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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誰開的槍,朝誰開槍

  慕暖以為,這幾天來,偽裝的人是自己。


  卻原來,別人早已識破。


  「我昨晚跟你說,做了噩夢,夢見我殺了你。其實,那不是夢。」


  是現實,只是昨晚她沒能做到,而今晚……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這次回來,是想殺你的。」


  亞斯說的沒錯,這些年來她逃過,跑過,可是結局都不會變。


  只要慕夜白活著的一天,就不會放她自由,不會放過她。


  除非,這個世界上,再無慕夜白。


  她重新舉槍,這次他醒來了,也好,這樣也好。


  槍口對準他的胸膛,慕暖知道,如果她現在狠不下心來,那麼可能下一個死的就是她了。


  「慕夜白,我爸爸的罪名,根本不是讓他槍決的原因。是你讓人做的,是你想要他死,對不對?!」


  又有誰能知道,那晚上在醫院裡,她看到那些過去所發生的事情原委時,她的絕望和悲哀。


  她竟然跟仇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年,跟著仇人姓,甚至身心交付,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出去了。


  要她如何不悲哀啊,她死去的父母又怎麼能瞑目呢!


  「而你收養我,不過是想折磨我,玩.弄我……我受夠了,整整十年,你已經快把我逼瘋了!」


  她說著,雙手握緊槍,眼中的恨,眸底的猩紅,她恨他,恨到要他死了才能讓自己解脫。


  原來,當一個人真的被逼到絕境時,真的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


  「暖暖……」


  「別再叫我,我不是!」


  她不是,她不是慕暖!

  她不姓慕,她叫展顏,她姓展!她的父親,是展灝!


  而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仇人,害死她父親的兇手!


  「你只用回答我,我的父親,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了他的一條命?」


  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卻是男人薄唇揚起涼薄的笑意,對於對準他胸膛的槍口,根本沒有要躲,反而沉著笑,每一個字,都凝了冷:

  「在你心裡,已經給我定了罪。」


  現在執著一個緣由,還重要麼。


  「所以你承認了……」


  他認了,是不是。


  慕夜白,為什麼你不能繼續再騙我一次呢。


  告訴我,那些事情跟你沒關係,亞斯的那些所謂的真相,都不是真的。


  告訴我,我父親的死,跟你沒關係。


  但慕暖很清楚,她對他最後的信任,已經在那場婚禮中,全部消失殆盡了。


  也好,這樣也好,他欠她父親一條命,她現在要他還,沒有錯,她沒有錯。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開槍?」


  「你敢,但你不會。」


  他說著,朝她手中的槍口湊近幾分,慕暖手臂往後一縮,明明手裡拿槍的是她,可是反被他佔了主導權。


  慕暖,你在這個男人面前,永遠都這麼被動嗎?

  從來不會反抗的你,這一次,是你最後的機會。


  ——你敢,但你不會。


  不會?


  「呵……」女人苦笑著搖頭:


  「你憑什麼認為,在這些傷害過後,我不會殺你呢?慕夜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隨時保持理智。」


  她承認,這是她第一次用槍指著一個人,並且還是與她朝夕相處十年,最親密的人。


  難免,會有猶豫,會有動容。


  但——


  絕不會心軟!

  可即便這樣說著,他步步逼近,她卻只能步步後退。


  握住的槍的雙手,都在發抖。


  「你別再過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撕裂的怒音,別再過來了,她真的會開槍的。


  別再過來了。


  「當真這麼恨我?」


  女人眼中的淚光,在昏暗的燈光下,幾多悲涼。


  「恨……」


  從沒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恨過一個人!


  「你說對了,人不該有慾念,慾念是錯誤的,它會讓人沉.淪,深陷漩渦。愛上了你,就是對我有所欲,念


  的懲罰。」


  如果一切還能回到當初,如果慕暖知道現在會這麼痛苦,那她當初寧願橫死街頭,也不願跟他走。寧願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也不願愛上他。


  這就是註定的孽緣,正如喬嫤說的,她該祈求的。


  祈求神的原諒,祈求自己能得到解脫。


  「我只願……從未遇到過你。」


  再抬眸,那眼中的決絕,再無情念。


  槍口對準那人的心口之處……


  槍響的那一刻,世界就此靜音,連窗外的風聲都止住了。


  ——展顏這個名字不適合你,記住你的名字,慕暖。


  那一年,監獄傳來的槍響帶走了她的笑顏。


  這一刻,她親手開出的槍聲,送走了最後的溫暖。


  從此以後,記憶深處,都將成為黑白,埋入骨血。


  彼岸的紅,濺在她白裙子上的鮮血,滾燙灼.熱,彷彿下一刻就會化為一團火,燃燒了她,吞噬了她。


  她看著那個男人唇角的薄笑,鍍了溫涼,凝著她,看著她,直至墜入了死亡的深淵。


  ……


  卿姨聽到了那槍聲傳來時,驀地瞠目張口,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那是,槍聲。


  誰開的槍,朝誰開槍……


  她披著衣服就忙上了樓,推門而闖入的那一刻,看著眼前的一幕,剎那止住了呼吸。


  今夜,註定不再太平。


  ……


  喬嫤接到裴聽風的電話趕去醫院時,就看到手術室外的人。


  卿姨滿臉痛苦之色,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是她大意了,是她大意了!


  而薄言琛點了支煙,煙灰落在地上,風一吹過,就散了。他身後蜷在牆邊角落裡的女孩,目光獃滯,眼睛不曾轉動,盯著那白色的地磚,目空一切。


  若非是她身上的白色長裙,還沾有那暗紅的血跡……不然真的會讓人以為,此刻躺在手術台上的人,與她沒有半分關係。


  慕暖今晚,本要走的。


  和亞斯約好的時間,就是凌晨四點。


  可惜,她現在走不了了。當決定要開那一槍時,就沒想再走了。


  卿姨現在恨透了她,若非是在醫院,那人正在搶救,就連裴聽風……


  也對她失望至極。


  他說,慕暖,如果慕夜白活不了了,你也別想活。


  他說,你比慕夜白狠,比所有人都狠。


  狠?

  也許吧,她是捂不暖的蛇,生來冷淡,生來就註定,沾著毒,碰了她,只會落得一個,被她咬死的下場。


  「是你……開的槍?」


  喬嫤的聲音中都是起伏的顫慄,而蜷在角落的人兒,不言不語,不為所動。


  彷彿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們都是外面的人,而她,則被自己被困在一方狹小天地之中,出不去了。


  「慕暖,是不是你開的槍?」


  很明顯,這次對方的聲音中帶著的怒恨,狠狠拽起她的身子,雙手按住她的雙臂,搖晃著她——


  「是不是你開的槍?!」


  那散落凌亂的長發肆意的遮擋住了慕暖的半邊臉頰,這次回應喬嫤的,不再是沉默。


  「是。」


  是,是我開的槍。


  沒有不敢,沒有不會,沒有不能。


  這一槍,子彈還是穿入了慕夜白的胸口,那滲出的血,浸染了白色襯衫,開出一朵朵彼岸花的蝕骨暗紅。


  慕暖突然淡笑一聲,看著喬嫤,緩緩掀唇,每一個字都說的如空氣那般的輕,卻又那般的重——


  「他該死……」


  這句話,曾經是慕夜白對她說的,說她的父親,該死!

  如今,她原封不動,將這三個字,還給他。


  他,該死。


  喬嫤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更想不到的,是慕暖開了槍后,會說出這三個字。


  最後,所有的情緒再也無法剋制,喬嫤像是瘋了一般,掐住女人的脖頸,眼中的狠戾,是慕暖從未見過的——


  「慕暖,你才該死!你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頸間突然的疼痛與窒息感,來的很快,可想而知,喬嫤此刻對她的恨,恨不得生生掐死她,去給裡面的人陪葬!

  「一開始,就不該留有情念……展顏,你應該跟你父親死在監獄里,你這個禍害……」


  那窒息的感覺,從四面八方襲來,從頭至尾,慕暖都沒有想過掙扎。


  是啊,死了倒也好,死了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緩緩合上眼,心裡深處發出的聲音,是那麼的輕柔——慕夜白,我給你陪葬好不好。


  你死了,就當是我給你陪葬,你不一直都想著,到死都要帶著我么。


  最後的最後,意識潰散到盡頭時,她感覺到那手術室的燈滅了。


  再然後,便沉沉睡去,只願再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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