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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脫胎換骨

  基地已經被毀,山裡是不能再呆了。


  容恣說查,於是帶著一群人,又折回了京城盤龍山容家的老窩。


  回來的時候是夜深人靜的晚上,一群人從直升機上,攀著繩索滑下,無聲又無息。


  許行的腿還沒全好,滑索的時候,魏書帶著他。


  等腳踩著實實在在的地面了,他單隻腿站著,半個身子倚在魏書身上借力。


  「折騰死老子,這幾天得好好睡一下。回頭,先好好吃一頓。」許行扒在魏書身上道。


  確實,這一陣兒,大傢伙兒就沒睡過幾個好覺,天天不是挖坑,就是刨土。


  三餐不是乾糧,就是普通的蔬菜湯,半點葷腥不見。真特么是太醉人了!

  「得了得了,知道你辛苦,少說幾句。容哥現在心情壞著。」魏書小聲提醒道。


  許行往容恣的方向瞄了一眼兒,咂了下嘴:「看著不像啊。說不定容哥說得是真的,嫂子還真沒死。」


  容恣看上去,確實不著急。也沒有前幾日那樣的瘋狂失控,剋制與冷靜,讓他似乎找回了久違的理智與冷漠。


  看著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兒。


  「哦,今天早上,是誰說嫂子不可能還活著。你怎麼跟牆頭草似的,兩邊倒。」魏書白著眼,沒好氣對許行說。


  許行努了下嘴:「我這是根據事實說話。算了,不跟你扯這個了。讓兄弟們都找個地方藏好,對了,回頭你跟容管事說一聲兒,多準備點兒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魏書嫌許行啰嗦地回道。


  容恣單手抱著火火,穿過白虎院兒的正堂,往後院兒東廂房走去。


  容管事正巧從後院兒東廂出來,碰上容恣抱著火火,一臉陰沉地在夜幕中行走,容管事還以為碰到鬼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是,是是恣少?你們,你們不是前幾天才走?怎麼又回來了?」容管事抖了下身子,顫著不穩的聲線問。


  容恣抱著火火,夜色的黑眸,散發著凍人的銀華,冷得容管事牙齒都開始打架。


  微沉:「你怎麼在這裡?」


  「哦,恣少。我我在這裡,是因為容姑姑在這裡。您不知道,自從您走後,這容姑姑就跟瘋了一樣,天天守著咱白虎院兒東廂,就是不肯走。」


  「連容老爺子那邊都親自過來勸了,她也不肯走。這不,更深露重的,我怕姑姑身子受不住,讓人送了點兒吃的和喝的過去。」


  容恣擰眉,微眯眼看著他,似乎在度量容管事這話說得是真是假。


  容管事被看得渾身汗涔涔,明明京城的天氣,已經進入三伏天,他卻感覺到數九寒東一樣的寒冷。


  「恣少,我說得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東廂看看。姑姑她就抱著外邊兒的柱子,死活不肯走。」容管事生怕容恣不信似的,又極力加了一句。


  「你走吧。」容恣眉目凝了些許,卻鬆口讓他離開。


  容管事連連點頭,就像身後有惡鬼追著似的,馬不停蹄地就往前走。


  容恣抱著火火,回頭又掃了容管事的背景一眼:「容管事,弄點吃的。」


  容恣乍然這麼一喊,容管事一個緊急剎車,就差沒撞在院里一朱木柱上。


  「好,好好。」連道幾聲好之後,容管事才轉身快速離開。


  舉步到了容宅東廂後院兒,容恣抱著火火,果然見到了容天愛抱著東廂房門前一顆不小的朱紅柱子,雙眼獃滯地望著天。


  也就幾天的功夫,容天愛以往的神采不復存在,憔悴得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樣兒。


  容恣抱著火火,頓下看了她一眼兒。


  隨後越過她,抱著火火進到東廂裡間。


  容天愛聽到身後的響動,就像忽然醒過來似的,立馬跟著沖了進去。


  見到容恣將火火擱在東廂外間的軟榻上,她衝上前,揪住容恣道:「他呢?你把他帶到哪兒去了?你說啊!你說話啊!」


  容天愛忽然的動作,嚇得火火往榻里縮了縮。戴著手套的小手兒,緊捏著小拳頭,滿是防備的狀態。


  「阿恣,你把他弄去哪裡了?他真的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不信,你可以讓山子做DNA鑒定!我真的沒有騙你!你告訴我,他在哪裡?」容天愛失控地吼道。


  容恣一臉淡漠的看著容天愛,彷彿她嘴裡說的一切,跟自己無關緊要似的。


  一點兒也不為所動。


  「阿恣,你告訴我!告訴我!」容天愛說著說著,整個身子就開始無力地下滑,最後萎頓在地上。


  「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容恣冷然地掃了她一眼兒,嘴角微啟,淡道。


  「容恣,你答應我!你要是不答應我,我,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容天愛萎在地上哭道。


  容恣眉宇一蹙,淡瞥了她一眼兒之後,聲線沒有任可波動地說:「隨你。」


  容天愛瞠大眼兒,一汪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絕望地看著容恣,用從來沒有認識過的眼神,死盯著容恣。


  容恣不以為意,折身從旁邊的衣櫃里,找出一件乾爽的衣裳套上。


  火火仔細看著容天愛,覺得這個漂亮奶奶的眼神,很可怕。


  小手小腳縮了縮,靈活地滑下軟榻,果斷地往容恣身邊兒跑去。


  容天愛伸手將火火的小身板兒撈住,就跟忽然找著了一塊救命的浮木一樣兒,攔腰抱起火火,將他小傢伙往上一提,伸手掐往火火嬌嫩軟乎的小脖子。


  目帶瘋狂地攫著容恣:「阿恣,你把他交給我,我就把火火還給你!不然,我就把火火給掐死!」


  容恣穿衣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眯眸看向火火癟著小嘴兒,可憐巴巴地看向容恣。


  容恣不慌不忙,眉眼之間一抹不輕不重的湛然,讓容天愛心裡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你不是說,我是你兒子?」容恣張唇,極淡的口吻問。


  容天愛點頭。


  容恣確實是她和達西所生。


  當然是她的兒子。


  「火火是我的種,也就是你的孫子。」容恣挑眉,語氣從容得讓人著急。


  「你掐死他,等於掐死自己的孫子。」容恣面無表情闡釋道。


  「所以,你想繼續?你繼續?」


  容恣給她一個我不攔你的眼神,主動權在你手裡,你動不動手都是你的事兒。


  這態度出來,連容天愛也為之一震,容恣這是絲毫不在意火火的生死了嗎?


  還是料定自己下不了手?


  火火委屈地撅了撅嘴,大概是被掐住脖子的緣故,上氣不接下氣地嚎著。


  「怕怕…….壞壞…….怕怕…….壞壞…….」


  怕怕是怕容天愛還是怕容恣,這並不知道,至於壞壞,是說容天愛還是容恣,也不知道。


  火火哭喊得含糊,吐字不大清楚,莫名增添了幾分凄楚可憐。


  容天愛畢竟是個女人,火火又長得軟萌可愛,眼淚一掉,鼻子一軟,容天愛手上的力道就鬆了大半兒。


  再加上火火體重本來就不輕,她手上的力道一松,整個人,就跟著火火往地上傾去。


  容天愛又怕摔著孩子,原本打算用火火來要挾容恣的注意,在下意識中,就小心地護著火火安全落地了。


  「火火……..對不起…….火火…….對不起…….」容天愛無措地張望著自己的手,喃喃地道。


  火火一安全落地,就往容恣身邊跑兒,儘管小人還記恨著,剛才容恣見死不救的一幕。


  可心裡也明白著,這時候只能抱緊容恣的大腿了。


  「對不起,對不起…….阿恣,我只是太緊張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對不起…….」容天愛對上容恣比之前更加冰冷極寒的視線,身子不由自住地往後退了數步!

  再看向火火時,火火也將自己的小身板完全藏在了容恣身後。


  「對不起……」容天愛顫唇,喃喃失神道。


  容恣冰冷如鑄,目光湛湛透著清寒:「你走吧。」


  「阿恣…….」容天愛一臉慚色夾雜著央求,複雜地朝容恣的走了一步。


  容恣單手拎起火火小胖團兒,爽利地丟給容天愛一個絕情的背影,進了東廂裡間。


  容天愛往地上一跪,雙手哀傷地捂住自己的臉兒,唁唁涰泣起來。


  ——


  東廂外間的哭聲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的。


  容管事端著一堆東西過來,已經聽不到外間容天愛的哭聲了。


  火火抱著奶瓶使勁兒吸著,小表情帶著點兒怒氣,兩條小眉毛,湊成一個八字。


  容恣簡單地吃了點兒東西,明明這幾天下來,他根本沒有吃進去什麼,可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餓。


  體力和精力上雖然有些疲憊,可也沒有到倒頭就睡的地步。


  「恣少,你就吃這麼點兒啊?」容管事瞅著滿桌子吃的,小聲兒問。


  「不餓。」容恣冷聲淡道。


  容管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方才在白虎院兒,碰到許行,許行特意交代了他,一定要多準備地點兒東西給容恣。


  沒想到,東西準備了那麼多,人家恣少,幾乎就不動筷子!

  唉!

  可旁邊兒的火火小少爺,就是兩個樣了,他帶過來的十幾個奶瓶,已經全見空了。


  再這麼吃下去,容管事真的有些擔心,火火小少爺這肚皮會不會抻破了。


  「那,小少爺,你那個,夠了嗎?」容管事轉頭問向火火。


  火火小嘴兒含著奶瓶,抽空看了他一眼兒,伸手抓著另一瓶沖滿的奶粉兒。


  看這樣子,是還能再喝下一瓶。


  容管事吞了口口水,他還沒見過哪個一歲不到的孩子,能一次性喝這麼多奶呢。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恣少,這小少爺,會不會吃得有點兒多……..」容管事主要也怕撐壞孩子,所以才試著看向容恣。


  容恣掃了火火一眼兒,手微微一擺,示意他退下去。


  火火瞅了容管事一眼兒,繼續啃奶。


  直到最後一瓶奶見底,小傢伙才坐直身子,一臉滿足地摸著肚皮,咂咂嘴兒。


  正享受著飽腹帶來的餘韻,忽然感覺整個身子騰空,火火驚異地睜大眼兒。


  眼睛對上容恣那狹長如星河深邃的眼神,忽閃著眨了眨。


  容恣毫不費力地拎著他,就像拎著一塊小臘肉一樣輕鬆。


  「你不是會點火?」容恣眼神微斂,幽黑的視線,精光聚成一條線。


  火火努努嘴,沒聽懂容恣是什麼意思。


  「以後,遇到這種事,自己點火。」容恣一動不動地看著火火,微淡的語氣,柔了幾分聲線兒。


  半晌兒,火火似乎聽明白了,點了下頭。


  容恣這才將火火放下來。


  容恣這話的意思是,以後火火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就應該自救。


  他雖然不會冷眼旁觀,可也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你和唐晚輕一起,我不會救你。」容恣將他放下之後,如勁松筆直的身板,淡漠道。


  火火小眉毛緊皺,面上雖然有些委屈,淚水蘊起,在眼眶裡轉了幾圈兒,差點兒就要掉下來。可最終還是收了回去了。


  而後,傾了下頭,算是明白容恣的意思。


  「媽媽……..要媽媽…….」即使心裡很難受,小傢伙還是覺得唐晚輕最重要。


  他揮舞著自己藕節似的小胳膊,表明自己的決心。


  「放心,我一定會找著她。」容恣眯眼,深吸一口氣。


  鼻尖傳來東廂裡間她殘餘的氣息兒,以前還不覺得這味兒如此清晰。


  大概是經此一事兒之後,才發現,原來她的味道無處不在。


  「媽媽……想…….」


  「我也想。」容恣眼神幽幽無邊道。


  ——


  是夜。


  石室內的木床上,一個滿臉黑皮的女人,蜷縮著躺在床的一角。


  她小心翼翼地伸著手,想碰碰自己的臉兒,可手一伸兒卻發現息連碰觸的力氣也不夠。


  渾身疼痛難耐,面上的疼痛更是火燒火燎一般,就像有人拿著一把鈍刀,手法不甚熟練地一刀一刀割著面上的骨肉。


  她彷彿還能聽到,骨肉被切割下來的聲音,細碎又讓人心驚。


  可真伸手一摸兒,又會發現,什麼都沒有,全是自己的幻覺。


  好疼!


  就像脫胎換骨一樣兒的疼!


  疼得她渾身不停地發抖!


  汗水已經將她的薄外衫,浸濕了又風乾,風乾了又浸濕了。疼得眼睛都看不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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