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神祗一般的男人
事情發生的毫無徵兆，紀思念死死瞪著眼睛，漫長的彷彿像過了一個世界。
「林媽！！！——」
下一秒，是誰撕心裂肺的尖叫。
這個水晶燈當初薄正東買來的時候，不低於三百萬，重量足足有數十斤重，從的穹頂上落下，不要說人命，就算血肉之軀都很難保全！
危險發生的一瞬，林媽想也不想的就把紀思念和管家推向了一邊，可
她自己卻難逃死劫。
「林媽！林媽！！！林媽！！！！」
思念發了瘋一樣往回沖，這是她過去二十三年裡唯一一個扮演母親角色的女性長輩，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的意義，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姐，我們走吧……」
老管家這時熱淚盈眶，他看著華麗燈具下一片模糊的血肉，老淚縱橫。
「林媽……」
思念最後掙扎了一下，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
世間最難測，無非是天災；世間最悲痛，無疑是死別。
一場地震，幾乎摧毀了半個龍城，哀鴻遍野，死傷無數。
全國各大新聞都報道著這場天災，國際頻道也比比皆是，世界各地的支援在最快的速度都被派來了這裡。
醫院在這個時候成了龍城最人滿為患的地方，多少人躺在門口住不進去，救世主在這個時候並沒有憐憫眾生，活下來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就連紀思念，也是靠四季老管家多年的人脈，才托關係住在最好的病房的。
……
思念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昏迷不醒。
林媽的死，就像是壓倒紀思念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知道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更不可能怨恨任何人，
她只是想不通，不是說因果報應嗎，林媽那麼善良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死？
林嗎從四十歲開始照顧紀思念到快五十歲，整整八年，拿著絕對不算多的薪水，也沒有過著多麼像樣的生活。
盡心儘力，鞠躬盡瘁，
最後，甚至為她去死。
連一句死別的話都沒來得及對她說。
為什麼？
……
思念一邊昏迷，一邊做了一個夢，
夢裡來回重複水晶燈掉下林媽血肉飛濺的畫面，她想停止，只可惜夢境只會自動播放。
「小姐，您要好好活著……保護好肚子里的孩子……」
「小姐，您一定要堅強！——」
——夢裡，林媽這樣對她說。
……
紀思念剎那夢中乍醒！
真的是驚厥一醒，思念身體弓起，兩眼空空盯著天花板，沒有一絲生氣！
她大口大口穿著氣，就像得了紫紺的哮喘病人，就在這個時候，她感受到一隻有力的大手。
她下意識看去，看到薄正東一張冷峻略帶疲憊的俊容。
記憶中的英俊，記憶中的冷峻，不同的是他這幾天有明顯的消瘦，凌厲的眼睛下也開始有了不明顯的暗青，胡茬略冒而出。
相當的焦慮。
能讓他露出這樣的一面，紀思念畢生難忘。這可能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如此憔悴的薄正東，眼淚一秒就，奪眶而出——
「東家！……」
「我回來了，」男人一把把她抱緊，西裝上有煙味，但為了掩蓋住他也噴了香水，顯得更加落寞，
「我回來了，思念，不怕——」
「嗚——」
思念像是得到了釋放，嚎啕大哭。夢裡是林媽死時的樣子，夢醒那個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可以這麼說，林媽之死帶給她的痛，絲毫不減她父親去世當年。
「林媽死了！……」紀思念死死咬緊嘴唇抽噎，「是因為我！她為了救我才會死……！」
最難過的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因為必然。
是人為的選擇，是愧疚，是虧欠。
「別哭，我會厚葬她。」
「可是人已經死了！」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說什麼厚葬，其實都是虛的。
……
思念哭著哭著就繼續虛脫昏了過去，她這樣的狀態讓醫生們都非常緊張，不要說是一個孕婦，就連一個普通人，都可能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這樣折騰。
更緊張的是，薄正東最近心情實在喜怒難測，雖然他從邁阿密回來了，但是從他的反應就能看出，贖回薄子兮的事，進行的並不順利。
這樣的時間點，誰都不敢往槍口上撞。
………………
思念睡著后，薄正東久推開病房門在走廊里點燃一支煙，
漠然的雙眼，冷漠的看著醫院透明棧道外，求醫而不得傷殘血流的難民。男人手裡的煙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幾乎要把他整個黑色的西裝身影都籠罩住。
他高高的站在那裡，宛如一個天神，可以看清眼前所有等待救贖的人民。
他們有的或許是孩子，有的或許是孕婦，老人，也就是媒體口中所謂的「弱勢群體」，一場天災可能讓他們一夜之間就失去了親人，或者原本健康的身體。
也不是醫院冷血不救濟世人，只是患者實在太多了，誰有錢有權，誰就先住院。
這都是很現實的。
……
男人看著他們淡淡拿開抿在唇間的煙，直煙到盡頭落下一些煙灰。他無聲無息的喟嘆一聲，
淡漠的啟唇對身後吐出兩個字，
「管家。」
「在，東家。」
「給他們發賑款。」
「……？」
管家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抬頭試探的看了男人孤絕的背影，重複，
「您剛才說……？」
「對，賑款。」
管家這次沒有再出聲了。
他彷彿是不敢置信，雖說跟著薄正東這麼多年，知道他其實不是傳聞中說的那種「大惡人」。但也絕對不像是這種會發救濟款的「大善人」。
他只是個手掌大權的正經商人，因為權勢滔天，和高官集團來往密切而已。
但以他現在的身份，無論是從企業形象，還是說個人形象來說，都是不需要發賑災款來謀取利益的。
也就是說，理性角度上，他完全不需要做這些。
感性角度，他就更不可能感性。
……
管家想不通，但他不可能去問為什麼。只是薄正東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去做。
」好的，東家，我知道了。」
「賑災款……大概是什麼範圍呢？」
龍城這一場天災元氣大傷，死傷難民千千萬，薄正東作為這裡的一把手，既然決定出手，就不可能只顧及到醫院門口這幾百或者幾千號人。
「全城，十億。」
十億。
這個數字說出來就有點嚇人，管家被嚇到了，嘴唇開始打哆嗦。
「十……十億？」
「對。」
……
如果十億不算多，可以對比一下別的地震時各大企業捐款的排名。
許多世界數一數二的名列前茅企業不過也就是千萬計數的金額，而他薄正東，以個人的名義，就是十億。是他們的將近百倍。
雖說十億也不至於讓他元氣大傷，但用個人名義而不是公司，也絕對可以引起相當大的轟動。
整個捐款過程非常低調，甚至連媒體政府都沒有任何播報，只有上流社會隱隱傳著風言風語——薄大東家僅靠一人之力，就撐起整個龍城一半的重建開支，可見財力雄厚，魄力之巍峨。
可思念並不知道這件事，
四季成了廢墟，家也沒了。她這段時間就在醫院裡修養，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看著窗外發獃。
她和外界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道生命中其它的那些人怎麼樣。
非非沒有事，阿韻沒有事，慕白城也沒有事，剩下的，她也沒有過問了。
陸雲深好像腿受了重傷，但配合治療痊癒的問題不大。龍城監獄向來秩序良好，趙真妍應該還留著。
倒是聽說姑姑紀韻被砸成了植物人，紀老太太也一命嗚呼了。
還是有親人在這場地震中被帶走生命的，
思念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只是白天剛去了父親的墓地，晚上就出了這樣的事——難道真的是爸爸在天有靈在暗示著她什麼嗎？
……
她閉著眼睛摸了摸自己隆起已經很明顯的小腹，
身體里的那個生命，已經開始越來越活躍。
寶寶，你可一定要站穩腳啊。
思念摸著肚子在心裡祈禱，她現在已經不僅是一身兩命，更承擔著林媽犧牲自己而給他們生命的延續。
他們一定要活下去。
………………
災后重建工作進行的有條不紊，地震雖然讓龍城這次損失慘重，但說到底也是國內外聞名的一線大都，資源資金都很充足，沒有遇到什麼大困難。
薄正東有時也在照顧紀思念之餘，也繼續看著棧道外。
醫院旁建起了一處處的一次性抗震房，醫療的問題倒是解決了，最起碼那些沒有錢，也沒有勢力的人，也不至於活活躺在大馬路上等死。
也許別人都不能相信，可能就連他自己曾經也無法相信，但經歷過這件大變之後，他真的就相信了那兩個字——
報應。
因果報應，如影隨形。
他戾氣重，血腥重，年輕的時候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這個報應，就算不報在他的身上，也會找到他親人，女人，或者孩子的身上。
所以紀思念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才會三番兩次差點流掉。
本來他作為那樣一個高傲的男人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的。就算世上真的有輪迴，成王敗寇，他也沒什麼畏懼。
只是現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的世界就不只是冰冷還有陰暗。
而是有了他想守護的東西。
……
思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到他身後，
她從病房裡出來散步，遠遠看著他的背影站在如此一個可以俯瞰半個城市高處不勝寒的地方，
她看了那些一棟棟修起的小房屋一眼，又看著這個天神一樣孤寂，孤高的男人一眼，淡淡的直接就問出口，
「這些…都是你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