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北方的江南
「你沒摔壞腦子吧。」年輕人不安地問。
兩個丫環這才回過神來,嚴真真伸伸腰,踢踢腿,順帶呼吸了兩口田園的新鮮空氣:「這話說的,會讓人傷心的。唔,有一點痛,但應該只是皮外傷,多謝關心。」
「疼嗎。」三哥跳下了馬,「從這裡走過去還有一段路,轎子是不能再用了,如果你會騎馬的話……」
嚴真真眼睛一亮,很快又遺憾地攤了攤手:「我倒是很想騎它,不過最終的結果,恐怕是它騎我還差不多。」
「也對,你養在深閨,也沒有機會騎馬。」三哥自嘲地一笑。
「在家裡也是父親不疼,母親不愛的,誰會大方到送我一匹馬?這次你們打算留我住上幾天?如果有空,教我騎馬吧。」嚴真真討好地朝他笑。
三哥啞然,再度把嚴真真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懷疑地朝年輕人掀了掀眉:「盧柱子,你確定他是臨川王妃?」
盧柱子其實長得眉清目秀,身量修長,實在是名不副實。他眨了眨大眼睛,困惑地道:「應該沒錯啊……可是……」
「不用懷疑了,我確實是臨川王妃,童叟無欺。」嚴真真知道自己的這個身份,作不得假,乾脆很利落地承認,「不過,恐怕不像你們想象中的那樣受重視。所以,萬兒八千的銀子,最終能不能到手,要看你們的談判技術。我呢,只能保證給你們二千兩,這可是我全部的財產了。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在城裡打聽打聽,就知道我出嫁的時候有多麼凄慘。嫁妝……連我自己都看不上眼,所以一氣兒全都押了死當。」
在前世,她是孤家寡人一個。好不容易找到了未婚夫,以為可以組成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又半途出了變故。到古代還是一樣,母親早亡,有個父親又等於沒有。嚴真真越想越覺得委屈,這老天有點不大公平。
三哥看著她落寞的眼神,不知怎麼的,忽然心生不忍起來。
「你不是王妃嗎?我聽說王府里成堆的金銀,你隨手拿些不就行了?」盧柱子湊過了腦袋,撲閃著眼睛問。
嚴真真苦笑:「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只是用來沖喜的么?以前在閨中,名聲便不大好,臨川王哪一隻眼睛都看不上我。要不是他昏迷不醒,你覺得他會娶我么?」
「其實,我覺得你人不錯……」盧柱子倒是對她心生好感。
「嘴再甜也沒用,當初王府用度緊張,我把嫁妝就折了二千兩,再多也沒了。」嚴真真自嘲地朝著天空吹了口氣。
古代的天,藍得這樣的純凈。空氣清新,雖然比不上空間里的紫色霧氣,但也讓人精神一振。如果生活在田園裡,開闢一塊地出來,自給自足應該沒問題吧?
「你當我是三歲的傻瓜?」盧柱子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是真的,別看我父親貴為禮部侍郎,可他疼的是我繼母生的孩子。若不然,哪一位父親捨得把女兒送去沖喜?那時候,臨川王已經昏迷一月有餘。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他醒來的機會很小。不過,他走運……」
「到了。」三哥打斷了她的滿腹牢騷。
「真漂亮。」嚴真真站在村口感慨。
現代的什麼西塘、烏鎮,鼓吹的江南水鄉,和眼前的小村落相比,簡直落了斧鑿的痕迹。人家那才真叫是原汁原味呢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典型的江南水鄉。
「我們是在南方嗎。」嚴真真有點不解,歷朝歷代,建都南方的很少,幾乎只是偏居一隅的小朝庭。
「那倒不是。」三哥說了一句,便沉默不語。
盧柱子比較活潑,主動接過了話頭:「難怪王妃疑惑,其實我們原先是南方人,後來村裡遭了洪災,才舉村遷到北方來。不過,這裡跟我們家鄉不一樣……」
「哦。」嚴真真大致有點明白了,因為是外來戶,是以多少會遭到本地勢力的排擠。也許這位三哥也是迫於全村人生活的壓力,才會兵行險著,把倒霉的自己給綁架了,無非是想勒索一點銀子,讓村上的人們過上好日子。
「柱子」三哥輕聲喝止了盧柱子的喋喋不休,俊眉皺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是,我不說了。」盧柱子對著嚴真真做了個鬼臉,「王妃人很和氣,應該不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的。」
三哥被他的「天真」氣得笑了:「你還真會信任人哪」
嚴真真嘆息:「放心吧,這些事兒,我萬不會說出去的。只是我不明白,你們明明已經形成了一個規模不算太小的村落,為什麼還無法靠耕種為生呢?你們的房屋建造得這樣的堅固精美,想必北上的時候,帶來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吧?如果開間鋪子什麼的,應該會有穩定的收益才是。」
「說出去也沒有什麼,我們的底細,官府都知道。」三哥淡淡道。
「也對,要不然你在柱子開口的時候,就會阻止了。」嚴真真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點頭。
盧柱子走在嚴真真的身邊,碧柳幾次想把他擠開,都沒有成功。只能對著他寬闊的背干生氣,和螺兒兩個用眼神把他「殺死」。
「王妃,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像是王妃。」
「我也覺得自己不像。」嚴真真不以為意道,「所以,你也不要再叫我王妃了,我姓嚴,雙名叫真真。唔,你可以叫我……嚴姐姐,或者真真姐姐。」
盧柱兒叫了起來:「不是吧?我今天都十四了」
「是嗎。」嚴真真詫異地揚眉,「那你長得有點瘦小,以後要多吃多睡,多做鍛煉。你們這裡有湖,可以游泳,這是一種很好的運動。這池塘,怎麼像是人工掘出來的,四壁都很光滑?」
「北方多山少水,這兩片湖泊,都是我們搬來以後掘出來的。」三哥淡淡地介面,「柱子,回去告訴二叔,今天我們有三位女客。」
盧柱兒響亮地應了一聲:「我這就回去說一聲兒,晚上咱們能加餐么?三哥,我已經有三天沒吃到肉了。」
「今天……」三哥含笑地看了嚴真真一眼,「至少也有二千兩銀子進賬,加一道肉,一道魚,讓二叔大顯身手。」
「太好了」盧柱兒歡呼著,一溜煙地朝村裡跑去。
負鋤而歸的農人經過幾人身旁,下意識地偏過頭,目不斜視地各自歸家,彷彿都是良民。
「他們不知道你們做的營生么?」嚴真真好奇地問。這是一個盜賊窩,還是僅僅由幾個人負責全村人的開支?
「不知道。」三哥毫不猶豫地回答。
嚴真真卻聽出了一點欲蓋彌彰的味道,更何況農人們的目光,躲躲閃閃。不知道——才怪
「既然你們也知道這樣的行事是犯法的,何必鋌而走險呢?」
三哥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如果不鋌而走險,難道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族人們都餓死嗎。」
族人?嚴真真理出了一點頭緒:「原來你們是一個大家族。南方有哪一個家族是姓盧嗎?似乎沒有聽說過,你們大概改姓了吧。」
三哥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嚴真真忙笑道:「其實我覺得做生意什麼的,來錢光明正大,遠比你們現在隔三差五地犯一回事兒好。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看你的氣度和打扮,該是族中比較受重視的一位吧。」
「做生意,談何容易」三哥嗤笑,「你倒是說得輕巧,須知我們這些外來人,想要在京城扎穩腳步,已是不易。你當我們沒想過做生意么?只可惜不管做什麼,處處碰壁。剛辦了八千兩銀子的貨,就被吃黑了,結果落得個血本無歸。」
原來是吃過虧的,難怪這樣偏激呢
「我不知道。」嚴真真皺眉,對他的語氣有點不以為然,「但是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終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只要能夠堅持不懈地付出努力,就一定會等到撥雲見日成功的那一天。」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卧薪嘗膽……」三哥的神色微微一動,甚至頓住了腳步,看向嚴真真的目光,複雜難懂。
「對啊,你沒聽過一個故事嗎?只要功夫深,鐵杵都能磨成繡花針。」嚴真真得意洋洋地把李白遇到老婆婆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她口才便結,姿容活潑,雖是寥寥數語,但還是把中心思想交代得清清楚楚。
「這個人很笨。」他的唇邊浮出了淺淺的笑意,但還是絲毫不給嚴真真留下情面。
「啊?什麼意思」嚴真真不解。
「一根鐵棒,明明可以做很多根繡花針。他卻花了恁多功夫,只磨了一根,你說不是笨是什麼呢?」
嚴真真張口結舌,這個故事原來還可以這樣理解
三哥雖然語諷刺,但眉宇間卻多了幾個清朗的自信。他把嚴真真主僕三人帶到一間四合院,推開大門,吱嗄有聲。
嚴真真壞心地想,原來也不過是個豆腐渣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