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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因為我不死心

  回到辦公室里,陸仰止扶著容鳶在真皮沙發上坐下。


  唐言蹊跟在後面,步調適中,不快不慢。


  她垂著頭,好像在想什麼事情,白皙的臉蛋上表情很寡淡很放空。


  霍無舟並不在被陸仰止叫進辦公室的一行人之列,再加上他前兩天就被容鳶免了職位,如今只能算她身邊一個普通到與保鏢看齊的人,因此走到總裁辦的門口,他就淡淡止住步伐,沒再進去。


  取而代之的是宋井和一個秘書科的小秘書,二人各拿了些文件,臉色凝重地進了辦公室。


  容鳶見宋井將門妥帖地關好,接過小秘書遞來的文件袋,看了兩眼,冷笑著摔在面前的案几上,「唐言蹊,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女人漂亮的五官上沒浮現出太大波動,「你在說什麼?」


  「公司存放在分部資料庫里的源代碼被人盜走了,你別跟我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唐言蹊看了陸仰止一眼,只見男人也諱莫如深地沉著臉望著她,面部輪廓冷淡至極,沒有半點開口說話的意思。


  她原本就冷透的心扉忽然就被他犀利的眼神貫穿。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唐言蹊輕笑,「就因為放眼整個陸氏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實力卓絕的黑客,所以鍋就要扣在我頭上?」


  她從頭到尾語調都維持在溫靜舒緩的節奏上,卻莫名叫人感受到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容鳶掏出兜里碎了屏幕的手機,「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她把手機拍在桌面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和孟文山暗中勾結的事情能瞞得住?」


  聽她提到「孟文山」三個字,唐言蹊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這一星半點的反應卻沒能逃得過陸仰止的眼睛,他的眸光迅速沉暗下去,嗓音也冷了幾分,「是你做的?」


  指甲刺入掌心,唐言蹊低著頭,良久才道:「我說不是,你信嗎?」


  「你少在這裡賣可憐!」容鳶截斷她,眼裡充滿鄙夷,「我就問你,一個星期前早晨八點,在分部的資料庫里,你和孟文山做了什麼!」


  唐言蹊眼裡劃過一絲錯愕,「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還知道得這麼詳細?」容鳶紅唇一勾,饒是受了傷,坐在沙發上,那冷艷而強勢的氣場也半分不損,「你以為你手段高桿,刪了操作記錄和監控室里的錄像就萬事大吉了?」


  女人站在原地,臉上透著顯而易見的無措和蒼白,好像隨時都會因為承受不住她沉甸甸的質疑而倒下。


  容鳶卻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冷聲道:「唐言蹊,人在做天在看,下次打算做這種事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別叫旁人聽見看見!」


  唐言蹊被她說得怔住,一顆心臟猛地落進谷底。


  半晌,她嘴角彎了彎,恍然笑嘆,「原來如此。」


  怪不得容鳶那天丟下工作去而復返,怪不得當天晚上陸仰止用那種不著痕迹的強硬態度審問過她。


  原來,她和孟文山說話時,被人聽見了。


  她在心底飛快盤算起了對策,卻驀地聽到男人冷峻陰沉的聲音:「唐言蹊,我等你的解釋。」


  「解釋?」容鳶不可置信,「師哥,證據確鑿,她自己也默認了,你為什麼還……」


  男人重重握起拳,清雋俊朗的眉目依稀能看出壓抑著什麼的痕迹。


  明明從最初就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都有蹊蹺,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了下去;明明真相就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還是忍著胸腔里滔天的怒火,想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為什麼?因為他在溫家錯怪過她,讓她受盡了委屈,所以相同的錯誤,他不願再犯!


  而她呢?她又做了什麼。


  唐言蹊若有所思的表情無疑是挑動了他更深層次的怒火,陸仰止一字一字道:「不解釋?那就回答我的問題。」


  「那天晚上你不惜放棄和相思吃飯的機會也要惹惱我跑到分部去工作,真的如你所說,是為了幫容鳶?」


  他的嗓音冰冷如霜,唐言蹊餘光里甚至瞧見了容鳶在聽到「幫容鳶」三個字時露出的吃驚和嘲弄的笑。


  唐言蹊知道這時候她該說「是」,也最好說「是」。


  可他的視線太過洞若觀火,讓她的心虛無所遁形,她偏過頭,輕聲道:「不是。」


  男人鋒利的唇線勾出笑意,觸目生寒,「好,好極了。」


  唐言蹊呼吸一窒。


  他卻面無表情地問出第二個問題:「孟文山要盜取公司機密的事情你知道,是不是?」


  她咬唇,「是。」


  他逼近一步,伸手攫住她弧度精巧的下巴,狠狠捏緊,「容鳶所看到的一切都發生過,是不是?」


  不消她回答,陸仰止心裡也有了答案。


  容鳶是什麼人,他們都再清楚不過——她那麼清高那麼驕傲,從不打妄語,哪怕再討厭一個人,也不會因為個人喜惡而昧著良心顛倒是非。


  但他,在聽到唐言蹊親口承認之前,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了容鳶的話。


  甚至到了這種時候,他竟還想從她嘴裡聽到一句解釋!

  陸仰止的眼神一寸寸冷漠下去,那摧枯拉朽的力道幾乎要把他和她的心一同絞碎。


  原來,他苦心孤詣地為了不讓她受委屈而委屈著別人,她倒好,一如既往地沒心沒肺,笑嘻嘻地收受著別人的真心,轉頭就是一刀剜心刺骨。


  「陸總。」宋井覺得自己不該在這時候開口。


  然而他看到手機上剛剛傳來的消息,閉了下眼,心一橫,「被賣的源代碼的去處……找出來了。」


  容鳶的身子不自覺往前一湊,擰著眉,「查出下家是誰了?」


  陸仰止亦是眯著眼睛看過去。


  孟文山敢偷,不代表隨便什麼人就敢收。


  因為業內的同行們都太清楚,這相當於明面上開罪門庭顯赫的陸家。


  誰膽子如此之大,敢接陸氏的機密?

  「是。」宋井應著,還似遺憾似失望地瞥了眼男人手中扣著的唐言蹊,嘆息道——


  「是墨少,墨嵐。」


  辦公室里霎時陷入沉沉的死寂。


  唐言蹊閉上眼,心中泛開濃稠的無力與悲涼。


  她不敢看陸仰止的表情,也不敢看容鳶的表情。


  他們都是太清楚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的人。


  終於,要撕破臉了嗎……


  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就成了這闃然無聲的總裁辦里唯一的動靜。


  她閉著眼亦感覺到了男人手裡愈發加重的力道,和他身上破壁而出的陰寒戾氣。


  「墨嵐。」容鳶念了一聲,眼眸微垂笑了,「我怎麼就把他忘了……」


  組織里誰不曉得,一貫高調傲岸的墨少唯獨對毒祖宗言聽計從、寵得要命。


  只要是唐言蹊要做的事,他就沒有說「不」的時候。


  這五年裡,他也沒少明裡暗裡為難陸氏。


  旁人只當這是一場黑與白、警與匪的較量,可是容鳶卻深知,這是墨少在為唐言蹊這委屈的五年討一個說法。


  不惜一擲萬金,不惜兩敗俱傷。


  「唐言蹊。」攫著她下頜的男人忽然放了手。


  女人睜開眼,見他已經直起身子,側過頭去,渾身上下繞著一層讓她陌生的疏離和淡漠。


  他開口,如風吹過廣袤無垠的西伯利亞雪原,低沉,冷漠,卻也空曠得令人發慌,「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回來、進入陸氏、接近我和相思都是有目的的。」


  他低低笑了下,「不用任何人告訴我,我一開始就知道。」


  唐言蹊猛地抬頭,細眉一點點蹙起,「你知道?」


  她喉頭一哽,「那為什麼……」


  「為什麼?」陸仰止重新看向她,眼裡已不再有溫度,薄唇翕動,每個字都吐得清晰而鋒利,「因為我不死心,因為你說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有被捂熱的一天。」


  「也因為,我不信。」


  男人的漆黑的眼瞳里深深嵌著心寒,「我不信你會這麼對我。」


  而後,他嘲弄地笑了,卻不知是在笑誰,自言自語般道:「我總以為你會回頭,言言,我總以為……你狠不下心這麼對我。」


  唐言蹊呆立在原地。


  連容鳶都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水杯,心臟疼痛到酸軟。


  「仰止!」唐言蹊不懂自己突如其來的心慌,可她見不得他此刻的樣子,「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給我點時間……」


  「時間?」不等陸仰止說話,容鳶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擱,明澈的眼眸間凌厲生風,「唐言蹊,你騙了我師哥多少次,需要我來給你算算嗎?出事當天我就把證據交給他看了,你猜他怎麼說?他告訴我這件事除非你親口承認,否則他誰都不會信!事發到今天,你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懸崖勒馬、坦白認錯,可你在做什麼?」


  「現在你還在跟我師哥要時間?」容鳶頓了頓,一席話說得冷靜強勢,「我們給你時間,誰給陸氏上下的股東和上千個員工時間?!」


  陸仰止沒再給唐言蹊任何回應。


  他轉過身去,眼前是她這一個星期來與他作對、假意討好、甚至為了一本書委曲求全和他上床的種種樣子,一周前就埋下的疲倦與失望,終於在這個瞬間生根發芽,放大滲透到了全身的每個角落。


  啟唇,嗓音冷寂如死水,「宋井,去人事把唐言蹊的檔案找出來。」


  唐言蹊一顫,終是等到了他最後兩個字——


  「吊銷。」


  「還有。」容鳶面無表情地接腔道,「通知司法部門介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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