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長痛不如短痛
驟然風起，暗色的雲將天空唯一的那抹月色掩住，四周漆黑，靜謐，唯有邁巴赫的車燈亮得刺眼，照在兩人之間，像城牆一般，無法逾越。
沈鈺站在原地沒有動，那麼亮的眸子，一瞬黯淡成灰，他眼前的景象一點點的模糊，又一點點的清晰，他像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要緊緊咬住牙關才勉強不會摔倒，他幽幽的看著顧雲兮，許久……
「兮兮，你……剛剛說什麼？」沈鈺顫抖的聲音里，帶著哭腔，還有濃濃的悲傷。
顧雲兮的呼吸，收緊了，她試圖說點什麼，可嘴唇在翕闔，最後只說出兩個字，「抱歉！」
「……」沈鈺低頭，一下哭了出來。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人說愛情越是熱烈，越是真誠，就越要含蓄，人說……
去他媽的！！！
沈鈺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朝顧雲兮走了過來，他的步子很緩，不像以往那樣熱烈，卻還是如同以往那樣小心翼翼。
他心裡有氣，但他不想對顧雲兮發脾氣，可是這算什麼？
顧雲兮看著沈鈺一點點的靠近，心在顫抖，人在顫抖，但唯獨這一次，她沒有後退，她看著沈鈺的眼睛，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從朦朧，到清晰，最後又成了一片水色，她不敢不看他，怕他追問，她害怕看著他，怕會被他發現此時她的心裡，已經裝了別的人。
但除此之外，她能做什麼嗎？要怎樣，才能讓沈鈺好受一點？
「沈鈺……」顧雲兮輕聲喊他，語氣里的澀然顯見。
沈鈺聞聲頓住腳步，還有兩步，還有兩步就能將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抱入懷中，可是還有兩步……
「兮兮，你……過得還好嗎？」沈鈺聲音里的苦悶，沉得一塌糊塗。
顧雲兮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鼻音嗯了一下，小手抬起揉了一下眼睛，說道，「沈默對我很好，我……很幸福！」
她知道自己這話有多傷人，可是怎麼辦啊？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沈鈺垂在身側的手，一瞬收緊，幸福？他輕笑了一聲，難道和他就不是幸福嗎？他抬起淚眼看她，顫聲說道，「這樣的幸福，我給不了你對不對？」
顧雲兮渾身一抖，眼淚全都湧出了眼眶，可血液卻緩緩倒流，猶如藤鞭抽在周身，她看著沈鈺，目光里的受傷那麼明顯，可是沈鈺不想看，他撇開視線，悵笑了一聲，又說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還訂了婚，可是我卻不知道原來你和我叔叔好上了，呵呵……還說什麼王佳慧！你一直在騙我！」
「不是的……」顧雲兮啞聲輕喊。
沈鈺深吸了一口氣，他真的不想提，卻又不得不提，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說，「不是什麼？我沈鈺除開這一點，到底哪裡對不起你？顧雲兮！你難道都看不到我的真心嗎？難道沈默能給你的，我就不能嗎？沈默是我叔叔啊！顧雲兮，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南城那麼多人，你為什麼偏偏要選他？你真的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真的愛過我嗎？」
又是一笑，沈鈺消瘦的臉上，漸漸扭曲，漆黑的眼神里，那麼多的不甘，那麼多的瘋狂，生生揉成一灘血水，染紅眼眶。
他不由得回頭看著顧雲兮，好讓她看清楚，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因為她而癲狂的模樣，他那麼愛她，掏心掏肺的愛著她，他不懂啊……為什麼就是沈默？為什麼？他想要個說法，可是看著顧雲兮紅著眼眶要開口，他又害怕聽見那些解釋，最終只能憤怒的吼了一聲，「夠了！你不用說了，是我沈鈺沒本事，都是我的錯！活該我現在生不如死！所以，你現在是不是想要告訴我，你愛的是沈默？是不是？顧雲兮……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可以！！」
「我……」顧雲兮的唇一瞬被咬破，腥甜的血湧入口腔，淚水再次落下，她凄清的對視著他猩紅的雙眼，似乎在那一瞬間，終於明白了什麼叫長痛不如短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斷斷續續，卻執拗的將那話說到極致，說得殘酷，她和沈默，註定沒有結果，所以，算了吧，不要在給彼此留下什麼美好的念想。
她放棄他時已經罪無可恕，她可以殘忍一點，這樣，他才會舒服一點……
她說，「對，你說的對，我是愛沈默，哪怕你要我說一百次，我也會說，我現在就是愛沈默。在南城只有沈默才能給我這樣的幸福，而同樣是沈太太，做沈默的太太，我什麼都有，可是你卻什麼都給不了我，我也是女人，我又不傻，哪怕是動物，也知道要選最好的，最強壯的雄性做伴侶，你說對不對？所以……今天我來，真的是來道別的，為了我們曾經的一切，告別！我不是特地來看你的，只是聽說你要走了，我擔心如果沒和你說清楚，你會不死心，我怕你會繼續糾纏我……我老公……」
「顧雲兮！你是不是瘋了！」沈鈺咆哮著打斷了顧雲兮的話，猩紅的雙眼，簡直要滴出血淚來，他不敢相信，他的兮兮會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她明明都來，明明都哭了，明明看著他的眼神里，那麼的無奈，她怎麼能那麼說？
沈鈺受不了的朝顧雲兮走過去，他恨不得用什麼將面前的人給弄醒，對！她一定是不清醒才會說出這樣自欺欺人的話！
但顧雲兮這時卻直接退了好幾步，她不讓沈鈺靠近自己，不允許！
「你不要過來！」顧雲兮也吼了一聲，沈鈺渾身一僵，臉色蒼白如紙。
顧雲兮擦掉臉上的淚水，看他，挺丑的，但是她真的儘力了，她笑著說，「你應該也知道，我現在其實過得有多好，對不對？所以，我們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沈鈺咬著牙，「怎麼過去？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能過去的人嗎？你好好看看我，我怎麼過去？」
「可那是你的事情啊！我不是你，我幫不了你！」顧雲兮的掌心，一片尖銳的刺痛。
沈鈺整個人一晃，差點站不穩，「那你為什麼要現在過來？為什麼剛剛你要看著我哭？為什麼！！！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顧雲兮一震，卻強迫自己穩住了，她笑笑說，「我剛剛都說了，我是來道別的，我是有點難過，畢竟你要走了，還是因為我，雖然我們曾經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可現在你是我老公的侄子……」
漫漫的夜空下，有什麼瞬間崩塌，隕落，化成灰燼……
愛不成愛，恨不成恨，淚不成淚……
不復存在的繾綣，迷住的不只是雙眼……
……
後來的兩天，葉橈搬出了老宅，沈鈺真的走了，至於王佳慧，顧雲兮已經沒有心思去猜她的去向了，反正她也沒有再聯繫自己了。
顧雲兮想，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這也說明，她做了最好的選擇，可是這麼久，沈默卻一直沒有回來，連一個字都沒有……
顧雲兮有些恍惚的笑著，心底又酸又痛，卻不敢多說什麼。
那天她傷透了沈鈺的心，那天沈天新還問她，為什麼不選擇和沈鈺在一起，那天她什麼都沒說，因為該說的，她都說了。
可是，沈默卻還是沒有回來。
電話，簡訊，全都石沉大海。
顧雲兮忍不住環顧著偌大的老宅，忍不住想，未來她就要這樣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呆在這個地方嗎？這就是對她的懲罰嗎？沈默要懲罰一輩子嗎？，
顧雲兮抱著自己，哽咽的哭了起來。
……
科隆的夜色，如酒。
沈默看著河岸對面那雄偉的教堂，他輕輕晃動著手裡的酒杯，將那苦澀入喉的科爾施一飲而盡，最後緩緩的睜開眼，遙看著遠方……
說不想念，是假的。
但當他一點點的靠坐在沙發上時，他寧願這一切都是假的。
房門外，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沈默沒有動，最後當聽見清脆的開鎖聲后，他轉過頭，看著不遠處那清麗素雅，美如畫般的女人。
他略略偏了下頭，倒是沒有說什麼，這個時候能看見一個熟人，或許也不算什麼壞事，他拿起另一瓶酒，挑眉，繼續喝，目色深邃！
而面前的人，緩緩靠近，香氣彌散，無比誘人。
葉橈來到沈默面前，靠在他身旁，面若桃花，笑靨動人，她用手輕輕拿走沈默手裡的酒瓶，有些埋怨的朝他撒嬌，那張臉真是讓人怎麼都討厭不起來。
她騎到沈默身上，貼近他，最後一點點的低下頭，吻住面前這滿是醉意的男人。
那一秒，葉橈的心底滿足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