑暗壓過來,壓得她整個人都窒息不已。
顧穎不知道自己這幾天到底是怎麽過的,渾渾噩噩,吃了就坐在沙發上,抱著自己的腿坐一整天。
半夜還是會醒來,即使腿不抽筋,她還是會醒來。
直到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她才恍恍惚惚地發現,原來手機還沒有被她摔爛。
牆角的手機響著鈴聲,屏幕亮起來,她看著,卻隻是看著。
屏幕又暗了,卻在不久後的幾分鍾又響了起來,她爬下沙發,走過去,陌生號碼,想都沒有想就直接按滅了。
可是對方那麽地不依不饒,她隻是想要好好地靜一靜,可是手機那麽響,就像那些討伐的聲音。
她終於忍不住跑過去接了電話。
“喂?”
自己一個人在別墅裏麵,不說話,她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會說話的,開口時隻覺得滿喉嚨的血腥味衝上來,她難受得想吐。
“是我,薛佳琪。”
拿著手機的手微微一抖,顧穎微微閉了閉眼,許久才開口:“有什麽事?”
她向來都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委屈和難受被扔在那些獨處的空間裏麵放得無比得大,因為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看到。
可是麵對別人,她向來都能夠用最快的時間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收起來。
那麽多天的沉澱讓她終於接受了顧盛言死亡的事實,她再不願意接受,那也是真的。
那麽多年,也該夠了。
就像葉秋說的,她已經為顧盛言付出得夠多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七年全部都給了顧盛言。
他是生她養她的父親,她不會抱怨也不會後悔。
可是現在,她自己也要做母親了,她的肚子裏麵有一個孩子,她會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人,她的生命不再是一個人。
他的孩子會說話,會喊她媽媽,會抱她會親她。
想到這些,顧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還沒有到三個月,一點兒都不顯懷,手摸上去,依舊是那樣的平坦無異。
電話那斷似乎怔了怔,停頓了一秒才開口:“證明看到了?”
臉色一白,拿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手心開始冒汗,那被她摔破的榨汁機的碎片還四處地躺在地上,她怕自己摔倒,連忙扶著牆壁,一步一步踉蹌到了沙發上,坐下來,咬著牙:“你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顧盛言的死亡證明到底是誰寄的,葉堔有心瞞著,自然不是他寄的,她隻是不知道,薛佳琪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隻是想問問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明明第二場手術都好好的人,突然之間說沒了就沒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父親在做完第二場手術之後會說話了。”
她渾身一僵,明明知道這是薛佳琪的圈套,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跳進去:“你知道些什麽,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薛佳琪跟前這麽失控,言語間激動得尾音都顫抖。
“別急,下午三點綠軒閣,來不來隨你。”
說完,薛佳琪將電話掛了,不給她半分說話的機會。
看著那手機屏幕上暗淡下去的光亮,她知道,薛佳琪贏了。
她針對自己那麽多年,現在薛佳琪終於贏了她一次了。
收到顧盛言所在醫院的死亡通知的時候她整個人就懵了,可是她還算理智,渾渾噩噩了許久,也知道突然在葉堔出差收到這樣的一份通知,有些奇怪。
她懷疑過背後之人的目的,也懷疑過到底是誰,她猜到是薛佳琪,隻是沒有猜到她到底是什麽。
她甚至懷疑那一份死亡通知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可是葉堔在國外,她甚至不敢質問他。
這些日子以來,她那麽小心翼翼維持著的平靜,她不想自己因為一張證明就毀掉了。
他是孩子的父親,不到最後,她不想和他離婚。
她自己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她明白那種痛苦,她就算是咬著牙,也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
更何況葉堔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孩子,她知道,她是個人,不是根木頭,自從他知道她懷孕之後,葉堔對她多好她能夠感受出來。
盡管那隻是因為她是他孩子的媽媽。
站在鏡子前的時候,顧穎被裏麵的麵目嚇了一跳,浮腫的眼圈,發青的臉色,忍不住扯了個笑容,隻覺得像那些冤死的女鬼。
無論薛佳琪想要幹什麽,可是她這樣做,已經成功地讓她這幾天過得很不好。
她成功了,她過得很不好。
出門前她將客廳收拾了一下,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時間過去。
薛佳琪的話讓她有些不安,眉心處突突地跳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赴這樣的一個約。
或許這隻是一個陰謀,可是她做不到以往那樣的鎮靜,葉堔已經在那一場婚禮上將她所有的希望都耗光了。
她甚至不敢去求證,她也知道,即使這是真的,葉堔也未必會告訴她。
她閉了閉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到了一點多。
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拿過一旁的圍巾,一步步地走出了別墅。
無論如何,她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