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說不愛就不愛了
“怎麽一回事，不是說了要讓病人好好休息的嗎？！大晚上的跑醫院走道幹嘛啊？！作為病人親友家屬，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連個女人都攔不住啊！”
醫生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開口罵著一旁的方毅，看到手下的傷口，忍不住眼睛一閃，“你看，你看，這傷口又給裂開了，到底要不要活了！身上還這麽燙，現在的人都怎麽一回事啊，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當了那麽多年的老醫生，自然是最看不過去病人拿著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想顧穎這種，高燒不斷還拔了吊針的針頭跑出去的病人，他見過，就是沒見過這樣三番兩次拿著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頭頂上的傷口他注意到了，一開始就有血水冒出來了，額頭還是傷了那麽大的一個口子，他看了都覺得這姑娘不哭不鬧的真是堅強得讓人心疼。
誰想到不就是幾個小時麽，吊瓶還沒有打完，又開始鬧事了。
方毅在一旁仔細地聽著，沒有反駁，臉上也看不出半分的不耐煩。
醫生最後說著說著也不說了，最後做完最後的一項檢查，收起手，看著他囑咐到：“不要再讓病人鬧騰下去了，再鬧一次，金剛打造的身體也受不來。”
方毅點了點頭，連忙問道：“這燒大概多久能夠退？”
“大概明天早上就能退了，已經打了退燒針了，病人的情緒激動，你要多勸慰，不然對她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方毅點了點頭，起身將醫生送出了病房。
床上的顧穎雙眼緊閉，臉上的淚痕還能夠依稀看出她剛剛的瘋狂和狼狽。
他從來不知道，這麽瘦的一個人能夠有那麽大的力氣，直接就把他掙脫開來了。
窗外一大片的夜色，就這樣鬧騰著就到了晚上了。
他看著床上的顧穎，許久，還是拿著電話走出了病房。
顧穎和葉堔之間的事情，他和陸昭陽從來都不會去過問，葉堔也不會讓他們去過問，所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和陸昭陽都隻是一知半解。
但是這樣的顧穎是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他說出那樣的話，也隻是想要讓她冷靜下來，卻不曾想到，她直接就暈倒了。
葉堔有多愛顧穎，他和陸昭陽都看在眼裏。
從年少一開始的執著到了現在而立之年的癡纏，一切也不過是因為愛。
可是他卻將顧盛言劫走了，將顧穎逼到這樣奔潰，即使是看完了資料也從未想到過。
那些隻有葉堔和顧穎的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能夠問當事人。
顧穎是不可能的，那麽就隻有葉堔了。
夜晚九點多的醫院走廊，除了偶爾的一兩聲腳步聲，什麽都沒有，安靜得有些恐怖。
醫院那種特有的陰冷氣息蔓延開來，即使隻是初秋的天氣，也讓他覺得有些冷意。
撥通的號碼隻有一陣陣沒有接通的機器聲，不知道誰推門走了出來，方毅心下一驚，連忙把手機掛了。
他摸了摸身上口袋，掏出一根煙，剛想點上，才想起來這裏是醫院，最後還是將煙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他沒有回去病房，顧穎鬧了那麽久，一時半會還醒不來。
整個人倚在欄杆上，風從外麵吹進來，五樓的高度，就連風都有些冷。
那些淩亂的思緒慢慢地清晰過來，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兩個字，方毅微微滯了滯，最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阿堔。”
“什麽事？”
“不小心按錯鍵了。”
“那我先掛了。”
“恩。”
除了這樣的回答，他再也想不出更加完美的回複了。
回過神來才驚覺，葉堔和顧穎之間，無論他站在哪一方，最沒有資格開口質問的人居然是自己。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個事實，卻又有些無比地痛恨這個事實。
回到病房的時候顧穎還在沉睡中，打著的點滴才到了三分之一，那針管上的點滴一滴一滴的，慢得很，他看著看著，最後抿了抿唇，去收拾一旁沒有動過分毫的外賣。
他一不小心把一盒飯碰到在地上，床上的顧穎微微動了動，方毅隻覺得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準備幹壞事的時候，卻突然遇到大人，自己藏在一旁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
幸好顧穎隻是動了動，不一會眉頭一鬆，便再沒有動靜了。
剛才沒有注意，才會不小心將東西碰倒發出聲響，經過那麽一次教訓之後，方毅收拾起來簡直是小心翼翼，沒綁一個袋子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顧穎，確保沒有驚擾到她才繼續動作。
顧穎要打兩瓶點滴，等所有的點滴都打完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方毅以前通宵的時候經常有，卻沒有現在這樣僅僅是熬了一會兒夜那麽累。
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
他的視線落在顧穎的臉上，燈光照在上麵，總算看到些許的紅潤，比起幾個小時前的蒼白，現在的臉色好了很多。
盡管醫生說燒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夠退掉，可是他還是有些擔心，抬手覆上了顧穎的額頭，溫度比起剛才，顯然是有些降了，但是還是有有些燙手。
他抿了抿唇，坐在椅子上，視線落在她唇角的破口處，眼眸微微一動。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微微動了動，身上的被子也跟著動了動，隻覺得被子一緊，顧穎側頭才看到方毅趴在病床邊。
窗簾沒有拉進，陽光透進來，亮得她忍不住抬手擋了擋眼睛。
方毅就這樣趴在床邊，她動作了好幾次也沒有動靜，眼睛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青紫色。
昨天晚上的記憶開始一點點地回籠過來，她動了動手，發現有些痛，視線放到上麵才發現居然腫了一大塊。
昨天太激動了，整個人直接拔了針頭就往外走，如果不是方毅攔著，估計她真的是再次暈倒在大街上，任人踐踏也沒有知覺和感受了。
抬手摸了摸額頭，還有些低燒，隻是比起昨天，大概是好了很多，整個人的狀態也好了不少。
就是掉了那麽多瓶點滴，她現在有點兒想上廁所。
可是方毅枕著她的被子，她一動，方毅一定會被驚醒。
正當顧穎難堪猶豫之時，方毅已經抬起頭看著她，微微皺了皺眉：“醒了？”
她點了點頭，昨天的事情有些尷尬：“昨天謝謝你了。”
他能夠這樣出手攔住她，比她想象中的要有情誼，盡管她不知道自己和方毅的情分到底在哪裏，或許是那麽一點點的員工情分。
但是她還是感謝她，在她那麽歇斯底裏的時候攔下了她。
既然方毅醒了，顧穎自然是要上廁所，隻是身子一動，就被方毅攔著。
他看著她，神情嚴肅而緊張：“你想幹嘛？”
顧穎臉上一紅，抬手指了指廁所：“想上洗手間。”
方毅顯然也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答案，微微一怔之後放開了手：“抱歉，我以為——”
陽光下，那淺麥色的皮膚帶著點點的紅暈。
顧穎搖了搖頭，隻是太急了翻開被子就往廁所衝。
出來的時候方毅不在病房裏麵，她皺了皺眉，沒有說些什麽，剛想打電話給李秋，門口便被方毅推開。
進來的方毅明顯比剛才要神清氣爽，下巴冒出來的胡渣已經沒有了，眼睛也開始有神地亮。
顧穎以為他走了，所以看到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手上的手機一鬆砸在身上，她才回過神來：“你——？”
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走到她跟前：“還發燒嗎？”
話落，額頭便被他的手覆上，手心裏麵的灼熱已經消退，隻是還有些許不太明確的溫熱，可是比起昨晚，方毅還是鬆了口氣。
“沒有發燒了，你餓不餓？”
他一連竄的動作做得太流暢迅速了，兩個人靠的近，顧穎身子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牙膏味，她整個人呆在那裏，聽到他的聲音才僵硬地點了點頭：“餓。”
“我出去買些吃的，你不要亂跑，等一下醫生回來檢查。”
顧穎點了點頭，目送著方毅就這樣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一大早清醒過來，突然發現自己要麵對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時之間還不能應付那麽多的事情。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葉堔到底把她父親怎麽了。
陽光從外麵透進來，她抬手摸了摸額頭上的新傷口，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葉堔說她狠心，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比任何人都狠心。
說不愛了，就不愛了，剩下恨意之後，看著她就算是拿著那麽鋒利的刀子割在喉嚨上也不管不顧。
就連旁人看到都會忍不住出言提醒，可是他卻能夠那樣淡漠地開口讓她隨便吧。
果真是不愛了，就這樣一句話，逼得她前所未有的狼狽，失控起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幹的是什麽。
曾經愛了那麽多年的人，說不愛就不愛了。
她應該高興，卻發現自己的眼淚逼到了眼角，有些絲絲入扣的難受頂著，比那腫起來的手背還要痛上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