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匹素由刀尺其一
「轟!」
陸棲淮冷眼看著面前轟然落下的門,毫不猶豫地揚手便是一劍。
他覺得內心焦急如烈火灼燒,天光乍亮時分,他們三人相繼往前走,才剛入琴河不久,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在他望見遠遠近近綿延的石屋時,去喚落在最後的沈竹晞,竟然聽不到對方的回答。
陸棲淮慌亂地轉身,就看見一片鴉青衣角被重重地掩在白骨門背後,還有植物纖細的葉脈被壓到門縫下,乖覺地捲曲著縮了回去。
那門由一塊一塊的白骨打磨光滑后壘成的,正中顱骨豎起,望之森然。他連連砍了幾劍,火石交迸中,竟是紋絲不動。
進來之後,他總覺得似乎在暗處有一雙眼睛窺伺著他們一行,細細察覺,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陸公子」,雲袖遲疑了一下,從後面喚住了他,「這門被下了禁制,只能從裡面打開,你就是把祝東風劈壞了也是無用。」
她走上前去,手腕一翻,手中的菱花鏡直直地面向骨門,映照出凡眼看不到的景象。那一排屍骨上有幽幽的藍光曲曲流動,至上而下貫穿著,組成繁奧無名的深邃紋路。藍光簇擁如火苗,在骨與骨之間黑色的填充物上恣肆盛放。
雲袖指尖一挑,鏡子的中心恰好正對著門中顱骨的眼,空洞的雙眼中幽光頓作,簇涌過來接連沒入鏡中。感覺到菱花鏡越來越沉,雲袖手一抖,倒轉方向,光束轟然掃落在地上,砰,磚石飛濺,滿地的殘骨迸裂在腳下。
「破不開。」她撕下袖口的紋飾,黏在菱花鏡面上綻開的縫隙中,神情憂慮,「陸公子,在此等待並非良計。」
「二公子他帶著兵刃,不論遇到何種艱險,都還有抵抗之力,我們到前面去看看,說不定能遇上他。」雲袖細聲細語地建議。
陸棲淮垂下眉眼,死死地盯著骨門正中的眼瞳看了幾息,忽然一點頭:「走吧,雲姑娘。」
順著綿亘的石牆往前走,他們越發覺得心驚。
走一段后,視野陡然開闊起來,白天的琴河竟與那掌柜所講的完全不同,。這是一條原本繁華富庶的城中街道,兩邊石牆延伸開去,露出一處圓形的廣場,四面都有小路蜿蜒遠去。
廣場上兩邊樓閣林立,各式招牌爭高直指,挨擠在一起的旗幟密密麻麻,像是錯落挑起的頭顱。街邊二三兜售食物的小車,鍋爐俱在,瓢盆桌椅放置一旁,灶頭炕著的熱囊餅清晰可見。不遠處有人搭戲台演出,台前的柱子宛然立在那裡,後台的圓形廂房裡整整齊齊地堆疊著演出的一整套行頭。
放眼望去,沒有半個人影,聽不到一點聲音,雖然平和,卻少生機。
雲袖驚嘆連連,走過去近看。
她現在站立的地方是一間胭脂水粉鋪,進門的桌上,老闆用來記賬的本子平攤在那裡,毛筆閑閑地擱置在筆架上,硯台里的墨還未乾涸。堂中的柜子打開了一小半,一卷紗巾半豎在簾上,似乎是要拿出來給客人看。
「這裡不像是一座著名的凶城,彷彿其中的人只是短暫地去往外地,隨時會回來居住。」雲袖感嘆道,她隔著衣袖握起梳妝台里的一支發簪,在發間一比劃,「居然還能用。」
陸棲淮不置可否,淡淡道:「越是平靜,越是兇險。」
他俯下身來翻閱桌上的賬本,唰唰地翻過一頁一頁,忽然手凝住了。沉默良久,他將簿子推到雲袖面前,聲音乾澀:「這本賬本最後的日期,是六天前。」
「喀!」雲袖手裡的發簪被她無意識地一使力,從中折斷。
她看著陸棲淮,神情駭然:「琴河滿城的人早已死去,怎麼會還有記錄?」
「難道說,這些鬼魂死得不甘不願,死後還眷戀著這個地方,時常來這裡嗎?」她聲音發苦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或者說——琴河的人根本沒死,只是訛傳?那,那,它是怎麼得來凶城的這個名號?」雲袖按住額頭,苦苦思索。
她從衣兜里掏出路上取來的凝碧樓傳訊紙,展開和陸棲淮並肩看,上面簡敘了凝碧樓幾位弟子路過琴河遇難,其中也有一位高階領袖,事情經過卻都語焉不詳,一筆帶過。
「奇怪,凝碧樓能算上高階領導的不過就四五位,都是威名赫赫、震動一方的大人物,折了其中一個,應該會有很大影響才對,怎麼就這樣簡單地一提?」雲袖思索幾番仍是不得解。
陸棲淮不置可否,一抖手中的賬本:「這裡面每一道條目都列的很清楚,六天前賣出了左首第二格柜子里的一包簪花——」
他打開第二格的柜子,掃視了一遍,指過去:「東西的標籤都還在,確實少了一包簪花。」
「價格是……」陸棲淮又念道,他忽然頓住了,眼瞳微微一縮,「一錢犀角。這是什麼東西?你可聽說過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