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見他到底是為什麼
顏葉舒沒想到，席承峰竟然會派人來問她，周末有沒有時間去看宮崎駿的《懸崖上的金魚姬》。
當看到一個與曾平差不多表情的面癱大叔找過來，自稱是奉了席承峰的命令來邀請時，顏葉舒真是冷汗都下來了。
別告訴她席承峰對她有什麼興趣，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連這個冷酷無情的古怪老頭也吸引了。
周末，席慕雲約了人去打高爾夫，顏葉舒硬著頭皮去月光電影城赴約。
還好，跟席承峰看電影也不是多可怕的事。顏葉舒偶然偏過頭，看見他居然專註得嘴角帶了笑。
特別是看到五歲的宗介和人魚波妞吃面那一幕，他忽然輕笑起來。
這個傳說中很殘忍的老頭，竟然也會為那純純的感情，溫馨的情節感動。
顏葉舒很訝異。
看完電影，照例是去品茗。
兩人消磨了兩個小時泡茶喝茶，說話聊天的時間卻很少。
顏葉舒老是想，她會有機會看到那對住在席承峰偏苑的母子嗎？
每次她看到席承峰，再想到那個與自己母親肖似的女人，她的心就亂七八糟地浮動起來。
那個私家偵探後來還真的不再露面，電話也聯繫不到人了。
她沒有再找第二家私家偵探公司。畢竟最後都會是一樣的下場，她還是不要害人了吧。
……
時光流逝，很快就到了兩個月後。
席承峰第四次請顏葉舒看電影，這次的不是宮崎駿的，但仍然屬於吉卜力工作室的一個很溫馨的動畫電影，叫做《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
故事很溫馨唯美，但顏葉舒感到影片有股淡淡的憂傷。
席承峰看得很投入。
看完電影又去喝茶。
顏葉舒默默地品著一杯茶的時候，席承峰看著她，淡淡地開口。
「我每次叫你，你都會出來。」
他唇角帶笑。
但顏葉舒看得出，那笑與蘇瑞林的不同。
而且要更加意味深長多了。
「我喜歡您請我看的電影。」顏葉舒不知道說什麼好，就挑最簡單的來說。
「嗯，我看得出你喜歡。」席承峰輕笑。
「沒有年輕人願意陪我這樣的人。」他又說。
「您不難相處。」顏葉舒點評，彷彿是再自然不過的陳述。
席承峰又笑，就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嚴苛的五官第一次恍惚透出一點爽朗的味道。
「我發現跟你在一起笑的時候竟然很多。」他笑著，蒼老的劍眉新奇地挑了挑。
「那您就多笑笑。您笑的時候，看起來很讓人輕鬆。」顏葉舒也笑。
「那麼我不笑時，看起來很可怕？」
「嗯，確實是這樣。」顏葉舒看他一眼，很認真地說。
這次席承峰直接就哈哈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你這丫頭倒是大膽。」
「您看錯了，其實我很膽小的。」顏葉舒莞爾。
席承峰笑著抿了一杯茶，忽然轉移了話題：「你對花漾現在的老闆感覺怎樣？我指席慕雲，我兒子。」
顏葉舒一激靈，後背瞬間透了一層冷汗。
她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提到了席慕雲，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席少很厲害，但我不了解他。」顏葉舒慢慢放下茶杯，沒敢再拿，只怕會在席承峰的面前把茶水都潑出來。
她說得模稜兩可。
她確實不了解席慕雲實際上是一個怎樣的人，至少他心裡對她是怎樣的想法，她無法看透。
不過她希望席承峰理解的是：她「不認識」席慕雲。
席承峰目光深不可測地盯了顏葉舒一會兒。
「聽說你拒絕了蘇瑞林。」
顏葉舒後背的汗更多了。連臉頰也緊張得僵硬起來。
她想從他的眼裡看出他真正的想法，但實在沒有勇氣，垂著眼帘說：「您為什麼會問這些問題。」
席承峰輕笑。「只是確認一下，算是好奇。」
他忽然壓低聲，一副開玩笑的樣子：「其實我是一個很八卦的老頭。」
顏葉舒抬頭小心地看他一眼。
他的臉上還掛著玩味的笑。
顏葉舒在心裡糾結翻騰，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您，您是不是覺得我心思不正？」
她接受他的邀請並不是因為她對他有什麼企圖。她想這麼說。
但這種東西很可怕，她不能太直白，不然就是把自己趕到懸崖上。
「心思不正？」席承峰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他的嘴角又勾起來。
似乎顏葉舒真的很有趣，一直讓他有想笑的感覺。
「曾有人這麼評價我。」顏葉舒苦笑。
「或許相對於你的年齡，你算是世故圓滑了，但還不至於心思不正吧。」席承峰很淡定地又開始一輪洗茶泡茶沖茶。
顏葉舒聽到「世故圓滑」幾個字，有點尷尬。她有這樣么？
「別想太多，喝茶。」席承峰遞給她一杯。
顏葉舒心中無語。
這老頭，怎麼這麼喜歡故弄玄虛。
偏偏她又不能直接問：您老是請我看電影喝茶是為什麼呀？
她還不能說：你每次叫我我都會來，真不是我看上你這個糟老頭，我只是想知道你偏苑那住著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媽媽。
啊啊，她真的快要瘋了。
瘋了還要一臉淡定地繼續跟他悠閑地喝茶。
……
顏葉舒恭敬地目送席承峰的車子離開。
正要打車回槿苑，忽然感覺到身左側有一個身影彷彿在向她走來，伴隨著一個讓她不安的高跟鞋聲音。
沒等她心裡那根弦拉緊，那個熟悉得叫她厭惡的聲音終於響起，顏葉舒有種走在路上遭遇高空潑水的感覺——懵逼還絕望。
「顏葉舒，原來你的品味是這個啊。一臉清純堅貞的模樣，把我叔叔弄得失魂落魄，結果還是一樣賣，只是買主另有其人。嘖嘖，你算得上當代的柳如是了。」
蘇菲菲踩著細高跟走過來，語氣嘲諷之極。
顏葉舒想起自己那封躺在抽屜里的辭職信，眉頭微微蹙起。
「您誤會了。」顏葉舒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麼好的忍耐力。
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蘇菲菲的侮辱，她還是不得不努力維持一絲平和，以求避免與她正面衝突。
「哎算了，這其實也是你的自由，再說你選的這位金主我也不敢輕易得罪。」蘇菲菲嗤笑一聲，站了一會兒，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錶，嘟噥般：「怎麼還不來？」
顏葉舒知道她總算對自己沒了興趣，轉身走開。
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正要走過去，忽然聽到蘇菲菲在後面嬌笑：「席少你怎麼才來，等得我的腳都酸了……」
顏葉舒不知道蘇菲菲的腳是不是真的酸，但她的腳確實是瞬間就軟了。
她僵著身體逼著自己趕緊上計程車。
「您猜我剛才碰到了誰？」那邊蘇菲菲還在笑，顏葉舒坐到計程車的後座上，顫抖著手關了車門，臉早已白成了紙。
顏葉舒才回到槿苑，席慕雲的車子後腳就跟到。
車輪碾在地面上響起的低沉的沙沙聲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地透過顏葉舒的耳膜，彷彿那車子就從她的心臟上碾過一樣。
她脊背已經幹了的冷汗，再次冒出來。她不敢回頭，挺直脊背上樓。
席慕雲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一聲比一聲接近。
兩人前後進了卧室，門關上。
顏葉舒覺得自己也被鎖進了牢籠。
「你走得很快。」身後響起席慕雲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他的大手抓住她的裙子后領，勒著她的脖子將她提過來，又扯了她纖細的胳膊，逼她正面看著他。
他面無表情。
顏葉舒望著他，動了動嘴唇。「蘇菲菲跟你說了？」
席慕雲的大手驀然微動，顏葉舒覺得他應該是很想扇她。
「你見席承峰做什麼？」
「他請我看動畫電影，看完電影就去喝茶。」顏葉舒雙手顫抖著，緊緊攥著，臉上卻跟席慕雲一樣，很平靜。
「他為什麼會請你看電影喝茶？」
「我不知道。就是有一次我自己去看宮崎駿的動畫，碰巧遇到他……」
「宮崎駿的動畫？」席慕雲笑起來，「我那個惡魔一樣的父親，居然跟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去看動畫。」
他笑得氣也喘不過來，好不容易才停下來，然後笑容斂去，冷冷地看著她：「那你為什麼跟他去？」
顏葉舒沒有馬上回答。
席慕雲就幫她列出選擇題：「因為他比我有錢？」
顏葉舒搖頭。
「你想了解我們家？」
顏葉舒頓了頓，還是搖頭。
席慕雲猛地揪住她脖子上的衣領，低喝：「那你他~媽的告訴我，你見他到底是為什麼？」
顏葉舒定定看著他因為怒火而燒紅的眼。
她覺得她就是一個悲劇。
她沒有勇氣告訴他，她想知道她的母親是不是也像她一樣，被他們席家包~養了。
「你到底說不說！」席慕雲發狂地想要掐她，但他忍著，就像一隻被激怒卻還在隱忍的獸。
「我走吧。」顏葉舒輕輕地說。
「走去哪裡？」
「離開這裡。」
席慕雲只覺得血液都往頭頂上沖。他猛地將她撞到門板上。
「你心裡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你他~媽的一天到晚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席慕雲狂怒地咆哮，似乎要將她的肩頭給生生捏碎。
顏葉舒無力地由他搖晃著，在如此恐怖而壓抑的氣氛下，她竟然一滴淚也沒有。
「席慕雲，我們就算了吧。你放我走，我不再纏著你了。」泛酸的淚涌到她的喉嚨便停住了。
席慕雲高大的身體也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