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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霍聿深,我們散了吧

  榮竟何在一旁坐下,眼裡顯然帶著猶豫。


  欲言又止。


  溫淺抬眸安靜地看著他,也不催促,她知道,既然他這麼說了,這裡面就有些不尋常的因素。


  半晌后,榮竟何對上她溫涼的眸子,說道:「原本我覺得這些事情也不應該我來告訴你,但我總覺得,我和別人不太一樣,至少有些話我能聽你說。」


  這話不錯,溫淺在某種程度上或許該慶幸,有這麼一個人,完完整整知道她的過去,也能在她想要傾訴的時候可以有訴說的對象。


  榮竟何,和其他人不一樣。


  「榮醫生,你不會要告訴我,這次和五年前一樣,又是我自認倒霉該死嗎?」她淺笑著反問,可唇角的弧度卻是慢慢地冷,甚至有些自嘲。


  榮竟何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繼而說:「肇事司機在造成事故之後就逃離現場,用的那輛貨車也是早就已經報廢了的,只不過很快就被找到了。」


  她凝神屏氣等著他往下說,「然後呢?」


  「是宋家的管家,在宋家待了有三十年,被警方抓到之後從頭至尾他只有一句話,事故是他造成的,他認罪。」


  「我不認識什麼宋家的管家。」溫淺擰著眉心,就連宋家的人,她也只是那次跟著霍聿深去見宋老時才見過一次。


  榮竟何攤手,他也不知怎麼往下說,沉吟了片刻,他緩緩又說:「人被抓到的第二天,承之去見了那位管家,他對承之說,人是他故意撞的,就是想要弄死那個毀了他們家小姐幸福的女人。」


  聞言,溫淺卻只覺得可笑,她緊握起手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也渾然未覺。


  這絲絲縷縷的痛和她這些時日承受的,算什麼?

  「人呢?」溫淺眼中染上了些赤紅,嗓音沙啞。


  「在人被抓的第二天,宋老就和這件事情撇清了關係,而那撞人的管家,那天晚上就在監獄里自殺了。」


  末了,榮竟何也覺得這件事情看似合情合理,卻又是他怎麼也不曾想到的。


  有時候想想,人命還真是脆弱,他依稀記得出事當天醫院門口人行道那處,觸目驚心的血……


  她還能活下來,已經是最為幸運的一件事情。


  宋家丟了次這麼大的臉,再加上霍聿深對宋修頤的施壓,竟然逼出了這一樁事情。


  而出事宋家交出了一個人,把這一切撇的乾乾淨淨,用一命賠一命,是這個理?


  溫淺沉默了很長時間,她的視線茫然落在蓋著的被子上,刺目的白,灼得她眼睛生疼。


  她的唇邊逸出薄涼的笑容,「是,為什麼不直接說,是那位宋小姐想要找我報仇呢?」


  榮竟何掀起眼帘定定地看著她,「溫淺,宋蘊知瘋了,在你出事之前,承之就把她從宋家接了出來。」


  溫淺愣怔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你說什麼?」


  榮竟何重複著說道:「宋蘊知精神上出了些問題,基本上見人就躲,除了承之以外,沒有人能接近的了她。」


  長久的一陣沉默。


  溫淺唯一覺得有所虧欠的,也就只有宋蘊知,如果是宋蘊知對她起了這樣除之後快的念頭,很正常。


  卻怎麼也沒想到……


  「榮醫生,我肚子里的孩子,算是白白沒有了嗎?」她平靜地問著,溫涼的眼底不見情緒。


  這些日子裡她的表現讓人覺得好似這傷口已經痊癒,可此時從她語氣中聽出來的,卻是無盡的愴然。


  榮竟何無法安慰。


  有些事情由他說出來,卻還是主要看她如何想,外人能說的也只有這些無關痛癢的話罷了。


  溫淺低垂著眼睫,眼前似是染著薄薄霧氣,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緒,將這份傷深深地隱藏。


  在氣氛一度尷尬時,她復又抬眸看著榮竟何,岔開話題問道:「榮醫生,你說我這腿什麼時候能好?」


  聽到她這麼說,榮竟何面上那些沉重的表情褪去了,瞅了眼她打著石膏的兩條腿。


  「不廢就已經很幸運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著吧,到時候復健好好做。除了以後陰天下雨會不舒坦,應該也沒毛病。」


  後來,護士走進來重新給溫淺掛上了點滴,榮竟何走的時候還特意回頭又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安靜地躺在床上,就看著那藥水一點點順著靜脈進入她身體里。


  原以為她知曉這些事情情緒會有很大的波動,可現在的她,太過於安靜。


  甚至讓榮竟何想起了五年之前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也是這般安靜。


  五年前,彼時的她方生下小六,按理說換了誰都不可能那麼平靜地面對,可她就是這樣,不吵不鬧。


  只是當他靠近的時候,看似安靜的她,豎起了自己渾身的刺,對誰都是戒備的樣子,不願信任任何人。


  現在的她,和五年前,別無兩樣。


  榮竟何默默嘆息一聲,離開。


  ……


  自從溫淺開始慢慢恢復之後,霍聿深也只有在每天晚上的時候會過來,仿若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只是大多數時候,溫淺不怎麼願意和他說話,而今日,更加明顯了些。


  她早早地睡下,臉朝著另外一邊,明明沒睡著,卻只留給他一個後背,一個字也不願多說。


  霍聿深其實早就沒什麼文件要處理,他合上面前文件夾,身子向後靠在沙發上,將她瘦削的身影收入眼底。


  有他在的地方,溫淺當然不可能做到全然將他忽視,仿若每一寸的呼吸間,都是屬於他的氣息。


  揮之不去,避之不及。


  良久,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繼而緊緊地閉上眼睛。


  霍聿深原本已經伸出了手,可在即將要落在她肩上時,看到她緊蹙的眉,微顫的眼皮,以及不自覺攥緊被角的手指……


  這一番緊張而又戒備的樣子,落入他眼底,忽而覺得不是那麼滋味。


  他微擰眉心,強勢地坐在床邊,也不管她是真睡還是裝睡,有力的臂膀攬起她的身子,沉聲說:「你白天睡了很久,陪我說說話。」


  溫淺恨他的霸道,然而沒辦法抗拒,只能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不再裝睡。


  她伸手將他抵開,皺著眉低聲說:「我這樣不舒服。」


  他往她后腰墊了個枕頭,眼神留意著有沒有碰到她的腿,「這樣?」


  她仍是皺眉。


  有時候人矯情起來,討厭一個人會到一種怎麼看都不自在的地步,無論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在她看來,都只能記得他的不好。


  又是一陣沉默。


  男人的手掌落在她肩頭,他不滿於她這愛理不理的態度,雖然不見得和平日里有多少差距,可仍讓他心裡不自在。


  尤其是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竟然一句也沒有問起有關這場事故的事情。


  隻言片語也不曾有過。


  霍聿深甚至想,若是她能稍稍問一句,都比現在一字不提來的好。


  沒想到,這次沉不住氣的,換成了他。


  「溫淺,你不想問我些什麼?」


  她抬起頭看著他,道不明此刻自己心裡的滋味,「你不想說的,我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言下之意,反正就算問了,他也不見得會告訴她。


  溫淺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卻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摸不透他這陰晴不定的脾性,就好比此時,他攬著她的肩膀,迫使她沒辦法逃離他的目光。


  聲線平靜而又沉冷,「溫淺,可我想你問。」


  她平靜的眼底漸生波瀾,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全然不信任。


  「霍聿深,我就算問了你又能怎樣?問這是場意外還是蓄意謀殺?還是問你這件事情到底和你的心上人有沒有關係?我問了又能怎樣,事情都已經發生到了這一步,是我們犯下的罪孽,和別人無關。」


  倘若她最開始沒有主動招惹霍聿深,那他們兩人就會是兩條永無交集的平行線,他有他高高在上的人生,她也從來不會想起五年前那一段黑暗。


  也不至於一步步走到如今。


  孩子沒了也好,是在他們都沒有做好充分的責任時候到來的生命,摻雜了利益,利用,這些不純粹的因素都不該落在本該無暇的孩子身上。


  這是她的罪孽。


  「竟何和你說了什麼?」霍聿深平靜地問她。


  見她這樣說,也猜到應該是榮竟何對她說了些什麼。


  不過這些早晚她都要知道,她有這個知情權,只是沒想到她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一切。


  溫淺不以為意,「也沒說什麼,榮醫生只是告訴我,肇事者在被抓的第二天已經自殺身亡,法律就算還要追究,也是人死兩清,都已經發生到了這一步,也的確沒有什麼好追究的。」


  有關宋蘊知的事情,隻言片語她都不曾提及。


  倏然間,溫淺反而笑著看向他,只是唇邊的那模弧度,蒼白溫涼,那抹笑意也未曾到達眼底。


  她說:「霍聿深,我們散了吧。」


  時間仿若靜止下來,她對上他深不可測的眼底,是自從出事一來,第一次不避不閃,直直的像是要看進他心裡似的。


  想看看他的心裡,是不是也依舊是冰冷一邊,什麼也不在乎。


  肩頭上的力道忽而加重,她只是微微皺著眉,仍是這樣看著他,等待著回答。


  溫淺大概知道為何此時霍聿深會動怒,約莫是覺得這樣的話題由她提起,會傷了他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主義么?

  見她皺眉,男人陡然鬆開手下的力道,手臂忽而用力,輕而易舉地將她打橫抱起,動作上卻小心地避開了她受傷的腿。


  「你做什麼?」她低呼,不明白他此時的意圖。


  霍聿深睨著她的眼睛,言道:「溫淺,你要交代,我就給你。」


  她來不及掙扎,就被他抱著往外走。


  深秋的天此時早已暗了下來,到了目的地,溫淺被他從車裡抱出來放在一張輪椅上,他將毛毯蓋在她腿上,俯身問:「記得這是哪裡?」


  溫淺環顧四周,顯然不知道自己置身於何處,是個地下停車場,陰冷的風讓她有些怕冷的裹緊身上的羊毛披肩,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前面就是青城的地下交易會所,宋修頤當初就是把你帶到了這裡。」


  聽他這麼一解釋,她才想起了當初那回事,於她而言,宋修頤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依舊不理解他的行為,只是對這地方沒有絲毫的好感,只想要快些離開。


  霍聿深推著她往前走,一路上有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在旁邊守著,嚴陣以待之勢。


  走了一段距離,溫淺才聽到身後響起他的聲音——


  「這個地方一個月前被警方查封,以前一座紙醉金迷的城就這樣被閑置在這,當然,他們也抓到了我要找的人。」


  溫淺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麼,就見眼前的鐵門被人打開。


  她有些害怕,沒有開燈的黑暗空間,壓抑的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儼然就像是一座死寂而又空曠的囚牢。


  霍聿深推著她往前繼續走,然而她卻心裡卻生出陣陣不安,攥著他的衣袖說:「霍聿深,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在這裡……」


  「別怕,我在這。」


  男人的手掌落在她手背上,沉沉的聲線在死寂的空間里清晰無比,她心頭微微一震,無法說清那是種什麼情愫。


  她也曾試著相信過他,可是……


  可這才沒有過多久,又將這一切打回了原點。


  他說過,她能相信的只有他。


  也說過,她是霍太太,應該試著去相信他。


  然而,這結果顯而易見。


  溫淺不是個容易卸下心防的人,卻不是她鐵石心腸,而是被算計的多了,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容易輕信別人。


  不管這人是誰。


  可依舊是被傷得遍體鱗傷。


  「霍聿深,你到底帶去來這裡做什麼?」她忍無可忍,壓低了聲音沖他低吼,而身後的男人卻沒給她任何回應。


  沒走多少路,一個偌大的廳室展現眼前,頭頂的燈光瞬間被打開,強烈的光線刺目的一時間讓她有些受不了。


  幾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退出去,瞬間將房門關上。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溫淺和霍聿深兩人。


  沉冷,死寂,空曠,這是溫淺的第一感覺,她不由得攥緊手掌,視線不知覺得看向她身側的男人。


  只是一個回眸,溫淺就看到了在房間的盡頭有一個巨大的鐵籠子,兩條粗鐵鏈牢牢地鎖著一個男人……


  溫淺嚇得不輕,那男人匍匐在地上,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卻是因為第一次看到這樣近似於弱肉強食的畫面,她的世界觀顯然沒法接受。


  「你……」她滿眼著急的看著霍聿深,顯然緊張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霍聿深的手掌卻是落在她的發頂輕撫,眼底平靜無瀾,眸光望向遠處那鐵籠里的人時,寒芒驟現。


  「其實我也恨宋修頤,只有比你更恨。溫淺,給你個機會,親手討回來。」


  聞言,她心間大驚,緊張地看著前面的鐵籠,那裡面關著的……是宋修頤?

  周遭的氛圍壓抑的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霍聿深,非法拘禁這是在犯法。」


  她不管大是大非,也不管和宋修頤這個瘋子和她之間的那些深仇大恨,只是面對這樣的場景,她真的接受不了。


  霍聿深手裡不知道何時多出來一把精緻的手槍,泛著黑色的寒芒,他握起她的手。


  溫淺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麼,立刻顫抖著手縮了回去。


  「我……我想回去了。」


  言語間無法掩飾的緊張。


  然而她剛縮回去的手再次被他緊握著,他強勢地將那把槍放在她手裡,手掌扣在她手背上,讓她無法掙脫。


  「握緊。」


  「不要……」


  她掙扎著,驚恐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這東西,是她從未到過的一個世界。


  黑暗,陰沉。


  一時間,她手心裡都是汗。


  霍聿深握著她的手掌太高手臂,她的手顫抖的太劇烈,他便強勢地讓她握緊,動作優雅地對準前方的目標,繼而在她耳邊平靜地說:「你看,有時候權力這東西就是有好處,宋修頤犯了那麼多事情,法律依舊制裁不了他,溫淺,宋家毀你兩條腿,你還回去。」


  他又慢條斯理地說:「還欠我們一條命,這筆賬慢慢算。」


  她的手心裡全部是汗,只是這麼一小會兒她就覺得自己的手臂像是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這樣的霍聿深,她第一次見到。


  溫淺一直都知道錦城霍家的背景深不可測,可霍聿深平日里就是一個矜貴商人,這樣陰暗嗜血的一面,她從未見過。


  後背上一陣陣犯冷,她終於受不了帶著哭腔說:「霍聿深,他們是瘋子是畜生,我們不是……」


  他沒有作聲,終是沒強迫她。


  在鬆開她手的那一瞬間,她快速的把手藏在腿上的薄毯下,生怕他再次把手槍放在她手裡。


  須臾后,霍聿深把手裡的東西交給別人帶她出去,即將走到門前,他伸手捂著她的耳朵……


  她未曾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聞有沉悶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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