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外人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溫淺不待見霍明嫵很正常。
曾經霍家人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再加上……她昨天聽到的那些,這些混亂的信息已經在她腦海里攪成一團亂。
難怪舅舅在知道母親去世的情況下,也只讓她不要管這些事情,至於其他的,他都讓她自己決定。
一句多餘的解釋也沒有。
母親逃避了一輩子,也帶著所有的真相是非離開,可他們唯一做的,就是還給她保留了機會,都選擇向她隱瞞著。
溫淺心裡生起苦澀的無奈,舅舅是覺得她和霍聿深依舊可以走下去?才選擇了一句話也不說嗎?
大概只是種錯覺罷了。
她和霍聿深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公平,到現在為止隔著太遠太遠的距離,哪怕曾經她一直在努力走近他,卻終究還是一步毀。
霍明嫵依舊是在原地站著,也沒有離開的準備,兩人卻心照不宣的沒有說話,靜默著。
而溫淺不想在母親面前喧鬧,也就隨了她去。
細雨綿綿,她沒有撐傘,很快發上就沾上了點點水跡。
溫淺站起身,拿起自己腳邊的傘,心裡默念著對母親的墓碑說了聲再見,轉身欲走。
「等一等,我們一起走。」霍明嫵出聲叫住她,不是商量,而是陳述的語氣。
這是很明顯的有話要和她說,也是確定的一定要她聽。
溫淺頓住腳步,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這性格還真是相像。
不知基於什麼理由,她轉身側眸看著霍明嫵,輕聲道:「那我們走遠些,不要在我媽面前說話。」
她怕擾了母親的清凈。
霍明嫵上揚的鳳眼染上些許薄涼之色,可在此時她也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只是輕點頭應下。
整個墓園建在山上,下著雨的原因,台階上難免有些濕滑,兩人腳下的步子走的很慢。就和溫淺要求的那樣,一直走到很遠很遠之外,兩人都沒有說一個字。
好久之後,溫淺在她身側站定,先打破此時的寧靜,問道:「您想要說什麼?」
霍明嫵在溫淺面前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此時她目光沉靜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對她是應該有怨,可在這平靜的神色之下,看不到任何一絲的怨氣。
「你和你母親很像,不是長相上,而是這性子。」霍明嫵不咸不淡的說著。
溫淺沒有接話。
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才強行微微扯開唇角,「您特意出現在這裡,難道說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還是說,帶著您作為勝利者的姿態,來看這些故人的下場?」
溫淺從來不會把話說的這麼沖,只不過這次是真的忍不住。
「你都知道些什麼?」霍明嫵聽得懂她話里的意思,只是她不知道,究竟知曉到何種程度?
「也沒有什麼,就是覺得我媽和舅舅為了我,屈就了太多,現在想來真覺得不值得。」溫淺笑了笑,這是這笑容帶起幾分蒼然。
靜默了須臾,溫淺又問:「冒昧問您一句,我舅舅和我媽究竟當初對您做了什麼事情,要糾纏這麼多年都不放過?」
霍明嫵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尖,有雨滴砸在鞋面上碎成更小的珠子,隨即隱沒了蹤跡……
有些事情原本是一輩子都會爛在肚子里,最後帶到墳墓里,只是這過程中永遠都會出岔子。
她說:「分開吧,承之終究還是姓霍,我早說過,你們不會有結果的。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們不該是一路人。」
溫淺沒說話,唇畔的笑容只是越發的涼。
「對,我和你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這點認知我很清楚。」
溫淺只用意味不明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
多餘的口舌不用浪費,和他們這樣的人,不需要。
從來不是一路人……
不僅僅是曾經,還有現在,只是她到這一刻,才能把這些看得真切透徹。
霍聿深姓霍,即便他娶了她,她也從來都是個外人。
剛剛對著霍明嫵的時候,她差點就有些忍不住想要說些事情,只不過到最後她也沒問出來。
是不是他們這一家人,永遠都是以自我利益為中心,而其他人只是腳下的螻蟻。
罪惡感這種東西,他們應該是從來都不會有。
舅舅,母親,她,小六……
溫淺走了很遠,腳下的步子也走的很快,只想快點離開。一直到走出墓園之後,她才堪堪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小腿和膝關節處亦是隱隱作痛。
是曾經那一場劫留下來的後遺症,細數數她這輩子受過的所有劫難,還真的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停車場外有輛黑色的車子靜靜停在那,這時候緩緩開到了溫淺面前,車窗搖下來時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不想見到的人一股腦的全部出現在她面前了?
怎麼個熟悉法呢?
溫淺曾經真的有細細地研究過宋蘊知的五官長相,再和自己好好做了一番對比,得出的結論是她們根本不像。
也不知道霍聿深當初是不是瞎了,才會從她身上找宋蘊知的影子。
不管後來事情的發展如何,當初他留下她,絕對是因為宋蘊知。
始於此,或許也會終於此。
「我跟著大姐一起來的,見她一直不出來,所以就在這等了等,沒想到這麼巧。」
宋蘊知這人身上有一種書卷氣,就算溫淺知道這個人曾經對她做過些不好的事情,可要說厭惡憎恨,也是真的沒有,甚至無法把這個女人聯想成那些會動不好心思的人。
說到底,只是因為溫淺對她有愧疚。
不過倘若時間能重來,她一定不會摻和這些人這些事,見到這些人就應該繞道走,安安穩穩的過上一輩子。
溫淺卻不提霍明嫵,看著面前的宋蘊知,淡淡問道:「要和我談談嗎?」
若非這些人一個個在她面前重新出現,她都快忘了自己和霍聿深之間竟然隔著這麼多過去,也是怪最近這些日子裡過得太安逸,迷惑了她的眼睛。
溫淺和宋蘊知走的並不遠,卻很偏。
是一家小茶館,隱在街角的轉角處。木門上掛著風鈴,疾風吹過有清脆的響聲。
下著雨的原因天氣一直是陰沉沉的,可這個季節便是如此,潮濕沉悶。
油紙燈將室內的光染得微暖,除了茶香還帶著些許清淡的檸檬香。
第一杯茶,溫淺倒給宋蘊知。
她淺淡的笑,道:「宋小姐,你身上的香味我很熟悉。」
宋蘊知的手指撫著茶杯若有所思,看著她這不真切的笑,訝異地問:「怎麼說?」
「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在我丈夫的衣服上聞到這種香味,直覺告訴我只會是你,今天確實印證了我的猜想。」
說這段話的時候溫淺的語氣很淡,神色間亦無變化,就只是平靜地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抱歉,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不管怎麼說最開始錯的都是我。」溫淺看著眼前的茶杯出神,嗓音有些遠。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有那麼一陣子,他經常會到很晚才回來,或者在深夜裡出去甚至徹夜未歸。
不止一次兩次,她在他身上聞到了這種陌生的香味。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宋蘊知,榮竟何也曾給過她模糊的答案,只是當時她並不在意這些。
「當時……是有些事情,不過說真的也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宋蘊知給她的解釋。
溫淺聽著,面上沒有絲毫的動容之色,似是並不在意。
這不都說了不是一路人,再多去計較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溫淺纖細的指尖輕輕敲打著茶杯,忽而,她清淡笑開,「都說曾經誰都以為你們兩人會在一起,後來就因為某些事情分開了,我能知道是什麼嗎?」
聞言,宋蘊知眼底劃過些許不自然,很細微,微不可察。
她抬眸對上溫淺的眼睛,後者只是安安靜靜等著她的回答,眼底不見波瀾。
明明各自心裡都揣著事,卻要維持著平靜。
好一會兒,宋蘊知平靜地出聲說:「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有個性格奇怪的哥哥,他……有些可以說變態的佔有慾,他並不願意讓我和承之在一起。我們宋家也不止我一個女兒,結秦晉之好也有別的辦法,我哥設計了他一道,想讓他和我一個妹妹好上,結果出了岔子。」
說一半,藏一半。
而這個岔子,卻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