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經久不愈
在遇見溫淺之前,霍聿深應該從來不會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竟也學著會遷就人。
在認識溫淺之後,他亦是沒有想到過她會走的離他這麼近,近到完全無法避讓的地步。
而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一手促成。
所以想,他是不是瘋了?
或許生活中必須要出現這麼一個人,才算是完整?
他見霍明嫵不說話,也不催促,目光漫不經心地看著茶几上某個虛無的點,意味不明地說著:「姐,我這輩子在乎的東西也不多,您和媽在其中,小六在,剩下來的一個位置,留給我太太。」
已成既定之事實。
「你真是……」霍明嫵的語氣里隱著怒氣,發而不得。
男人原本漫不經心的眸光忽而變得有些凌厲,他抬眸直視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眸子深處究竟藏了些什麼,意味不明問著:「姐,除非你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
當然,即使有這麼一個理由,也不見得會如何。
霍明嫵第一次被他用這樣質問的語氣問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霍承之,你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要和我作對?」
怒目而視,誰也不避讓。
「您對她為什麼有這麼大偏見?」他問。
霍明嫵點點頭,連著說了兩個好字,同樣薄涼的唇邊漸漸出現幾許寡淡的冷笑,「那你和我說說,她最早為什麼跟你!別和我說是因為可笑的愛情。」
可笑,且又奢侈。
霍聿深微抿唇,最早的時候……
最早的時候是因為什麼?一時起意罷了。
霍明嫵見他不說話,眸光更加諷刺。
「怎麼說不出來?除了看中你的錢和地位,還能有什麼?說句難聽的賣給你的女人,你玩玩就成,居然想要帶回家,你寒磣誰?」
霍明嫵這話說的難聽,他的臉色也一點點沉下來,面上看似平靜,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緊握。
他沉默了會兒,站起來看向壁鐘上的時間。
雲淡風輕的樣子仿若壓根沒聽到她方才說的那些話。
「我不和您吵架。」
霍聿深的語氣很沉,說完之後他轉身離開,將這一室死寂留給霍明嫵一人。
霍明嫵冷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的無奈之感越積越多,除了無奈大概還有無力。
沒法說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有多折磨人,只是那些沉澱在往事里的毒,像藤蔓般一點點開始瘋長,觸之不得。
霍明嫵本就不是個可以任由人亂來的,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不管是什麼都好……
臨近年關,一年到底的時候,誰都不想有太多糟心的事情。
可她有預感,這個年過得註定會不太平。
……
霍聿深依舊是在書房度過,夜還未深,即便是回到卧室里,也覺得那地方空的有些安靜,用冷清來形容也不為過。
以前習慣獨來獨往的日子,現在怕是不太適應。
他打給榮竟何的電話是在深夜,可能是預料到他會問什麼,榮竟何的語氣很沉靜。
「還沒出結果,再等三天吧。」
「嗯。」男人冷淡地應著。
榮竟何等著他會不會有下文,可等了許久,電話那頭的人也沒說話。
自打那次見過霍聿深以後,他只是將這件事情去好好地完成,甚至到現在他都未曾問上一句,這份親子鑒定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沒有提供任何說明,無法在正規機構做,就只能私下裡托朋友幫忙。
「你急著等結果嗎?」榮竟何緩了緩,這般問道。
霍聿深心不在焉地應了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後他又出聲解釋:「也不急,能什麼時候出結果就什麼時候,我要保證正確率。」
「好,這個你放心。」榮竟何的聲音壓低,莫名的他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這也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妙。
是霍聿深的態度。
與之前和小六做親子鑒定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他想問,卻沒有這個膽子問。
也罷,別人的事情,還是不過問的好。
榮竟何和霍聿深認識的年歲也算是長了,許是現在的話題太沉重,他岔開話題問:「承之,什麼時候回錦城?」
「再過幾天。」
這也是每年的習慣,以前這兩人都把回家當成頭等最不願之事,然而也沒有辦法拒絕。那時候榮竟何覺得霍家最好玩的也不過就是還有個小六在,其他時候他根本不願意去。
壓抑。
也難怪霍聿深不願回去。
現在好了,畢竟現在還有個溫淺在。
「老規矩,回去五天?」
「看情況。」
榮竟何點點頭,想起亦是有不少時間沒見到小六那孩子,他又問:「我有陣子沒見到小六了,哪天你讓溫淺帶來我家裡玩玩?」
突然間說完這句話之後榮竟何覺得氣氛有點不正常,是不是他這句話給說錯了?
可能是成了種習慣,怎麼偏生就提了溫淺?
果不其然,他聽到電話那頭的男人問:「你和溫淺關係很好?」
哎,解釋不清。
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去。
「也不是,小六和我大概也比較熟,有時候這小子也鬧著要來找我。」榮竟何笑笑,又說:「沒白疼他。」
霍聿深沒再說什麼,這個話題算是過去。
榮竟何鬆了口氣,要知道這吃起醋來的男人,也是很恐怖的。
反正他之前領教過一次,可不想再領教第二次。
沒有的事情在這也能說成有的。
沒再多聊什麼,電話切斷。
書房裡太過於安靜,男人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機,忽而就覺得沒有事情可做,除了等待也沒有別的。
他在宋蘊知那得到了那個消息,不知真假。
雖說不知真假,可他在心裡少說有百分之八十的認定是真,並且沒有任何可以取證的方式。
他能去問誰?
問母親?還是問霍明嫵?
都不可能。
只是這些年裡,總有很多地方讓他覺得蹊蹺,甚至想不通。
就譬如霍潯州明明是個私生子,為什麼父親偏要把他帶回來,並且連著生下他的那個女人……父親也一併養在霍家園子里。
又譬如,之前回錦城時那莫名其妙的親子鑒定。
父親疑心重,卻也不見得到了不明是非的地步,還有霍潯州和他說的那些話……
每一樣都讓他覺得難以理解,細思極恐,沒有證據之前都屬於胡思亂想。
……
第二天清晨,霍聿深一大早就把小六接走了,彼時他在溫淺耳邊低聲說:「後天我來接你。」
實則在他和她提起這件事情以後,她已經考慮了很多,一方面有些退避,還是不願意真的去踏入他家裡,可另一方面又想,這是早晚需要面對的。
「那你告訴我,你母親會像電視里的惡婆婆那樣嗎?」她開玩笑問著,其實一直聽小六提起奶奶,在她印象里應該也是一位慈祥的母親,應該也不會怎麼去為難她吧。
「不會。」說完之後霍聿深又道:「要是你還覺得怕,就記得跟緊我。」
溫淺倒是被他這話給逗樂了,笑說:「難不成你家裡會吃人這麼可怕?」
男人的眉眼清淡,眼角處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也不會。」
「那就行了,我不怕的。」溫淺朝他微微笑,見小六一個人在車裡怪無聊的,便輕聲催促他離開。
霍聿深離開之後溫淺也覺得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反倒是清姨又開始一個勁兒問她這問她那,總歸問來問去也就是重複的問題,都是關於霍聿深。
溫淺被問的煩了之後才笑說,「暫時先不告訴您,很快了。」
確實也不用再等多久,他說的時間是……年後。
到時候就是再怎麼想瞞著也都是瞞不住的事情。
當天的時候溫淺還接到一個電話,很久不曾聯繫的老友。
她看著手機上閃爍的名字,沒有絲毫的停頓就接了起來,好像生怕錯過了似的。
是很久不曾有聯繫的傅流笙。
她甚至不知對方在什麼地方,可這樣一個電話足矣。
「阿笙,方便告訴我……你在哪裡嗎?」
溫淺問的小心翼翼,也生怕對方會回絕了她。
電話那頭的傅流笙卻是笑的爽快,相比於她的唯唯諾諾,她則活的自在多了。
「我有這麼想我呀?」
聽著對方開玩笑的聲音,溫淺的唇角也不由得上揚。
她回應道:「想啊,當然想。你出去的時間太長了,真的不打算回來嗎?」
「嗯……有這個打算,就是缺一個理由。」傅流笙回答的隨意,聽似最不經意的回答,卻不知道醞著多少無可奈何。
誰不想回到故土,只是近鄉情怯,還缺少一個理由……
溫淺猶豫了下,說:「那如果我結婚呢?這算不算個好理由?」
傅流笙吃了一驚,她只知道溫淺一直和霍聿深在一起,但是萬萬沒想到會從她嘴裡聽到結婚兩個字……
她立刻問:「和誰?你不要告訴我,是霍聿深……」
「如果是呢?」
傅流笙聽著這四個字,沉默著消化了會兒。
「是就是吧,他至少深情,以前為了個女人也很多年身邊片葉不沾,如果說走到結婚的地步,那就不是開玩笑了。」
溫淺聽著沒做表態,她追問:「那你願意回來不?」
對方遲疑了很久,溫淺也不催她。
「有沒有蕭錦川?」良久以後,傅流笙才終是問出了這一個人的名字。
「你怕見他?」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疤痕,是時間都無法撫平的傷口,經久不愈,看似完好的外表下是越發潰爛。
而蕭錦川於傅流笙而言,就是如此。
但是她卻故作姿態說:「對不起我的人是他,我為什麼要怕?就是覺得膈應而已。」
嗯,不過是覺得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