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霍先生,後會有期
霍聿深鬆開領帶,心生煩躁。
他走到落地窗前,夕陽將天際染得通紅,那抹瑰麗的紅色落入他晦暗幽深的眸底,轉瞬消散。
有一個電話進來,他看了眼,沉冷的眉眼終於露出了些許柔和之色。
「三天後什麼日子?」
電話那頭的女聲自有一番氣勢,霍聿深的唇邊卻是難得的漾開了些弧度。
他在沙發上坐下,淡淡說著:「當然得記得,不是我們大小姐的生日嗎?」
霍明嫵笑罵了聲:「就你嘴欠,你回不回來?你自個兒算算日子,這又是多久沒到過家了,上次你都已經回了錦城,都沒回來吃個飯,像話嗎?」
霍家三個兄妹,而這位長姐打理霍家很多年數,說話一向是強勢慣了的。
「姐,我過兩天就回來,您少罵我兩句。」
霍聿深約莫就只和家裡的兩位女人關係好些,一位是他母親霍夫人,還有一位就是這個年長了快是他二十歲的姐姐。
「你也知道自己欠罵?你算算,今年過了你就多大年紀了。」霍明嫵說話時不自覺的也放柔了聲音,沒了那些架子,聽著倒像是撒嬌一般。
他微挑起眉,不大啊,二十八而已。
「急什麼,不是還有我哥?哪能搶了他的先?」
「說你渾你還真的故意說這些話來氣誰?還當真忘了霍潯州那是什麼身份不成!」
霍聿深的眸色冷了幾分。
說起霍家這位二公子,不過是他父親在外的私生子。
「承之,我聽說蘊知去青城好長時間了,你們的事……」
「我們沒事。」霍聿深沉聲打斷她的話。
一聽這話,霍明嫵語氣便硬氣了幾分,「你到底還在介意什麼,還真的能讓霍潯州娶了她不成?和宋家的這門婚事,你不應也得應,總之不能便宜了霍潯州。」
「姐,是你讓蘊知來青城的?」
「算是。去青城之前,蘊知來找過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是什麼心思。」
一陣長久的沉默。
霍聿深的目光放在面前一個虛無的點上,薄唇輕掀:「以後再說吧。」
霍明嫵知道他心裡在介意什麼,輕嘆了聲,岔開話題問:「我讓你替我買下的那棟園子怎麼樣了?」
他想起來了,是瑜苑。
「姐,我一直沒問你,青城有點年數的園子也不止那一個,你為什麼非看上了那個地方?」
霍明嫵沉吟了瞬,說道:「算是我一個執念吧。那園子老了些,找人去翻新,過段時間我來看。」
一直到現在霍聿深都不理解為何她一定要買下瑜苑。
可偏偏正是因為瑜苑,溫淺才和他有了這段牽扯。
呵,好端端的,怎麼又想起了溫淺?
昨天晚上她那不知死活的話語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瑜苑,甚至也不要了。
和顧庭東一起失蹤了幾天,回來就是這幅樣子。
這個念頭在霍聿深腦海里一經出現,就有種莫名而來的邪火攪得他不安生。
……
溫淺在有人走進病房內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榮竟何。
榮竟何一度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似乎是找不到什麼切入點。
然而溫淺的臉色,則就更加的蒼白了些。
她撐著自己的身子坐起來,可也因為這個動作從下\身傳來的痛楚讓她皺起了眉。
「好好休息吧,你的貧血現象很嚴重,還有,心裡不要裝太多的事,太累。」
榮竟何沒有說別的,同樣也是避免了她的尷尬。
溫淺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針頭,神情有些恍惚。
她很少生病,可這一次斷斷續續地病了這麼長時間,不正是她心裡裝的那些事情,壓得她根本喘不過氣似的。
從一開始的不置信,到現在的接受,身心煎熬。
她抬起眼眸看向榮竟何,問:「榮醫生,霍……他為什麼不認識我?」此時此刻,她連霍聿深這三個字也不願意提起。
榮竟何搖了搖頭,「他應該沒怎麼注意過你,後來那個孩子,也是等抱回霍家他才知道。」
其實這些話榮竟何並不想說,這有點殘忍。
溫淺明白了,唇角輕勾,其實這個答案也不算超出她的意料範圍。
她對霍聿深來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
「我知道了。」她看著榮竟何,又慢慢笑道:「榮醫生,記得我們之間說過的話。」
榮竟何的目光落在她稍顯蒼白的臉上,忽而就憶起了五年之前那短暫的一面,那時的她對於陌生人的靠近帶著滿身的防備,是她那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
「好。」
敲門聲的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許秘書依舊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裝,「溫小姐,霍先生讓我來接你。」
榮竟何在一旁說:「她還是在醫院多住兩天好。」
溫淺緊攥著被子的一角,沒有猶豫說:「不用了,我沒事。許秘書,你等我一下。」
該了斷的事情不能拖。
見此狀況,榮竟何也沒再多說什麼。
「等等。」他在她起身的時候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拿起沙發上自己的風衣外套披在她肩上。
溫淺愣了下,而轉瞬就意識到了。
她的唇色蒼白見不到什麼血色,卻綻開了幾許清淡的弧度,輕聲說:「謝謝。」
……
這一路上,溫淺走路的速度很慢。
許青不緊不慢地跟著,有些話本就不是她可以問的,只有聽從辦事。
看到她們走來,司機下車準備替溫淺打開車門。
許青也是訝異了下,沒想到霍先生竟然親自來了。
然而,溫淺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許青伸手替她打開車門,笑說:「溫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映入溫淺眼帘的是霍聿深優雅冷硬的側臉,曾經許秘書對她形容過這個男人,喜歡掠奪的快感,註定是她惹不起的。
她微咬著唇,坐進車子里。
狹小的空間里鋪天蓋地的都是他的氣息。
溫淺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明明後座的位置就這麼點大,她卻離他離的很遠,劃清楚河漢界一般。
她從坐下到車子開動,霍聿深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微微側頭,視線的餘光瞥到了她身上那件不屬於她的東西,眸色起了異樣。
溫淺的背脊挺的很直,她能感覺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似是如芒在背。
一路的沉默。
車子很快駛到了半山別墅。
下車之後,溫淺站在他身後,主動說:「我有些東西,不是什麼重要的,我拿了就立刻走。」
霍聿深不咸不淡睨了她一眼,頎長的身子在燈光的映襯下,長長的影子將她籠罩其中。
「要走就走乾淨點。」他的聲線又沉又冷,薄削的唇微微抿著。
「好。」
走進別墅后,霍聿深看著她身上的這件衣服,冷淡的語氣中似是帶著譏諷,「還沒離開,這下家倒是找的快。」
溫淺一聽這話,清秀的眉微蹙起,轉瞬她就脫下了自己身上這件外套。
「你那位醫生朋友的,替我謝謝他。」言罷,她把衣服疊好放在一旁的沙發上。
轉身往樓梯上走去。
霍聿深抬眼間,看到她淺色裙子上染上的暗紅色血跡,才忽而意識到,怕是他弄傷了她。
不過轉而想,這都是她自找的。
溫淺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當初她住在這裡的時候就沒帶來多少,現在依舊只要孑然一人離開就成。
來時她覺得可能只需要最多一個月的時間。
她想著,忍忍便過去了。
而現在和之前的設想其實也沒差別多少,不過就是時間稍稍長了那麼些,不過是她知道了一些事情……
溫淺收起自己的情緒,換了件衣服下樓。
客廳內,霍聿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指尖的煙燃起清白煙霧。
溫淺走近,聞到的是一陣煙草的清苦。
「瑜苑我不能給你。」霍聿深滅了煙,順手把面前的一張支票給她,言語之中帶著不耐煩。
在意料中。
若是他給,她便收下。若是他食言不給,她也不想多糾纏。
她拿起支票看了眼上面的數字,果然很大方。
收好支票。
溫淺和來時一樣,挺直著背脊站在他面前,即使是最落魄的姿態,卻一點也看不出卑微來。
她笑著說:「霍先生,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