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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新雨卷 第六章 林深不知處

  “窮追不舍,詭詐妖異。這真的隻是一隻老虎嗎?”葉明柯深深地呼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側耳傾聽。


  林中十分靜謐,除了淅淅瀝瀝地落雨聲之外仿佛就隻有樹下白虎踏破落葉的聲音,但明柯聽到了別的聲音,一個他從起始逃跑就一直在追尋的聲音。


  “不遠了。”他低低呢喃了一聲,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棄枝起躍,攀上另一棵樹,不管背後傳來的樹木倒塌聲,再次躍起撲向下一棵樹。


  樹與樹,生與死,葉明柯聽不到滿林子淅淅瀝瀝地雨聲,隻聽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前方那幾乎細不可聞的微響。


  近了,近了!流水聲!

  透過樹木的掩映已經可以看到林間前方那條山間小溪,葉明柯居然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速度再度暴漲,如風一般掠過一棵棵樹木,甚至比地上追逐的白虎短時間內還要更快一分。


  快,再快!


  終於,臨近小溪。


  葉明柯如同一顆炮彈般從樹上猛然撲下,炸起無數泥漿。背上背著的那個女孩決定了他不能用落地翻滾來卸力,而隻能選擇這麽暴烈的方式,他仿佛聽到自己骨骼的哀響,但他完全沒有時間去想,他隻是奮力向溪流狂奔!

  這場生死間的獵殺他隻犯了這唯一的一個錯誤,但荒謬的是正是這唯一的一個錯誤救了他。


  落地處距離溪流不過十幾米,但明柯感覺卻是那麽的漫長,背上是那麽的沉重,腳下的泥是那麽的綿軟,腳步是那麽的無力。


  為什麽自己會那麽的慢?


  思緒仿佛把短短的瞬間拉得無比的漫長。背後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帶起他的發絲向前飛掠,飛掠,飛掠,飛!


  “砰”


  最後一步重重踩下,積水四濺,葉明柯整個人跳起來,如同一隻鷹隼般飛掠向前方湍急的溪流。


  起跳的刹那他後頸的寒毛清晰地感受到白虎飛撲而來裹挾的腥風已經觸及了他,他在空中猛然扭身,寒光一閃,從靴子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紮向身後的白虎,而白虎鋒利的前爪已經抓破他的衣裳,他的另一隻手用力地握住那隻虎爪。


  “嘶”“噗”“吼”“轟”


  血光、虎嘯、呼痛聲交織綻放在人與虎之間,而後葉明柯拽著白虎的一隻爪子一同重重墜入溪流中,轟然炸起一大片水花。


  水,湍急的水,鮮血暈染飄散的水。


  葉明柯落入水中,第一反應仍是用手中的匕首奮力地去紮左手抓著的白虎,卻突然感覺左手一空,右手的匕首也紮了一個空。


  “怎麽回事?”


  葉明柯頭腦一片混亂,大意間吞了一大口水嗆到喉嚨裏,忙再屏住氣奮力向上遊去,卻被一股水下一股洶湧的暗流衝得失去了平衡在水中翻滾起來。


  他用力地撲騰著,感覺胸口越來越憋悶,四肢卻是那麽的無力,他仰首望著透過水麵的天光,瞪得大極的瞳孔裏滿是恐懼與不甘。仿佛聽到了他內心強烈的祈求,一股暗湧不知道撞到什麽突然回流把他向上托舉,一借到力的他瘋狂向上遊動。


  “嘩”


  他的頭終於


  露出水麵,他咳出喉嚨裏的水,用力地呼吸著,從未感覺空氣如此甘甜。


  但他隻來得及吸幾口氣,一根在河裏漂流的樹幹隨著洶湧的水流重重撞上他的胸口,讓他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但他野獸般直覺讓他下意識地抱住這根既是奪命的魔鬼,也是救命的貴人的巨大木頭。


  他調整姿勢爬上木頭,隨著木頭在水裏浮沉,耳邊盡是轟隆的水聲,眼角餘光看去不知道他們已經被這條河流衝到何處,兩岸在他眼中看來是那麽的遙遠,讓他實在是一點勇氣橫渡都沒有。


  胸口被虎爪抓傷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長途的奔走掙紮讓他的體力已經枯竭,他現在隻感覺眼前發黑,耳朵轟鳴,隨時可能昏死過去,他強撐著用昏迷之前最後一點力氣與意識解下綁住白喬喬的其中一根藤蔓,把他們和身下那根木頭綁在一起。而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白喬喬在葉明柯昏迷前就醒過來了。她在葉明柯入水時就被水嗆醒過來,如果不是葉明柯及時遊到水麵上她可能也要被淹死在溪裏。


  露出水麵後的她一直大聲地在和葉明柯說話,可惜在轟隆的水聲的掩蓋下,葉明柯那時已經模糊的意識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


  當葉明柯解下她身上的一根藤蔓時,她驚恐地以為葉明柯準備把她丟棄在河裏。但她很快就看到那個瀕臨昏迷的男孩用藤蔓一圈圈地把她和自己和身下的木頭緊緊綁在一起。


  他沒有說過一句不拋棄,他隻是默默地背起她,便再也不曾放下。


  在雨後暴漲的溪流乘著原木漂流是一件極其危險、極其折磨人神經的事情。


  白喬喬緊緊抿住自己蒼白的嘴唇,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的水麵。葉明柯昏迷前捆綁的藤蔓並不牢固,喬喬解下其他的幾根藤蔓一根根加固。木頭有時會卡在溪流中央的礁石上,喬喬一點一點調整木頭的角度,再靠溪水越過礁石。


  畢竟他已經那麽勇敢,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她怎麽可以輕易地因為害怕而放棄。


  也不知被溪水衝出了多遠,木頭終於擱淺在一處淺灘裏。喬喬解開藤蔓,把葉明柯的手臂繞過自己的後頸搭到自己的左肩上,用自己的右肩扶住葉明柯,半拖半扛地掙紮著一起上了岸。葉明柯對她來說有點重,卻也不是那麽的難以負擔,因為他的身體是那麽的單薄瘦弱。


  天色已經薄暮。山林中陰雨連綿,更顯昏暗。站在溪邊望向不遠處山林的喬喬麵對前方那龐大而恐怖的黑暗顯得無比無助與孤單。


  昏暗,但不是絕對的黑暗,而是隻能依稀讓人看到模糊而不確定的影子的恐怖的昏暗。寂靜,但不是絕對的寂靜,而是隱約的難辨方向的令人不安的窸窣輕響。


  恐懼,如同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又悄悄鑽進白喬喬的心裏。她不想不敢不願踏入前方那片恐怖的黑暗。


  但是……

  女孩抬頭望向陰雨連綿的晦暗天空,雨還在下,冰冷的春雨正在繼續奪取他們已經凍到麻木的幼小身體裏殘存不多的熱量,而溪流還在漲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把這裏給淹沒。


  走吧,自己也可以像他一樣勇敢。


  白喬喬貝齒咬住的嘴唇已經滲出了鮮血,連站著都搖搖擺擺的她半扛著葉明柯搖搖擺擺地走向黑暗的山林。


  走吧,找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就好。


  可是哪裏沒有這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雨呢?

  好累好冷。


  曾經纖細明淨如一張白紙的喬喬,仿佛變成了一個被泥水打濕的紙片人。她在山林的泥水裏一步步掙紮著前行,泥水沾滿了她白色的衣裳與潔白如玉的臉龐。


  好累好冷。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幾百米?或許隻有幾十米而已,但她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再也走不動。


  而冰冷的可怕的無處不在的雨,穿過山林層層的枝葉,匯成沉重冰冷的水流,一次次打在他們身上、臉上,她感到恐懼,或許他們永遠也逃不開這些冰冷的觸手。


  對,手,鼻子裏腐爛的氣息,遠處隱隱的不知名的怪叫,仿佛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們,可能他們下一刻就會被這無數隻手拉進腳下的爛泥裏,一起腐爛在這裏。


  白喬喬真的堅持不住了,她停住了,這一次停住很可能他們便會永遠倒在原地。她抬頭望向頭頂,除了墜下的水流反射著幾不可見的光,剩下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森嚴如獄的黑暗。


  無處可去了。


  或許自己就不應該不聽話一定要來參加學堂試驗吧,自己就應該永遠留在家裏守著孤獨的藥爐。自己一定是個不祥的女孩吧,她想,不然為什麽從小會夢到那些不好的東西?為什麽夢裏恐懼的白虎會走進現實裏?如果沒有自己的話,那麽勇敢那麽強大的他也就不會死了吧。


  女孩如同一枝陷入泥潭中的白蓮花,委頓地慢慢坐倒在泥水裏,抱著昏迷不醒的男孩。她緊緊地抱住男孩,在這冰冷黑暗的夜裏,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一點點溫暖。


  她看著男孩也沾滿泥水的臉頰,用自己唯一一角還算沒有泥水的衣袖為男孩擦去臉上的泥水。看著男孩緊閉的雙眼,瘦削清秀的臉龐,她突然有點感覺自己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這也算是一種擁有吧。他們應該已經算是朋友了吧。


  自己也有朋友了呢。


  她用力擁抱這最後的一絲暖意,意識漸漸遠去,暖意漸漸消散,冰冷變成了麻木,黑暗,變成虛無。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鍾聲!

  “鐺”


  悠揚而富有穿透力的鍾聲,壓蓋了滿林雨聲的鍾聲,代表著人間香火光明的鍾聲,慈悲救世的鍾聲。


  白喬喬從冰冷與絕望中驚醒,她奮力從泥沼中掙紮著爬起,仰首側耳傾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鐺”


  仿佛在回應她的想法,又一聲宏亮的鍾聲穿透風雨與黑暗而來。


  白喬喬竭盡全力地拉起地上的葉明柯,在黑暗中瞪大了她原本朦朧的雙眼,摸索著一步步走向鍾聲!


  “明柯,別死啊,我們還沒有真正成為朋友呢。”


  她輕輕地對男孩說,盡管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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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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