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路辰良和溫靈雨的墓碑
路辰良緊緊的閉著眼睛,口中湧出了大片大片的鮮血。
路微深怔怔的看著自己似乎是已經沒了氣息的爸爸,眼前被那抹嫣紅徹底覆蓋。
……
顧安歌的手機鈴聲急促的響了起來。
他本就沒睡,這時一聽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拿過了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上面跳躍的「貓貓」兩個字讓他黑眸頓深。
他立刻接起,彼端,傳來了路微深蒼白到無力的聲音,「小哥哥……」
「我馬上就來!」
顧安歌什麼都沒有問,飛快的下了床穿衣服,「貓貓,能聽見我說話嗎?你別怕,我二十分鐘就趕到。」
「小哥哥……」這一聲,路微深已經有了絕望的哽咽。
顧安歌的心臟剎那間被攥的鮮血淋漓,疼的他連呼吸都困難。
「別怕貓貓,小哥哥很快就到你身邊陪著你,我們電話不掛,好不好?」
「嗯。」
凌晨,別墅里的其他人還沒有醒。
顧安歌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樓,到車庫開出自己的車子一腳油門踩到了底。
車子絕塵而去。
二樓窗前,有一個人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后,轉身離開。
……
醫院。
等顧安歌趕到的時候,那些從國外調過來的專家教授剛剛從死亡線上把路辰良給救了回來。
可是,他們也暗暗的告訴顧安歌,哪怕這次僥倖,路辰良的生命也無法控制的即將走到了盡頭。
關於這一切,顧安歌還是沒有對路微深說。
病床上,路辰良彷彿是被抽幹了力氣,他想要給女兒一個安慰,可是卻連扯出個微笑都困難。
路微深讀懂了爸爸的意思,她趴在床邊握著爸爸瘦削的手,輕輕笑著,「爸爸,我沒有害怕,你別擔心。」
路辰良慢慢的豎起了一個拇指。
路微深紅著眼眶笑,「你也太敷衍我了,小時候我要是考試及格,你都會以資鼓勵,現在給我一個贊就想打發我了?」
顧安歌看著貓貓強顏歡笑的樣子極是心疼,他揉了揉路微深的頭髮,「及格就獎勵?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路微深回頭沖他笑,「總得因人而異啊?我小學整整六年,考了那麼多次試,及格的次數五個手指就能數得過來。」
「嗯,你還反以為榮了。」
路辰良聽著他們倆打趣,眼睛里流淌出一絲慈愛的笑意。
「貓貓,去買點兒早餐吧。」
「好。」路微深站了起來,「給我爸爸買點兒粥,一會兒阿離也得過來,他最愛吃蒸餃,那你呢,小哥哥?」
「都可以。」
「那就我吃什麼給你帶什麼了。」
「嗯。」
路微深低頭跟路辰良輕聲道,「爸爸,我很快回來。」
路辰良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路微深離開病房后,顧安歌坐在了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他低著眸,看著自己的手,上面還存留著路微深的溫度。
路辰良用手指敲了敲床面,顧安歌看向他。
「你知道我有話想對你說?」顧安歌深眸莫測,也有著一抹晦澀。
路辰良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你能不能接受得了,但是你的預感不錯,我確實打算今天跟你徹底攤牌。」
顧安歌看著路辰良。
他的殺母兇手。
有多少次深夜噩夢驚醒,他都對路辰良三個字恨入骨髓。
顧安歌俊美的五官此時染上了某種危險的情緒,他一字一頓道,「十年前,你殺死的女人,是我的母親,十年後,折磨貓貓,讓她打掉一個孩子,逼著她捐了骨髓,令她痛不欲生的厲封擎,也是我,顧安歌。」
路辰良的眼眸瞬間睜大。
裡面是滿滿的震驚。
……
路微深買好一大堆早餐回來后,正好遇到了來醫院的褚離。
褚離替她分擔了幾個袋子,母子倆一起往醫院裡走。
路微深沒有告訴他,早上路辰良情況兇險,她不想再讓寶寶有負擔,一路上跟他說著輕鬆的話題。
褚離也知道她的意思,同樣的,更不願意她再悲傷難過,所以也配合著她。
電梯門開,兩個人剛要往裡走,只見裡面有一個圍裹的特別嚴實的人從裡面匆匆走出來,打扮中性,連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路微深覺得很奇怪,但是轉念又拋在腦後了。
可是褚離卻回頭看了那人好幾眼,總是莫名的覺得眼熟。
到了路辰良病房的那一樓層,路微深領著褚離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了走廊另一端的顧安歌。
褚離皺了皺眉,「打賭,十塊錢,他剛剛一定去抽煙了。」
路微深嘆了口氣,「這賭沒法打了,我也是這麼認為。」
顧安歌看見他們倆後走了過來。
路微深見他臉色不太好,擔憂的問道,「小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顧安歌把她手裡的袋子拎了過來,「回去吃早飯吧。」
「好。」
褚離看著顧安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路微深走在他們倆前面,她先打開了病房的門,「一會兒阿離你吃餃子的時候可別饞著你外公,他……啊!!!」
尖叫聲快要刺破人的耳膜。
顧安歌和褚離手裡的東西應聲落地,一起跑了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渾身一震。
病床上,路辰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氧氣罩被他摘了下來緊緊的握在手中,他口中的鮮血染紅了枕巾和床單。
而心跳監測儀則變成了一條直線。
……
路辰良的死亡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是肝癌晚期,原本也沒有多長時間的壽命。
可是,他死時的樣子,卻像是在……刻意尋死。
路微深徹底的崩潰了。
從她顫抖的伸手幫著路辰良合上眼睛后,她就久久的跪在病床前,握著爸爸的手,沒有掉一滴眼淚,也沒再說過一句話。
死者必須安息。
路辰良的葬禮是在三天後辦的。
那天,下了細雨。
殯儀館里,抱著路辰良黑白照片的,是褚離。
路微深跟在他身後,像是一個破碎了的木偶,當路辰良的骨灰下葬,其他人都已經悲痛的泣不成聲時,她看著墓碑上爸爸媽媽的照片,還是沒有哭。
她的這種狀態,讓顧安歌和褚離他們都擔心不已。
怕路微深觸景生情,所以,顧安歌把褚離交給了喬瑾毓夫婦后,將貓貓帶回了自己的公寓。
給她洗澡、換衣服,抱她上了床,整個過程里,她都始終是低著頭,明顯瘦了好幾圈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顧安歌把她摟進了懷裡,輕輕的揉著她的脖子,試圖讓她放鬆下來,低聲哄著她,「貓貓,跟我說話,跟小哥哥說句話好不好?」
路微深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只是軟軟的靠著他。
「你要是不想說話,就睡一會兒,我陪著你。」顧安歌親了親她的額頭。
路微深還是一丁點兒表情都沒有。
眼睛也睜得大大的,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起伏。
這樣的路微深,讓顧安歌心疼的擰了勁兒。
他知道,貓貓的心理出了問題。
顧安歌想要下床去拿手機給馮義陽打電話。
可是剛一起身,路微深的手就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衣服,阻止了他的動作。
顧安歌心裡一喜,連忙看向她。
但是,雖然路微深不讓他走,還是垂著眸,不吱聲。
「貓貓?你想讓我留下陪著你是不是?」顧安歌捧著她的小臉吻住她的唇角,「好,我陪著你,哪也不去。」
他以為路微深這樣會維持幾天,可是,事情卻越來越往嚴重的方向發展。
路微深每天只能吃進去小半碗的飯,多吃一口都會嘔吐,連膽汁都會吐出來。
不但如此,她每晚都不會睡覺,一直睜著眼睛,有時連顧安歌都挺不住了會睡著一個小時,可醒來后,發現她還是那個樣子,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她不願意見任何人,褚離都不行。
像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只能接受得了顧安歌的碰觸,卻不說話。
蕭達達打來電話的時候難過的哭了,「深深她……我以前聽師傅說,深深小時候有一陣就是這樣的,還有師母,也是,最後熬不住了,去世了,重度的抑鬱症,不能靠她自己走出來了,她會把自己逼死的。」
顧安歌幾乎是掛了電話后就聯繫了馮義陽,讓馮義陽儘快趕過來后,不到五分鐘,顧熠然的號碼就顯示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
「喂?」
顧熠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寒意,「你找馮義陽給深深治療?」
顧安歌皺眉,「你怎麼知道?」
「找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他,他這個人有問題,如果你不想害了深深的話,別讓他接近。」
說完,顧熠然就掛了電話。
顧安歌眉眼深沉。
馮義陽是他那段焦躁時期,溫沁媛給他找來的心理醫生,每一次做過治療后,他的情況確實都會有些好轉。
這麼多年,到了母親忌日那幾天,他都會去馮義陽那裡。
可是現在,顧熠然突然告訴他馮義陽有問題……
顧安歌望向了坐在窗台上的路微深,眉宇擰緊,片刻后又給馮義陽撥過去一個電話,「不用過來了。」
馮義陽詫異道,「三少?」
「嗯?」顧安歌聲音低沉。
馮義陽心裡一凜,忙道,「是。」
顧安歌給出差了的蔡憧撥了過去,「帶著任玲,儘快過來。」
「明白!」蔡憧立刻應道。
顧安歌把手機扔到了茶几上,走過去從後面把路微深抱在懷裡,低聲道,「貓貓,你要快點兒好起來,別讓我害怕。」
路微深看著窗外,眸色淡淡。
……
墓園。
褚滕逸站在路辰良和溫靈雨的墓碑前。
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