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四年前那個夜裡 你來過
她以為,慕夜白只怕是覺得自己之前欺騙了他,雖然她之前說過幾次默默不是他的女兒,但沒有解釋,倒成了欲蓋彌彰。
「慕叔叔,默默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
默默瞄了眼媽媽,那小眼神像是在說,這是她和慕叔叔之間的悄悄話,不能給媽媽聽了去。
展顏抿唇,自己手上還拿著鍋鏟,站在這裡倒顯得尷尬。
也沒了之前把這男人趕出門的勇氣,只能兀自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可心裡,百感交集。
也許,他真的只是來看看默默而已。
「慕叔叔……」
默默蹭到男人腿上,悄悄湊在他耳邊,嘀咕一句:
「你做默默的爸爸,好不好?」
爸爸,慕夜白看著眼前這滿懷期冀的孩子,黑眸中鍍上了一層薄涼。
以前是他說的,給默默做爸爸。
如今,默默願意了,也很希望有慕叔叔這樣的爸爸。
可——
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慕叔叔不想嗎?」
沒有聽到回答,默默那揚著的笑意漸漸沒了,她抓著男人的衣角,一雙眼珠子里都布滿迷茫。
為什麼慕叔叔不想呢,是不是真的……不再喜歡默默了?
「想。」
想,從見到默默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這麼想的。
如今,不是他的孩子又如何呢。
「那慕叔叔是答應做默默的爸爸了?!」
默默高興地拍著手,想到自己以後也有爸爸了,不再是只有媽媽,還有爸爸,像其他幼兒園的同伴那樣,一家三口!
「太好了太好了!」
展顏在廚房裡就聽到默默興奮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和慕夜白說了什麼,這麼高興。
其實她不該糾結太多的,現在展顏最重要的,是孩子,是默默。
只要默默高興,那她就高興。
可展顏又怎麼會想到,讓默默高興地事情,竟然是慕夜白答應做她的爸爸!
那一刻,她淡定不了了。
「默默,回屋去,媽媽有話要和慕叔叔說。」
默默以為這個消息媽媽知道后也會跟她一樣開心,可沒想到,卻換來這樣的話。
「好吧……」
她低著頭,不舍的看了眼依舊對她噙著笑意的慕叔叔,這才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展顏,這次沒有猶豫,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你現在已經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兒,你為什麼還要……」
還要答應做默默的爸爸呢?
慕夜白,我真的看不懂,你到底想做什麼了。
之前,難道你糾纏的原因不就是這個孩子么。
如今,沒有血緣關係,又何必繼續呢。
「難道你想讓她失望?」
「我……」
展顏竟語塞了,如今提出要爸爸的,是默默。
換做是唐西澤在這裡,也會答應的吧。
可——
「讓一個不相干的女孩叫你爸爸,你就不擔心……」
不擔心邱靜寧的嫉妒,不擔心媒體的輿論,不擔心以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把默默置於何地么。
當然了,這些話,展顏欲言又止。
而慕夜白,又怎會聽不出她想說什麼呢。
只是,這些擔心,根本呢不存在。
見男人步步上前,她不動,這次沒有退步。
直到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他看著她,而她亦然沒有躲開他的目光。
就這樣,時間仿若是靜止了那般。
「暖暖,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她知道,不是么。
能讓慕夜白不顧一切的,從頭至尾只有一個慕暖。
展顏眼中閃過一抹酸澀,卻也不過片刻,她背過身子,不去看那人太過深諳的眸子,重重閉眼。
慕夜白,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懂呢,現在在你面前的人,是展顏不是慕暖!」
夠了,真的夠了。
「慕夜白,算我求求你了,試著放手一次吧。」
不痛苦么,這樣繼續執念,只會兩敗俱傷。
放手?
慕夜白低笑的聲音中夾雜著的涼意,展顏能感覺到,他的手撫過她的長發,從身後傳來的話,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暖暖,不懂的人是你。你讓我放手,為什麼不讓自己放下過去。」
放手,四年前慕夜白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可結果呢,很抱歉,他還是做不到。
所以,他去了巴黎,只為找回她。
展顏想,這是一個無果的循環。
他不肯放,她不肯忘,然後只能彼此深陷漩渦中,沒有盡頭。
「你憑什麼認為,在過去的那些傷害后,我還能若無其事和你在一起?慕夜白,當年的事情,你可以忘,可我忘不了。我恨你,哪怕喬嫤告訴了我所謂的真相,但那又如何呢,我就是想讓你死!」
她回過頭看著他,斂去眸底的苦澀,她輕笑著,諷刺著:
「可你命大醒過來了,我殺不死你,只能逃走。你懂么,從頭到尾,我都沒想要你活著!」
慕夜白,求求你,別再愛著慕暖了。
就當她死了,不好么。
從頭到尾,我都沒想要你活著……
她以為,她說了這樣的狠話,他會怒,會氣。
可沒有,他在笑,薄唇勾著的那抹弧度中,透著無可奈何。
而後,溫暖的大掌捧起她的臉頰,讓她不得不看著他,目光無從閃躲。
「小騙子……」
那略帶暗啞的三個字,染著無盡的繾綣,幽幽傳來。
「我沒有騙你,我……」
卻是這一次,不等她繼續扯謊,慕夜白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展顏顫了眸——
「四年前在醫院的那個夜晚,你來過。」
四年前,醫院的那個夜晚。
他昏迷不醒,但並不代表,什麼都聽不到。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瀠洄著,那樣的悲涼,卻又惹人心疼。
她說:慕夜白,我要你活著,請你醒過來……
所以,他醒過來了,為了這句話,為了她。
而此刻,展顏眼中已經布滿的濕潤,垂淚兩行,卻紅著眼,用蒼白的語氣否認著:
「沒有,我沒有去過。」
可是那落下的眼淚,又怎麼欺騙呢。
「你來過。」
而他,只有這三個字,卻足以道出一切。
吻去她的淚,口中的澀意,帶著苦味。
你來過,我知道。
你愛我,我知道。
你不舍,我知道。
即便再堅強的偽裝,這一刻也因為這個男人的執著,化為了青煙飄散而去。
是啊,她的確去過。
她想他活著,要他活著,因為她深愛著他,這輩子也就只為他罪孽過。
……分割線……
今天是江多餘在這酒吧工作的第三個夜晚,雖然她調的酒味道還欠缺一些,但好在這裡的顧客也沒有特意為難。
「一杯特調。」
「好……」
等等,這聲音……
她回過頭,就看到那平日里習慣穿白衣大褂的男人此刻換了一身休閑的灰色襯衫,坐在吧台前看著她。
「裴……裴醫師。」
他,怎麼會來這裡?
「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多餘:「……」
女人微微頜了頜首,沒再說什麼,就去調酒了。
調好的酒放在男人面前時,她聽到裴聽風還沒喝就有的評價:
「看著不太好。」
看著?
能看出什麼呀。
「那讓別的調酒師給你調吧。」
她說著,就想把放在他面前的那杯酒給撤回來。
可是那人比她快一步,端起酒杯,輕啖了一口。
多餘的手落了空,最後收回手,沒再說什麼,轉頭就去給別的顧客調酒了。
而時不時的抬眼,總會對上男人的目光。
她垂眸不再去看那人,可這一整晚,都心神不寧的。
直到換班,裴聽風都沒有走。
出了酒吧,就看到他的車子停靠在邊上,他在等她?
「上車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現在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
多餘說著,轉身就要走。
「江多餘……」
身後傳來的聲音喚住了她,她止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可也沒有走,等著他繼續說。
「四年前你來醫院找我那天,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四年前,他說的是,最後見到他的那天么。
這個時候,她只能淡笑著反問一句:
「哪天?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四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
現在再提,好像更沒了什麼意義吧。
可她不知道,這件事,她這個人突然消失了,就一直讓裴聽風在想著,那天到底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如今,她卻說一句,不記得了。
當真,那麼不重要麼。
「我男朋友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男朋友,等她……
裴聽風重瞳一眯,出聲的口氣中攜著冷意:
「你們,同居了?」
「恩。」
多餘點點頭,然後沒再多言,快步離開了男人的視線。
……
回到家,凌峰還沒有回來,難道又在公司加班么。
而多餘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話,本想著打給凌峰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可卻遲遲沒有動作。
因為她現在所有的思緒都在今晚,裴聽風身上。
而同樣沉思無法入睡的人,還有展顏。
懷裡的女兒是睡著了,慕夜白也離開了。
但走之前,跟她說過的話,一直在她耳邊瀠洄著。
他說:暖暖,哪怕慕夜白死,上至碧落下至黃泉,都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