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這是他的全世界
顧安歌走了過去，坐在了褚離對面的沙發上。
他清冽的眉眼在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擺設。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顧安歌低頭自嘲一笑。
這些曾經深深的刻在他骨髓里的記憶，他怎麼就那麼輕易的忘了。
褚離一直在看著他。
見他這個表情，褚離微微一怔，眼圈又一下子紅了起來。
「你現在都想起來了？你知道自己有多對不起我媽了是嗎？」
顧安歌清減了許多，眼眸還是黑漆漆的像是透不進光的深海。
「日記。」
他說的簡潔乾脆。
褚離仰起頭把眼淚憋了回去，「我給了你之後呢？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會把你交給你二叔，他們會好好照顧你。」顧安歌沉聲道。
褚離眼睛睜得大大的，仔細看去，會發現裡面有好多好多的不安和茫然，「那你呢？你一個人要去哪兒？你要跟我媽媽去嗎？」
「不會，」顧安歌緩緩道，「她沒有原諒我。」
褚離心裡猛地一揪。
他吸了吸鼻子，把那箇舊了的大鐵盒子推給了她。
「我都看過了，我希望……我希望這個能陪你的時間久一點兒……爸爸，我給你時間去療傷，我媽媽已經不在了，你……別丟下我，我等著你來接我。」
顧安歌把鐵盒子抱在了懷裡，像是抱著一個珍貴的寶貝。
他站了起來，沒有給褚離任何承諾，離開了。
……
顧安歌回到了寧城，北海路99號的那棟別墅里。
因為這裡，是他為妻子準備的婚房，是他們做過第一次的地方。
哪怕那記憶並不美好。
小朵，還有蔡憧的媽媽李姨都被他派去褚離那裡了。
那孩子固執的很，不肯和喬瑾毓、蕭達達他們一起去住，只是一個人守在路家。
他說，那裡是他的家。
哪怕外公和媽媽都不在了，也是他的家。
褚離再怎麼成熟，再怎麼能夠擔事，也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而已。
需要人的照顧。
而他自己，則獨自守在這裡。
他和貓貓的家裡。
當他回到北海路99號第三天的時候，才鼓足了勇氣把那個鐵盒子給打開。
裡面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青草編的螞蚱，小竹笛子，口琴，髮夾，一個形狀奇異的小石頭……
每一個都承載著他們之間最美好的記憶。
最多的還是那一年，他和貓貓的照片。
照片里，他的表情一成不變，冷冷淡淡的，唇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貓貓就豐富多了。
做鬼臉的，吐舌頭的，哈哈大笑的，扁嘴裝委屈的，還有……趁他不注意偷親他的。
顧安歌看著看著，眼睛就紅了。
在這些照片下面，是一本厚厚的日記本。
顧安歌發覺，他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在顫抖。
翻開封面，第一頁就讓顧安歌猝不及防的猩紅了雙眼。
XX年XX月XX日晴
今天媽媽帶回家一個小哥哥，我好喜歡他。
顧安歌喉嚨翻湧，口中腥甜，他極其不舍的撫摸著紙張上面那顯得稚嫩可愛的字跡，穩了好半晌，他才慢慢的翻到了下一頁。
又是讓他淚意瞬間洶湧的話語。
XX年XX月XX日還是晴
小哥哥做噩夢了，以後我一直一直陪著他，給他唱歌，哄他入睡，永遠永遠，不讓他再害怕。
……
XX年XX月XX日不怎麼晴
今天給小哥哥做了雞蛋羹，我自己都咽不下去，小哥哥卻吃的好香。
嗷嗚，我對不起小哥哥。
必須苦練廚藝，必須！必須！必須！
……
XX年XX月XX日特別特別晴
今天和小哥哥一起過生日，為了把爸爸媽媽給哄出去，真是費了我不少的力氣。
我把相思意送給小哥哥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小哥哥一定會明白的。
我對小哥哥說，長大以後，我就要嫁給他。
小哥哥親了我。
這是我們的約定。
小哥哥，我等著你娶我。
……
顧安歌一頁一頁的翻過去。
突然發現中間足足有一年多的時間裡，貓貓沒有寫。
當他終於翻到了有字跡的地方。
和其他不一樣的是，這些字歪歪扭扭的，有些字還重疊在一起，不認真的看，根本就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顧安歌忽的一震。
這是出事之後。
這是貓貓失明的那段時間。
他急切的看著。
但是有溫熱的眼淚卻模糊了他的雙眼。
顧安歌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才勉強的能夠認清。
XX年XX月XX日
好久好久沒有寫日記了。
眼睛還是看不見。
昨天，我聽見媽媽哭了。
因為我把刀橫在了脖子上，逼著爸爸媽媽給我找小哥哥。
天黑了，我害怕，小哥哥一定也會害怕。
他做噩夢了怎麼辦，沒有我陪著，他怎麼辦？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是我想找到小哥哥。
我想小哥哥。
XX年XX月XX日
想小哥哥。
XX年XX月XX日
小哥哥
XX年XX月XX日
眼睛能夠看到東西了，只是不夠清楚，不知道小哥哥現在怎麼樣，媽媽說，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這份喜歡會支撐著你找到他。
那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小哥哥，是我的命。
……
XX年XX月XX日
媽媽走了。
……
XX年XX月XX日
爸爸說，希望我別扔下他。
……
XX年XX月XX日
再見到小哥哥，他還會不會記得我？
……
XX年XX月XX日
找到小哥哥了！找到小哥哥了！找到小哥哥了！
他的胎記……
不！不是！我能夠認出他！我認出他了！
小哥哥！
他還活著！
我找到他了！
……
顧安歌突然合上了日記本。
將它緊緊的抱在懷裡。
崩潰的哭了出來。
……
顧安歌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窗外面的天是清凌凌的透亮。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頭很疼。
那個鐵盒子就靜靜的放在他的枕邊。
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陪伴著他。
他的胃火燎燎的疼著。
撐著床坐了半晌，他慢慢的下了床，走出了卧室，順著樓梯下了樓。
他的頭昏沉沉的疼著，像是要爆炸開。
忽然，一聲清脆輕靈又好聽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響了起來。
「我餓了，你為什麼都不做飯啊？」
顧安歌渾身一震。
他覺得自己出現幻聽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竟然聽到了貓貓的聲音？
他怔怔的盯著地板，不敢抬頭，不敢去看。
更加的不敢去確認。
「你為什麼不理我啊？小哥哥？」
又是一聲。
顧安歌的腦子裡轟的一下。
全身的血液都順著心臟胡亂的到處竄著。
那軟膩甜美的聲音，他不會聽錯的。
是貓貓。
是他的貓貓。
顧安歌拚命的三步並作兩步的從樓梯上跳了下去。
客廳的中間。
他那個一笑起來像明媚的陽光一樣的貓貓，正在委屈的看著他。
顧安歌覺得他的呼吸，一會兒停滯，一會兒急促。
慢慢的。
他慢慢的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邁的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的沉重。
「貓貓……」
他的嗓音沙啞。
顫抖的不像話。
貓貓驚訝的看著他，「小哥哥你怎麼啦？」
說著，她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額頭。
溫暖的小手柔柔的，貼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片暖意。
「沒有發燒啊，小哥哥，你哪裡不舒服呀？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她的眼睛里，是他最熟悉的心疼和擔憂。
顧安歌一下子抱住了她。
「貓貓，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他想對她說好多好多的話。
可是當他真的看到她的時候，所有的話都變成了這一句。
我好想你。
貓貓，我好想你。
媽媽去世后，我被帶到了褚家，那時，我好想你。
噩夢纏身，我每每冷汗驚醒，那時，我好想你。
你為了我和喬瑾毓對峙，和譚文茵對峙，和所有傷害我的、對我不好的人對峙，那時，我好想你。
你為了我在娛樂圈裡打拚，每一天只睡三個小時的覺，卻從不和我抱怨一聲的苦，那時，我好想你。
他們全部的人，都告訴我你死了，我站在你的墓碑前，那時，我好想你。
現在，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可是我還是想你。
貓貓，我好想你。
貓貓也伸出手來抱住他，軟軟的說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再也不走了好不好？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你再也不離開我了好不好？我做錯的我都認，我都改，你說什麼我就去做什麼，我會很乖的，我聽話，你別離開我，一步也不離開我好不好？」
他卑微的哀求著。
貓貓輕輕的抓了抓他的頭髮，心疼的不得了，「傻子，我不離開，你就在這兒，家就在這兒，我能去哪兒呢？我哪也不去，你快好好坐那兒，我給你做飯去，做你最喜歡吃的雞蛋羹好不好？」
「我去做。」顧安歌一開口，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但是更多的卻是喜悅。
他把路微深抱起來放在沙發上，「你坐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做，你想吃什麼我都會做。」
他急切的想要表現。
路微深好笑的颳了刮他的鼻子，清澈的眸子里是亮晶晶的寵溺，「說大話可是小狗哦。」
「我怕不騙你，我學了，我和最厲害的廚師學的，我只給你一個人做。」顧安歌的語氣堅定。
路微深仰起頭親了他的唇角一下，「傻子，我相信你。」
顧安歌深深的凝視著她。
漸漸的，眼眸越來越紅。
他忽然再次的抱緊了她。
這是他的全世界。
他一定不會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