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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心尖人,掌中珠

  最煎熬,最掙扎不過如此。


  明明有著最親近的血脈相通的關係,對著小孩子這雙澄澈的眼睛,卻沒辦法說出實情,就連他眼中的這份希冀,溫淺也只能視而不見。


  很久之後,待到霍小六眼神之中那些期待慢慢消失,溫淺才伸手輕撫著他的發頂,輕聲說道:「乖,聽你爸爸的話,叫姐姐還是阿姨都隨便你。」


  儘管溫淺想要忽略,卻還是看到了小六眼裡的失望,讓她心裡刺痛著。


  小六扭頭返回霍聿深旁邊,什麼話也不說就抱著他的手臂,像是怕被遺棄般的患得患失。


  也很難得的,霍聿深沒有露出什麼嫌棄的表情,大手落在他腦袋上,轉而抬起頭看著溫淺,那平靜的眼神之中似有些許意味不明的責怪。


  溫淺抿緊了唇,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是夜。


  小孩子的作息就是這樣,無論白天發生多少煩心的事情,還是這樣到點就睡,根本不用溫淺哄著,就已經沉沉睡過去了。


  溫淺替小六掖好被角,手指輕輕滑過他稚氣精緻的眉眼,有些話堵在心裡說不得,只能在這樣的時候多偷偷看上幾眼罷了。


  如今已經進入了一場雨一場寒涼的季節,溫淺將窗子關上,順便再將窗帘也拉上,房間內只餘下一盞微弱的睡眠燈,靜謐而又溫暖。


  肚子里的這個孩子若是出生,便是來年的夏初。


  她不知道到那時,這一切又將變得如何?

  也是了,誰也沒發預想到以後的日子裡會發生什麼,現在多想都是庸人自擾。


  溫淺走出房間,就見霍聿深頎長的身子倚靠著房前的樓梯欄杆上,清冷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將那冷硬鐫刻的五官襯得更加清冽深沉。


  「睡了?」霍聿深沉聲問。


  溫淺點點頭,「今天話特別少,基本上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霍聿深沒說話,視線也不知放在了何處。關於小六的事情,他好似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一直以來,他將那孩子視為因為五年前的那場錯誤而留下的污點,不願面對。


  可不管他再怎麼忽視,人非草木,到底他們的骨子裡留著的是一樣的血。


  「以後他再說這些話,你不理會就好。」霍聿深鬆了松領帶,襯衣的袖口挽起,小臂撐著欄杆,眸底深處是一片波瀾不興。


  溫淺明知故問,「哪些話?」


  「有關他媽媽的那些話。」


  聞言,溫淺走到他身邊,她一直都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不近人情,可今時今日,她忽然覺得好像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是在責怪她,不應該讓小六難過?

  溫淺鼓起勇氣問道:「霍聿深,小六的媽媽呢?我好像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霍聿深的眉宇微微蹙起,可不知今天是怎麼,也許是白天那股子邪火消散了去,此時此刻竟然也能心平氣和的面對這個問題。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虎口處的那一道疤痕,可見當初那人咬下的這一口有多用力,是恐懼夾雜著恨意,一併想要還給他。


  寂靜的空間里,男人的嗓音低淡清冽:「我沒見過。」


  溫淺心裡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答案,她的唇邊染上些許涼涼的笑意,又問道:「風流債?」


  「算不上。」霍聿深也沒看她,微擰著眉頭仍是在思量著當初那件事。


  若是普通的風流債,心裡的那份愧疚也不會這麼多年裡經久不息,在霍聿深的世界觀里,各取所需可能是最方便的一種相處模式,就像他和溫淺現在這樣,他有自己的計劃,而她也有自己的目的,她要的,正巧他也能給。


  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霍聿深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語調不疾不徐,「他願意聽你的話,你就多和他說點,麻煩了。」


  溫淺訝異著愣住,這也許是她在霍聿深這邊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語氣,可就算說出的話應該是請求的意思,由他說出來,也依舊帶著高高在上的疏離。


  只是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依舊讓她震驚的有些難以接受。


  她喉間發澀,「霍聿深,你也在乎小六是不是?其實你也知道,他應該最聽的是你的話,你多花一點點時間陪他又能怎樣呢?」


  霍聿深,你對他好一點不行嗎?


  難得的,他沒有露出不耐之色,以往要是聽到這樣的話題,他早該拂袖走人了。


  溫淺等著他給出一個回應,可最終,他什麼也沒說便徑自轉身離開。


  是不知該說什麼,又像是覺得沒必要和她說這些。


  兩人習慣性的同塌而眠,當初霍明嫵留下來盯著他們的那個傭人也在不久前被解僱,可饒是如此,一到晚上還是睡在一起。


  許是養成的一種習慣。


  溫淺只會佔據大床的一角,而霍聿深像是一種習慣性動作在外側躺下,在一張床上相隔的距離很近,卻儼然是楚河漢界。


  可每天早上醒來,兩人又會以一種親密的姿態緊緊相擁。


  霍聿深這個人矛盾的性格,溫淺似乎漸漸看懂了些。


  當年,當年……


  當年的事情她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自然有理由要恨這個可以說是毀了她曾經的這個男人,可說他薄情不近人情,似乎卻又不是。


  他曾不止一次說過,有一筆償還不清的債……


  倘若真薄情,又豈會還記著這些早該如煙的事情。


  溫淺搖了搖頭,相處的越久,她便越不願去想這些事情,反正這日子對於她來說是有盡頭的,不如趁著這些時日多陪陪小六。


  只是此後,沒有人再提起任何有關小六媽媽的這個話題,就連那孩子自己儘管還沒到懂事的年紀,也下意識地不去提。


  一晃而過三周時間。


  溫淺前兩個月還會有比較強烈的妊娠反應,三個月的時候那些癥狀也就慢慢消失了,也或許是她心思上沒再擔著那麼大的壓力,自然也會好一些。


  三月的身子也不顯懷,這期間她還定期回自己家裡陪陪母親,在清姨面前也是對結婚的事情閉口不言。


  溫淺的朋友少,當初就顧庭東一個,後來才算是認識了傅流笙,而現在這兩人,沒有哪個她可以傾訴。


  這些日子霍聿深回家的時間很少,這天,溫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聽到浴室里有水聲響起,她迷迷糊糊的沒睜眼,再睜開眼睛時,男人已經穿戴整齊又恢復成了一幅衣冠楚楚的模樣。


  他見她醒了,說道:「等等跟我出去一趟。」


  溫淺揉揉眼睛,也不問去哪裡,反正他說去哪裡,她是不可能說不去的。


  車子一路行駛,城東遠郊背山臨水的一處地方,駛過林蔭,最終停在一棟四方偏民國建築的別墅前。


  直到這時,溫淺才想起問他,「這是什麼地方?」


  「跟著我進去就好,不用多說話。」霍聿深看了她眼,嗓音清冽的吩咐。


  她應下:「好。」


  有上了年紀的管家出來迎他們兩進去,管家頗為好奇的看了眼溫淺,又轉身對霍聿深說:「老爺子在等你。」


  正廳一側的會客廳,鏤空窗子外依稀能夠看到青竹搖晃,倒是個清凈的地方。


  霍聿深看著坐在棋盤前的老者,沉聲恭敬地開口:「宋老。」


  老人拿起一旁的老花眼鏡,看了他兩眼之後面上也沒什麼過多的神情,只是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承之,來陪我下盤棋。」


  霍聿深卻沒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攬過溫淺,向著對面的老者說道:「宋老,要下棋的話我改日再陪您,今天就想向您打聽一句,宋修頤在什麼地方?」


  這一番話說得平靜卻又鋒芒畢露,聽上去大有一種興師問罪的意味。


  宋老不動聲色地說:「承之,我知道你和這小子有些過節,但就沖著我們兩家人的關係,沒什麼追究的必要。」


  霍聿深面上也沒什麼表情,早就料到會得到這一番說辭,他和宋修頤不合了這麼多年,根源全部是因為五年前的事情。


  「宋老,我不過是給您提個醒,宋修頤不知收斂,就光是青城他得罪的人也是不少,您要是想護著他,那就得護好了。」霍聿深輕描淡寫地說完,可誰聽不出這是威脅。


  宋老臉色上明顯不佳,隱著怒氣出聲說道:「悔婚本是你的不對,現在既然事已既定就不去再說這些事情,你要是但凡對蘊知還有點愧疚,就掂量掂量再行事!」


  霍聿深看了眼溫淺,眸底波瀾不興,收回視線又道:「他綁架的是我太太。」


  對與長輩,該有的尊重霍聿深都會有,他見宋老的臉色越來越沉,也不再多說什麼。


  溫淺算是個局外人,她不懂兩家之間是怎樣的交情,更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恩怨,只是但從她的角度上來,恨不得活撕了宋修頤這個人。


  宋老擱下手裡的茶杯,怒氣沉沉說道:「為了這麼一件事情傷兩家和氣不值得,這混賬只要回來,我定讓他給個交代。」


  之後,霍聿深沒有多留,他今天來的目的本就只是為了將醜話說在前頭,後面的事情誰知道呢……


  走出正廳,溫淺見四下里無人,這才悄悄拉了拉霍聿深的袖子,小聲問:「你和宋修頤有什麼樣的過節?」


  「替你出氣不好?」他不動聲色地反問。


  溫淺輕笑了下,明顯的不信。


  他或許只是借她這個由頭,來整死那姓宋的瘋子罷了,這一番暗含威脅的話大概只是給宋老提了個醒。


  溫淺笑笑說著:「要麼是宋修頤對你使了陰招,要不然就是他威脅到了你在乎的人,無外乎就這兩樣,所以你才想著要弄死他,不是嗎?」


  男人的眸底深沉似海,聽了她這番話也不見有起絲毫漣漪。


  須臾后,溫淺看向遠處,意味不明地出聲說:「霍聿深,我不貪心,我不要做你的心間人,也不要做你的掌中珠,只要以後別傷著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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