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霍先生,我敬你
有些人情債,一旦欠下了就還不清。
溫淺喃喃出聲:「蕭景川怎麼會這麼好說話?」
霍聿深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邊,「他前妻的面子,自然會給。」
溫淺沉默著,沒看他,也沒去接他手裡那杯水。
他看了她一眼,將水杯重重地擱在桌上,抓起自己的車鑰匙便是要離開的樣子。
「等等。」溫淺叫住他,「霍先生,事發的路段監控『聽說』是壞的,至於這個『聽說』我肯定不信。事情原委看了監控便知,故意傷人這個罪名,不該我先提嗎?」
要是擱在平時,哪裡有人敢用這樣吩咐的語氣和他說話。
不過此時,有些異樣。
他非但沒有什麼生氣的樣子,反而看著她似笑而非地問:「那你想起訴嗎?」
良久——
溫淺搖頭,「反正贏不了,何必白費這功夫,還得罪一群人。」繼而,她蒼白的唇邊挽起弧度,「霍先生,江小姐說到底是你妹妹,不然,這件事情就留著,如果以後我做了什麼錯事,就拿這件事情抵過。」
「談條件上癮?」霍聿深語氣輕蔑的反問。
溫淺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和他談條件,說實話是沒膽子的。
她看著他的眼睛,淺聲細語:「只希望以後別傷了我。」
初時和霍聿深在一起,便是她為求自保,如今和他再有瓜葛,還是因為有求於他。
既然沒有別人肆意揮霍的好運,便只能願以後一世安好。
……
不過是個小手術,好在溫淺也年輕,一周之後就可以出院。
那天依舊是許青來接她,這個女人一頭幹練的短髮,在加上一身職業套裝,以及那副恰到好處的微笑,不愧是跟在霍聿深身邊的人。
「許秘書,方便問一句,您跟著霍先生多少時間了?」溫淺的嗓音輕柔,總覺得能問出些什麼來。
「五年左右。」許青想了想,給出了答覆。
溫淺的步子走的比較慢,許秘書也陪著她慢慢走著。
是個陽光清亮的下午,溫淺總覺得自己有好久沒這樣感受過這般微暖的陽光,或者說是一種逃出升天的新生。
放在她面前的路看似平靜,卻容易一不小心就走錯了。
她微微笑,「那,能告訴我霍先生的耐心怎麼樣?」
「溫小姐這個問題倒是難住了我,要說霍先生的耐心……」
許青思量,面上仍是帶著禮貌的笑容,「霍先生的耐心通常是不大好的,就好比捕獵來說,有些人並不享受捕獲的過程,而在意掠奪的快感。」
掠奪的快感……
「很貼切的形容呢。」溫淺揚唇一笑,沒再說什麼。
是她想聽到的回答。
既然耐心不好,那她原本設想的一個月時間,也是往長了說。
溫淺也沒問接下來去哪,反正想著既然霍聿深讓許秘書帶著她,必然是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車子停下的地方是一間私人造型會所。
「溫小姐,請。」許青帶領她往裡面走,顯然是遵從了誰的吩咐。
溫淺起初對此並不在意,她還疑惑著問:「霍先生又要去哪?」
許青並不針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示意她進去。
溫淺在椅子上坐下,就聽見許秘書對著身後的造型師說:「不用做造型,剪短就行了。」
聞言,溫淺感覺到有人輕撫著她披散在後背的長發,如綢緞一般絲亮,頗為惋惜。
「剪短了有些可惜,不過也沒事換個心情。」造型師抬頭從鏡子裡面端量著溫淺的五官。
溫淺轉頭看著許青,精緻的臉上除了疑惑不解之外,還有隱隱怒意,那雙清亮的眸子,生動的漂亮。
「誰說我要剪頭髮了?」
許秘書適當的解釋:「出來之前霍先生吩咐過。」她指著雜誌上的一張圖片,對著身後的造型師說,「就按照這樣的吧,時下流行的。」
「霍先生還閑著管人的髮型?」溫淺留了很多年的長發,不知怎麼的,她就不想在這上面妥協。
「換個髮型換個心情,沒多大事,也不浪費時間。」
許秘書臉上仍然掛著淺淡的笑容,聽著像是好言勸說,實則是半步不讓。
「我不剪。」
溫淺的脾氣不大,就算想用特別凌厲的語氣說完這三個字,到最後顯得亦是沒什麼氣場。
氣氛一下子僵住。
霍聿深接到電話時,司機剛為他打開車門,他等了等,聽完了許秘書的話。
「告訴她,今天晚上要是頭髮不剪短,就別在家裡看到她。還有,那塊地方最近也可以劃在規劃之內。」
言罷,霍聿深直接切斷電話。
養了一周這還給養出脾氣來了?
許青打完電話后把霍聿深的話隻字不差地轉述。
刻意加重了他最後那半句話,別人或許聽不懂,溫淺一定聽得懂。
不過就是瑜苑。
「好,我剪,他喜歡什麼樣的我就剪什麼樣的。」溫淺從沙發上起來,跟著工作人員去一旁洗頭。
這一幕落在許青眼裡,她不由得想起,從第一次見到這位溫小姐時候,她就是如此,要說她端著架子,沒有。
要說她平易近人,卻又像是帶著疏離,和誰也不親近。
只是她永遠都是把背脊挺的很直,就算落魄,也不需要外人的憐憫。
溫淺從鏡子里看著自己的長發一點點變短,滿地的青絲,她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不再去看。
也罷。
曾經不過是因為有人說喜歡長發的女孩子……
許青偶然的抬頭間,從鏡子里看見了溫淺眼底的淚花,這年頭因為剪個頭髮掉眼淚的女人委實不多。
大概現如今也只有剛入學的小孩子,會因為被迫剪去心愛的長發而嚎啕大哭呢。
一切結束之後,許青看著自己面前的溫淺,髮絲長度在下巴和肩膀之間,露出一側白皙的耳朵,整個人的氣質似是煥然一新。
「缺點什麼呢。」
白皙小巧的耳朵上缺了些點綴。
造型師聞言,取出一副珍珠耳環替溫淺帶上,在燈光下散發著瑩瑩潤澤。
許青想到一個詞,如珠似玉,用在眼前的溫淺身上,再恰當不過。
「許秘書,是不是很難看?」溫淺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情緒還是沒調整過來,就像個小孩子似的。
「哪有,很漂亮。」
只是這模樣和氣質,像極了曾經某個人。
許青隨手發了一張照片給霍聿深,附帶了一句話,『霍先生,溫小姐很可愛,就像個小孩子。』
照片上只有溫淺的一張側臉,安靜乾淨,身後是夜色下的霓虹,而她像是被隔絕在這些喧囂之外。
當天晚上,司機把溫淺送到了瀾山別苑,車子在別墅外好遠就堪堪停下。
許青看著溫淺似是又要問問題,她直接笑著說:「上司的心思不大好猜,我只是按照霍先生的意思來的。」
言下之意,就算溫淺想要問什麼,這也問不出呢。
許青轉身要走時候,溫淺叫住她,「許秘書,謝謝你陪了我一天。」
「應該的。」
……
霍聿深的司機識相地把車子停在溫家別墅很遠的地方,溫淺不禁想,連霍聿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好像精明得成了精似的。
她和霍聿深之間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都被恰到好處的避開了。
溫淺看著燈火通明的前廳,心裡想明白了些事情,於是問身邊的傭人,「今天又有貴客?」
「是的,還是上次那位先生。」
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溫淺進去的時候,前廳璀璨的水晶燈下,是一片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
主位上坐著溫霖生夫婦,而那位矜貴的霍先生身旁,坐著的就是溫元瑤。
而她的到來,就像個不速之客。
溫霖生看到她,臉上原本輕鬆的神情轉為嚴厲,沉聲道:「淺淺,你過來。」
溫淺走過去。
「爸,佩姨,姐姐。」她挨個叫了遍人,而後目光轉向離她最遠的那個男人,「霍先生。」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酒杯,溫淺的目光對上霍聿深的眼睛,雖然帶著些微醉意卻依舊是那般深不可測。
只有那麼一瞬間,她在他的眸底看到了幾許異色。
似驚艷,似迷離……
一瞬的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給她時間思量這些異樣究竟是什麼。
「敬霍先生一杯酒,就當賠罪了。」溫霖生髮話,言語之間儘是一家之主的威嚴。
而溫淺站著沒有動作,溫霖生便以為是她的性子倔,面上有些掛不住。
他加重語氣,「你自己做的糊塗事,還真以為有人替你攔下了就能當沒發生過?這次還得謝江家寬容大量!」
「我們家淺淺年紀小不懂事,霍先生別和她介懷。」一旁的蘇佩也跟著附和。
這一杯酒,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溫淺顯然是逃不過了。
而離她最遠的霍聿深,只是象徵性地說了句客套話,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溫淺倒了一杯酒,醇年佳釀,只是倒出酒香便撲鼻而來。
她款款走至他面前,「霍先生,我敬你。」
男人只是若有所思冷眼觀著這一切,對她的行為根本不為所動,連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沒拿起來。
這在酒桌上,便是不屑的意思。
溫淺揚起手便將杯子湊到自己唇邊,微閉了閉眼睛,正欲喝下時,才聽到男人低淡的聲音漫不經心響起……
「女孩子喝酒不好,這一杯算我的。」說著,霍聿深從她手裡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溫淺看到了他眼底的迷離,而他看到了她眼底的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