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從希望到失望的距離
門外站著幫她找到外婆的劉警官。
「怎麼這麼晚？」她驚訝地問道：「有什麼消息嗎？」
「你手機總是關機，我正好來這邊走訪，所以乾脆來一趟。」劉警官抓著紙巾擦額頭上的汗，把一疊文件遞過來：「這是你們家的老房子。那天你和外婆走後，我和那邊的派出所溝通了一下，正好他們那群混混涉黑被打了，有個傢伙供出了騙走你外婆錢的事。你們那是老宅，有在國外生活的人回來反應了情況，所以不拆了。你們回去辦手續，房子算是拿回來了。你和外婆的身份證明，我一併給你弄好了。那邊我也打了招呼，直接過去就行。」
「太好了，謝謝您！」慕綰綰欣喜若狂，撲出去，握著劉警官的手用力搖了幾搖，「沒想到您把我們小百姓的事都放在心上呢。」
「哎唷，我在你心裡就是那麼不管事的人啊？」劉警察笑呵呵地說道：「記得做個錦旗給我，我退休之前能再風光風光。」
「我一定給劉叔做面大的！」慕綰綰並腳舉手，向他敬禮。
「我和你開玩笑呢。你這個丫頭挺有孝心，照顧外婆照顧得不錯，我有幾迴路過，看到老太太養得挺好的。繼續努力，我年底給你報個五好家庭的典型，讓你也風光風光。」劉警官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呵呵，快別提了，差點就照顧死了……
「您慢走，您辛苦了。」慕綰綰咧著嘴，送他下電梯。
回到房間，她繞了兩圈，越想越興奮。
外婆家的老房子，長什麼樣兒呢？是不是像電視里放的那樣，小洋樓，窗子外面爬滿了青笞和爬山虎，還有小花從綠葉間鑽出來？
她興奮地抱著文件袋，在房間里蹦了好幾圈。
幸虧劉大姐今晚和她換班在醫院，不然肯定覺得她是個小瘋子。
不，她不是因為有了房子，感覺自己發了大財。而是覺得好運氣是不是回來了一點點？當運勢跌到谷底的時候，一定會有光明出現的！
一定是這樣！
咚咚……
門又敲響了。
慕綰綰拉開門，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官凌止。
「聽說有警察，怎麼了？」官凌止把手機舉到她眼前，擔憂地搖了搖。
「好事情，你進來！」慕綰綰把官凌止拖進來，啪地一下，把文件袋拍到他的面前，「外婆的房子回來了。」
官凌止拿起那疊文件，一頁頁地看完，抬頭看著慕綰綰笑。
「是好事情吧？」慕綰綰扶著桌子邊，興奮地說道：「我媽媽從小就在那裡長大呢，我可以帶外婆回去，我們以後就在自己的家裡生活。這樣是不是很棒？」
官凌止怔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筆飛快地寫了兩個字：回去？
「對，我要退學。我討厭這個地方，討厭那個學校，討厭這裡的人。」慕綰綰還是在笑，一雙梨渦深深地綻開，「我要離開這裡，去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我要把我的好運氣找回來。」
官凌止想了想，寫了句話，把紙推到她的面前。
「我陪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慕綰綰把文件疊整齊，小心地放進文件袋裡，輕聲說：「我以前是一個人，以後一個人也可以的。官凌止，謝謝你，還有你爸爸媽媽，我現在沒辦法回報你們，但總有一天，我會回報你們的。」
「我會陪你的。」官凌止又寫了句話給她。
慕綰綰抿抿唇，趴在桌上，拿筆尖輕點他的額頭，「你這個傻瓜。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的心思你也明白的，是不是？」
「所以你想你的心事就行了，不用管我。」官凌止也趴下來，瞅著她看。
四目相對片刻，慕綰綰有了一絲動搖，為什麼不能和官凌止試試呢？大學時期的戀愛，難道不應該是乾脆清澈，簡單快樂的嗎？一起看場電影，一起溜達溜達，一起吃個小火鍋，那些就是她所愛的一切啊。
可是容湛呢，那個她使勁想劃清界線，卻一直擾得她的心難以安寧的容四哥呢？她真能幹脆地說再見嗎？
「想他了？」官凌止寫的紙又推到了她面前。
慕綰綰點頭，「特別想，但是又沒辦法和他在一起。」
「不用管他家裡人。」官凌止繼續寫道。
「你傻啊，嫁漢子嫁的就是他的全家好嗎？怎麼可能只管他一個人的？你一看就是公子哥兒的想法。你是運氣好，有個通情達理的爸爸媽媽，不嫌棄我這樣的出身。一般有錢人家，根本不可能看上我的。我這種情況，在他們看來，能給他們做個外室就是給我的恩賜了。」慕綰綰把寫滿字的紙拿過來，疊成千紙鶴，用打火機點著了，往空中拋。
千紙鶴拖著火苗兒在空中盤旋幾盤，翻滾著落到地上。
淡煙裊裊盡……
慕綰綰突然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什麼樣的年齡段做什麼樣的事，這句話太正確了。19歲的年紀，本來就不應該踏進婚姻。她有什麼能力去應付婚後的一地雞毛呢？孩子降臨之後，她又要怎麼面對？她真的能當好媽媽？
「想什麼？」官凌止又拿了張紙，寫字問她。
慕綰綰笑笑，伸了個懶腰，一字一頓地說：「想我怎麼成為一個女大王。」
「想好了？」官凌止雙眼亮亮地看著她。
慕綰綰點頭，握著手機飛快地給容湛發消息。
「對不起，四哥，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你保重好自己，我也會。我和你家人有解不開的結，我不想讓你為難，讓自己痛苦。話盡如此，一別兩相寬。」
她摁下發送鍵，輕輕地舒了口氣。怎麼樣，她這措辭還不錯吧？自我感覺挺大度的。
幾秒之後，手機響了。
慕綰綰看了一眼號碼，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是劉大姐打過來的。大半夜打過來，不是外婆醒了、就是外婆出事了。
但願不是後者！
慕綰綰的手指停在綠色鍵上，好半天都沒敢摁下去。
鈴聲停止了，幾秒之後再度響起。
慕綰綰這回不再猶豫，直接把手機貼到了耳邊。
「綰綰……老太太走了……」劉大姐的哭泣聲傳了過來，「都怪我，打了會兒瞌睡，老太太就沒了……」
怎麼可能呢？明明情況好轉了，明明從重症監護室里出來了，明明說慢慢就會好的，明明答應她會讓她奉養著，一直長到胖乎乎的……
明明房子回來了！
「我可能是在作夢。」她用力摁斷通話，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再度打開了文件袋，匆匆地說道：「官凌止，你猜我家的房子長什麼樣子？是那時候的老房子，葡萄牙式的風格，是不是感覺特別酷……」
她的眼睛開始模糊，後來一個字都看不清了，連坐在對面的官凌止也看不清了。
官凌止猛地站起來，繞過桌子，把她攬進懷裡。
「凌止啊……我一共就這麼一個親人，我感覺我已經用光了力氣，怎麼就是留不呢？我是不是真的克親人？怎麼一個親人也不留給我？凌止，我完了，我撐不下去了……」
官凌止把她抱得緊緊的，手在她的後腦勺上輕輕地撫。他低著眉眼，紅了眼眶，一個字也不能說。
「凌止，你打電話問問，是不是誤診了。她睡著了呼吸也很淺的……我不敢打……」慕綰綰把手機塞進他的手裡，抓著他的手指拔劉大姐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劉大姐的哭聲傳了過來。
「綰綰快過來吧……」
慕綰綰奪過手機，瞪著屏幕，一口氣堵在喉嚨里，久久沒能喘過來。
她覺得老天爺可能也被她克過，所以這輩子和她死磕。在她萬般絕望的生命里，送來了外婆，送來了容湛，然後現在全都收回去。就讓她難受，就讓她一個人難受！
「官凌止，我受不了。我不能去醫院，我去睡會兒。」她把手機用力往前面一扔，掉頭就往卧室走。
外婆還在，和容湛還有一線希望。
外婆一去，她的世界重墮黑暗。
她和容湛，真的完了！
她要毀掉容思雪！
她要讓宮思雪償命！
哪怕以命抵命……
官凌止緊跟到門口，差點被撞上的門給碰歪了鼻子。他在門口呆站著，手足無措，毫無辦法。幾秒之後，他給官浩瀚發了消息。
「外婆死了，她看上去很不好。」
過了會兒，消息回了過來。
「知道了，你先去醫院幫她處理後面的事。」
官凌止看了一眼房門，慢步往外走。到了門口，他又忍不住給官浩瀚發消息，「她怎麼辦？」
「她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弱，想她喜歡你，你就得比她剛強百倍。學會自己處理這些事，一人獨擋百面千面。」
官凌止看著手機，咬咬牙，拔腿就走。
外面大風嘩嘩地刮，但是房間里一點都不涼快。
慕綰綰癱在床上，覺得特別熱，熱到想要褪一層皮才好。她頭疼，眼睛疼，心臟疼……每一根骨頭都痛。
睡一覺就好了！等她醒來之後，可能會回到三歲的那一年呢，她穿過了漫長的歲月時空，回到媽媽的身邊，看清了爸爸的臉，然後牽著他們的手回到外婆的身邊。
他們住在那所洋氣的小樓里，每天一起做飯，一起打掃庭院，一起種花，一起養小貓小狗，一看等日出看日落，一起把她得到的大大小小的獎狀貼到牆上……
然後他們看著她長大，牽著帥氣的男朋友走到他們的面前，給她包大紅包，送她出嫁。
然後，她再生小寶寶，小寶寶再長大，她和老公漸漸老去，而外婆那時候才壽終正寢……
那才叫幸福的人生！
「現在，老天爺你告訴我，我的這種狗屎一樣的人生到底叫什麼？不就是喜歡容湛了嗎？喜歡他又怎麼了？憑什麼我窮就不能喜歡他啊？你有本事直接弄死我，為什麼是我外婆……」她瞪著血紅的眼睛，突然發出悲痛欲絕的痛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