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你要我的命,我給你
如那穿西服的男子所說的那樣,霍聿深很快就到了這裡。
彼時溫淺遙遙的看著他從自己的車上下來,繼而大步走向她這邊,他穿著深灰色西裝很明顯像是剛從某個正式場合上出來,身形挺拔俊秀,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感受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和寒涼。
司機和一干人等都等在車外。
溫淺在霍聿深出聲質問她之前先開了口,她說:「我要見小六。」
男人不咸不淡地睨著她,即使是在夏季,他眉眼之見染著的一層霜寒也足以讓她心底發冷。
她聽到他平淡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帶著幾許譏誚和不屑,「你來錦城,是為了見小六?」
「是。」她點頭,沒有多說任何一個字。
而很顯然,她這個解釋,他並不信。
在霍聿深看來,現在的溫淺滿口謊話,可他是縱容著的,畢竟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他才把她逼到了這個份上。
她所做的一切都能原諒,只有一樣不能,那就是……離開他。
而在溫淺看來,此時的霍聿深亦是陌生且看不透徹,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
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
霍聿深居高臨下打量著她,俊美的五官上情緒不辨,好半晌,他才慢條斯理道:「好,那就滿足你。」
那語氣很平淡,在外人聽著彷彿就是一句寵溺的話,可溫淺聽著,只覺得渾身發冷。
溫淺一點也不想和他在同一個空間里,兩人同坐在一輛車的後座,她卻佔據著一個角落避免和他有任何的觸碰。
自打剛才的短短几句話交流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任何言語,在這狹小壓抑的空間內更顯得壓抑。
霍聿深心裡有氣,她很清楚的感受得到。
只不過溫淺覺得自己的滿腔怨氣更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溫淺不知道這車子最後會駛向什麼目的地,是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城市,在此時此刻,她忽而出聲打破這沉默壓抑的氛圍——
「我只見小六,不去你家。」
霍聿深聽著,不置可否,只是眸色一寸寸地冷下來。
這一句話把她和他分得清清楚楚。
倏然間想起曾經,她也抱怨過既然都已經結了婚,可是她都沒有真的見過他父母,也沒有來過他家裡。可那時候他打算帶她一塊回來的時候,她最後卻又改變了主意。
而現如今走到此刻這般境地,不知道有沒有命中注定這一說。
大概在一個小時之後,溫淺見到了小六,彼時那孩子被先前那穿黑色衣服的男子領著向她這邊走來,離她還有好遠一段距離,可她卻已經按耐不住心情,立刻打開車門跑下去。
跑了兩步之後她卻站在原地不再敢上前,眼前霧氣蒙蒙,一時之間眼睛裡面竟然都是眼淚。
小六也看到了她,俊俏的小臉上浮現了笑容,隨即掙開身邊男人的手,一路小跑著往她身邊去。
溫淺張開手臂把他抱了個滿懷,她蹲下身子用力地抱著他,好像這全世界她剩下的只有這個孩子,只有他和她還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小孩子不懂的大人的悲傷,只不過小六在她耳邊叫了好幾聲媽媽她也沒有回應他,而她的肩膀一直在顫,手臂越收越緊。
小六扯著她的衣服,也不懂什麼,就用手在她後背輕輕拍著,說:「我可想你了……」
溫淺聽得出來,除了撒嬌之外還有委屈的意味。
她原本還能壓抑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可這一瞬,是全然忍不住了。
「媽媽也想你,很想你,想你想的都快要瘋了。」她的聲音哽咽到極致,鼻間泛酸。
小六的下巴正好抵在她肩膀上,他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隨後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霍聿深。小孩子的世界總是比大人要單純很多,他下意識欣喜地問:「你和爸爸來接我回去嗎?」
很單純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可是溫淺沒辦法回答他。
她就想很簡單滿足他一個這麼簡單的要求,也做不到。
「在奶奶和姑姑這裡住的不開心嗎?」她又問。
「不是。奶奶和姑姑對我都很好,就是我想和你們住在一起。」
小六潛意識裡早就已經把溫淺當成媽媽,在他看來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最好的。
溫淺何其不想,可是……她知道或許已經成了奢侈。
她稍稍放開他,手掌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經意間拭去眼角的淚痕,淺笑著說:「不行哦,你暫時還要和奶奶住一陣子,還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
小孩子只會天真的問:「為什麼呀?」
可是溫淺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這一句『為什麼』,因為她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到底算怎麼一回事。
溫淺只和小六在一起待了半天時間,確切來說,只有三個小時。
可就是這三小時,或許她都要對霍聿深感恩戴德,還要謝謝她能如願以償的見了她的孩子一面。
後來,有人把小六帶走。
小六一向是很聽霍聿深的話,亦或許是一直以來他都有些怕他,以至於在霍聿深面前他從來不敢對著來,可這次他似是有預感,就緊抓著溫淺的手不願意鬆開。
那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俯下身輕聲哄著他,卻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小六抓著她的手,黑亮的大眼睛就這樣委屈的看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他搖搖頭,用很可憐的語氣說:「我是不是走了就又看不到你了?」
溫淺聽著只覺得心如刀割,目光下意識地去看不遠處的霍聿深,她竟然希望能在他這裡聽到些令她希冀的回應。
只不過,沒有。
後來,一直在旁邊冷眼看著這一幕的霍聿深走了過來,他冷下聲音沖著小六說:「你該回去了。」
許是他的聲音太冷,小六真的慢慢地鬆了手。
而後他跟著那黑西服男子離開。
溫淺沒有勇氣追上去,她轉過身背對著他站著,好似等他慢慢走遠,溫淺聽到了小六突然而至的哭聲……
她太能理解這樣一種情緒,或許能說是隱在血緣下的心靈感應,或許只是她為人母的一種天性。
就像她的母親那樣,即使明知道不能陪她再多一些的時間,可就是覺得哪怕再多一分一秒那都是好的。
溫淺沒忍住想要追出去,身旁的男人卻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寸步難行。
「人你見到了,現在回去。」
霍聿深不帶感情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她奮力掙扎著想要掙開他的禁錮,卻只能眼看著小六從她身邊被帶走,直至她一點也聽不到他的哭聲,漸漸在她周圍消失的一乾二淨。
溫淺滿臉都是眼淚,眼睛通紅的看著他,彷彿連日來的積怨和委屈已經臨近了崩潰的邊緣,她怒聲說:「霍聿深,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在乎的人已經被你一個個從我身邊除去,我舅舅被你送進牢里,我媽媽……你還想要做什麼?是不是你要我把命也給了你才算結束!」
溫淺反握著他的手在他手掌的虎口上狠狠咬下,不管不顧,似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氣力,只想要讓他也能嘗得到她所受的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一時之間,唇齒間儘是血腥味。
男人有一瞬間的愣怔,而她就趁著這一瞬間,狠狠將他推開,她快步從他身邊跑開,從自己隨身的背包里翻出一樣東西。
金屬的冰冷質感讓她指尖剛觸到的時候就退縮般的顫了顫,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緊握著手裡的東西,是那把當初他送給她的槍。
精緻的女式手槍,當初她不知道他送她這東西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思,或許是希望她能用來防身,可她總覺得這東西太過於陰暗就一直沒有敢碰。
那一段日子於溫淺來說,就是沉淪的開端。
那時的她失了肚子里的孩子,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也傷了一雙腿。可那時候他或許是為了補償她,他為她做了各種事情,也讓她開始那一步步的沉淪。
放眼現在看來,那就是罪孽的開端。
他帶她去射擊館,教會她怎麼開槍,甚至還和她說一定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可第一次,她卻把槍口對準了霍聿深。
她的手一直在顫抖,聲線哽咽著也不穩,「霍聿深,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給你,如果你不要,那就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