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不想一錯再錯
轉院的手續並不是很複雜，甚至出奇的順利，而這其中的為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期間，警察又來了一趟，這一次顧雲兮很配合，儘可能的提供了所有的情況，到最後，警察問顧雲兮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顧雲兮只是笑笑說，不過結果是好是壞，請儘快結束吧！
離開時，沈沛然來送她，顧雲兮感激的道了聲謝謝，隨後問道，「能帶我去看看我爸爸嗎？」
她儘可能的保持微笑，可是內心深處的那種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沈沛然沉眸，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聞聲，沈鈺關切的看著顧雲兮說，「要我陪你嗎？」
他有點擔心……
顧雲兮搖了搖頭，目光清清的看著一旁的母親說，「你幫我照顧下我媽媽，我一會兒就回來。」
沈鈺抬頭看了沈沛然一眼，應了聲好。
負一層，大門才剛推開，裡面的冷氣便倒灌了出來，陰測測的風，讓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還好嗎？」沈沛然低頭看著顧雲兮。
「沒事！」顧雲兮挺了挺後背，往前邁了一步。
沈沛然沒有說話，只是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披在了顧雲兮的身上，顧雲兮說了聲謝謝，隨後小手緊緊的拽住了衣服的邊緣，面上那本就不正常的白皙，更加白得徹底。
沈沛然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將顧青銘面上的白布掀開。
那一瞬，就像驟然落下的瓢潑大雨，將人整個人打到在地，最後變成冰了，淹沒其中。
顧雲兮按著心口，深深的自責。
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
否則父親也不會死的，也不會……
一陣暈眩襲來，沈沛然及時扶住她，顧雲兮勉強站好，她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有哭天搶地，她只是這樣安靜的站著，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了。
父親的微笑，父親的聲音，好像一切都還是昨天。
他說：我的女兒啊，好好的生活，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媽媽！
他說：往前走，不要回頭！
他說：不要難過，告訴你媽媽，我永遠愛她……
……
門，沉重的關上，心，被封存。
低頭時，顧雲兮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已經被指甲弄破了，而她卻一定痛感都沒有察覺……
顧雲兮有些失神的偏了偏頭，沈沛然輕聲說，「嫂子，我幫你處理一下。」
「不用了！」顧雲兮輕應了聲，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還給他，「謝謝！以後……你還是叫我雲兮吧！」
沈沛然垂了下眸子，緩聲說，「嫂子，我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但大哥已經儘力了，你給他點時間，或者，你們再好好談談？大哥並不是像外面說的那樣，你考慮一下？」
顧雲兮笑笑抬頭，「嗯！我會考慮的。總之……謝謝你！我先走了！」
但這話，卻讓沈沛然心一緊，還想再說點什麼，顧雲兮已經關上了電梯的門。
沈沛然沉嘆了一聲，轉身看著拐角里慢慢走出來的人，「大哥！」
沈默夾在手指上的煙顫了下，灰黑色的煙灰落下，露出猩紅的亮光，他沉眸抽了一口，冷聲道，「她說什麼了嗎？」
沈沛然搖了下頭，淡淡道，「沒有，連哭都沒有哭，只是笑著和她的父親道別，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
沈默重重的吐了一口煙圈，丟掉手裡的煙頭，轉身進了停屍房，沈沛然緊隨其後，而此時的沈默正了正身上的衣服，在顧青銘的屍體旁站定，幾秒后深深一鞠躬。
……
顧雲兮和沈鈺抵達了胡醫生所在的醫院，這裡自然比不得聖德亞，但也是南城數一數二的好醫院。
「沈少，你們來了啊！」胡醫生親自下來接人，身後還帶了兩個護士，車門打開后，立刻將還在昏迷不醒的席雪梅小心翼翼的搬了下來。
沈鈺偏頭看了下一路一言不發的顧雲兮，轉頭給了胡醫生一個眼神，胡醫生頷首立刻說道，「顧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們醫院的神經科也是南城數一數二的，相信你母親很快就會醒過的。」
顧雲兮輕嗯了一聲，面色淡淡的，並沒有太大的情緒。
沈鈺心頭一沉，莫名的緊張，隨後再將顧雲兮母女安頓好后，和胡醫生聊了一下，而胡醫生也直言顧雲兮今天給他的感覺確實很不一樣，建議找個心理醫生，做一些心理干預。
沈鈺瞭然的點了點頭，正要回病房，唐敏君打來了電話。
這一夜，唐敏君已經打了無數的電話過來，所以，猶豫了幾秒，沈鈺找了個僻靜點的地方。
「你在哪兒？」剛接通，唐敏君就生冷的問了起來。
沈鈺抓了抓頭，有些煩躁道，「我在醫院，怎麼了？」
「醫院？你去醫院做什麼？你和誰在一起？又是顧雲兮？沈鈺！你到底要我和你說多少遍？你是真的要氣死我是嗎？」唐敏君的聲音，立刻變得尖銳了起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跟顧雲兮牽扯不清！！！
而聞聲，沈鈺同樣辯解道，「媽！兮兮這個時候需要我，我不能不管她。」
「她需要你？她會害死你的！」唐敏君有些抓狂的吼了一句，突然，她語調又一轉，溫和道，「兒子，媽不是那個意思，媽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也不能完全不管家裡人的感受對不對？你爸爸現在因為公司里的事情焦頭爛額，你好歹也要想一想我們啊？這樣，你把顧雲兮安頓好，先回家一趟，嗯？」
沈鈺蹙眉。
母親的話，無疑觸動了他，最重要的是，母親並沒有說錯什麼，而且現在顧雲兮也算是在他的眼皮子下。
想到這裡，沈鈺輕應了一聲好，並告訴唐敏君，他很快就會回去。
掛斷電話后，沈鈺來到了病房。
此時的顧雲兮已經趴在母親的床邊睡著了，瘦弱的肩膀，即便在睡夢中依舊不自主的顫抖，充滿了恐懼。
沈鈺心酸上前，他輕喚了一聲，見顧雲兮沒有反應，便將她抱起來放到了旁邊的床上。
他輕撫著顧雲兮汗濕的小臉，目光里是藏不住的眷戀，以及歉意……
昨晚，乃至現在，他都有些提心弔膽，不單單是因為後來沈默說的那些話，而是，他真的有些害怕顧青銘的死，是因為那個人，他真的害怕，哪怕不是他所為，可是這一切他也逃脫不了關係。
他握著顧雲兮的手，內心極度複雜。
……
沈鈺走後沒多久，顧雲兮便醒了，飢餓，讓她胃裡燒得很難受，想吐，又什麼都吐不出來。
她偏頭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就在自己左手邊的母親，意識慢慢的回籠后，緩緩坐起身。
暈眩襲來，她整個人晃了一下，而這時身後的門被人推開，顧雲兮回頭，只見胡醫生提著一個保溫桶正笑著朝自己走來。
「顧小姐，沈少說你一直都沒吃東西，我特地讓我老婆給你熬了點湯，你嘗嘗！」胡醫生很熱情，很親切，讓顧雲兮覺得很溫暖。
她笑著點了點頭說，「嗯，謝謝胡醫生，麻煩你了。」
胡醫生笑笑的將保溫桶打開，並盛了一碗出來，端到顧雲兮面前說，「別這麼客氣，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反正她在家也沒什麼忙的，煲個湯而已。」
顧雲兮抿唇笑了下，接過胡醫生手裡的小碗。
是雞湯，還加了幾味中藥，補血益氣，對孕婦還有體質虛弱的人，非常的好。
可是……此時的顧雲兮卻反而一點胃口都沒有，她捧著手裡溫熱的湯碗，睫毛輕輕顫抖，最後抬頭看著胡醫生說，「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可以幫我打掉嗎？」
胡醫生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幾秒后，輕咳了聲，問道，「顧小姐，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這個孩子經歷了這麼多，也不容易……」
「我知道！」顧雲兮深呼吸，瀲灧的目光，痛苦又無奈道，「我也想了很久，可我不能把他生下來，他不該承擔我的痛苦，這對他不公平。」
胡醫生蹙眉，連忙又說，「顧小姐，你別這麼悲觀，我知道你說出這話其實也很痛苦，但我覺得沈少不會在意這些的，未來，你們一樣會過得很好的，何必呢？」
顧雲兮搖了搖頭，輕笑道，「這和沈鈺沒有關係，我只是……太累了……而且你之前也和我說過，我的身體素質不好，所以，勉強生下他，如果他不健康，我反而會更難受，所以，與其都痛苦，還不如早點結束。」
頓了頓，她又澀然道，「更何況，如今，我也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他，不是嗎？」
胡醫生沉嘆了一聲，心底也有些難受，然而回想那些天，他還是耐心的勸道，「顧小姐，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我知道你其實很想生下他，不然之前也不會吃這麼多苦了。既然那麼艱難都挺過來了，你現在放棄，我實在是覺得太可惜了。而且就算你沒有理由留下他，但他卻堅持到了現在，難道不是他想要留下來嗎？你想想，你現在都已經三個多月了，他在你肚子里都成形了，你真的捨得嗎？」
顧雲兮看著遠方，微笑道，「舍不捨得又能怎樣呢？我連我自己都顧不上了，我還能顧得了他嗎？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我不想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