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求親不得而公報私仇?
黃昏日落,正是晚膳的時候,暮員外派人回來報信說偶遇個朋友在酒樓飲宴,不回來吃了,所以此刻的善堂里,暮老太太、暮夫人、如煙如雨,及上官凌與暮員外的侄子暮臨風幾人,共圍一桌,嘮著家常。
他們不知道,這一桌的美味佳肴,有的人已經是最後一次品嘗了。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有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由於太急,過門檻時絆了一跤。
「你個沒規矩的小蹄子!瞎咋呼什麼?什麼老夫人不好了?若敢借些上不去檯面的報事理由咒老夫人,我叫人撕爛你的嘴!」暮老太太身後的貼身嬤嬤厲聲數落起那報事的丫頭。
丫頭連滾帶爬地站起身,手指著外面,語無倫次說道:「官兵,好多官兵!圍了院子,氣勢洶洶地朝這邊過來了!」
一聽這話,所有人剛打個愣神兒,耳輪中便聽到似乎有震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到了門外!
「我出去看看!」暮臨風是暮家的庶孫,老太太帶大的,祖孫之間的關係比較親后。
他幾步走到門口,剛要去打開那門扇,不料兩扇房門「啪」地從外面被大力破開,暮臨風一個不留神,當即被掀翻在地上,捂著痛處,忍住沒有哀嚎出來。
桌子上圍著的人大吃一驚,紛紛站起來看向門口。當涼風捲起灰塵自大敞四開的房門湧進屋內的時候,一個紅袍紫帶,紫玉金冠束髮的男人,一身凜然的肅殺之氣出現在眼前!
前兩日聽聞有一男子像她不待見的孫女暮念,暮老太太還覺稀奇,想著有機會看看呢,眼下一見這個人的面貌,老太太不由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珠子。
像!太像了!
一見這個男人如此的架勢,暮如雨在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機靈地便想趁亂向後堂跑。哪知後門及窗子已被全部堵死,根本無路可以出去。
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如泰山一樣穩立門口的男人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手臂一揮。頃刻間,自他身子兩邊,呼啦啦湧進二十幾個的人來,個個錦衣服飾,腰系黃金綬帶,手握刀劍,圍在一桌女眷身後一丈外,等候命令。
一些丫鬟婆子哪裡見到過這樣的陣勢,個個嚇得身子抖如篩糠。暮如煙到很鎮定,她抓著自己丫鬟的手,看向那個前兩日還上門來要娶她的男人。那日只是偷偷看了一眼,聽說他便是那位世人瘋傳的身懷絕技第一人的紅豆公子,雖說有些酷似姐姐暮念,但她完全忽略了這一點,只當他是她仰慕已久的那個男人。
可眼下,他這樣的凜冽肅殺,完全沒有了那日的溫潤氣質,為的是哪般呢?
相對來說,暮老太太曾經是上官族裡的嫡親小姐,也曾是京里數得上數的貴夫人,見過不少大世面,沒有被眼前的陣勢驚嚇住。
叫嬤嬤扶著,她走上前一步,對著來人彎了彎身,說道:「這位官爺,不知我暮府犯了何事?勞動官爺招呼不打一聲,便帶人圍進女眷的後院兒,這……這似乎不妥吧?」
俊美的眸子里點點噬血之光的男人,掃了一目這個保養得極好的老婦,一眼明了這個便是暮念的那個害媳殺孫的惡毒祖母,一咬牙根,沒有理她,而是高舉手中的神捕令,冷冷喝道:「秉承聖意,神捕辦差,拒不配合者,格殺勿論!」
他一打手勢:「來人!拿下!」
……
再說這個「男人」,便是眉目倒立,渾身上下覆滿著凌厲的肅殺之氣,帶領一票人馬包圍了員外府的黛卿。
破門而入之後,霎時間人影凌亂,她冷目旁觀。一隊隊差役自眼前快步穿行,執行著她的命令。一聲聲驚慌的叫喊,叫她有點分不清,這一腔的仇恨,究竟是暮念的,還是她自己的。
曾幾何時,當她得知父母是誰,母親因為生了她而遭父親嫌棄的時候,外公黛家被貶官,遣返原籍,卻在途中遭遇流寇劫財害命的時候,母親沒有了娘家的儀仗,父親家裡的一些人包括父親本人是如何對待她們母女的時候!
當她得知這些,得知母親如何被毀清譽含冤受辱而切脈自盡的時候,她便想著,有朝一日,她定將戰馬的鐵蹄踏平太尉府,定將她的大刀揮向那忘恩負義的男人的身上,定屠盡戴家滿門做那個弒父殺親會遭受天譴的不孝人,為泉下有知的母親報仇雪恨!
然,今天!現下,面對眼前全部被集中在一起的暮家的眾人,男女老幼,全部跪在她的腳下,叫她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在顫抖。
她,這是在拿別人與她相似的仇怨,來慰藉自己的深仇而事先出口惡氣嗎?
……
「來人!拿下!」
黛卿手臂一揮,甘峰得到命令,帶領他的二十個人,一擁而上!
按照公子事先的交代,抓了一些人,五花大綁,蒙上面罩,塞進了馬車裡,帶去了郡守府衙,秘密關押。
上官凌看著姑母、姑奶奶、暮如雨等人被陸續帶出門,自身被甘峰玄紫控制,無法動彈,只能用眼睛瞪向黛卿,十分不解地問:「為什麼?你有什麼理由抓她們?」
黛卿戲謔地眸色瞟了他一眼:「上官少主,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你會明白究竟是為什麼的!」話落毫不客氣地對著甘峰吩咐了一聲,「帶走!」
暮府的動靜鬧得挺大,外面,見有熱鬧可瞧而遠遠聚攏過來的百姓,並不知這被抓的都是暮府的什麼人,又為什麼抓人,一點情況也摸不透。
沒錯,黛卿原本是想安個「少女失蹤案」首犯的罪名血洗暮家,一干人等全部抹殺。不想,經過查證出了一點岔子,那麼這個罪名一旦公審,便會完全毀了暮家,所以黛卿命令措施扣壓,對外放話,只是說跟十六年前暮員外棄妻的失蹤案有關,安撫人心。
也許有人會疑問,堂堂神捕會管那麼小的一件事?是不是太小題大做而大材小用了?也有人想起暮員外棄妻的身份,若事情出在蒼嵐族,定與皇家的事情有關聯,那便另當別論了。
另有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難道是暮府拒絕了親事,武相爺惱羞成怒公報私仇?這樣說的話,不管什麼理由抓人,那也都是借口了!
事後,聽到侍衛稟報百姓們的這些議論,黛卿眉目一挑,倒覺得這個說法有點意思,到時候就這麼稟奏給皇上,她這個在世人眼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也是個為求美色而不免犯錯的世俗男人吶!
抓完了該抓的人,黛卿一揮手,官兵全部撤出,跟在龍騎尉後面押送犯人去往郡守衙門。
黛卿手下人的速度相當之快,從來到走不過須臾之間。沒有了官兵的存在,剩下的暮府眾人,個個癱在地上,哭叫著被抓走的主子的名字,抹著淚水和頭上的冷汗,迷茫而不知所措。
黛卿身邊的玄紫手臂一揮:「都散了吧,爾等待在暮家不得離開,以便傳喚問話。」
直到此時,一直獃獃癱坐之中的暮如煙,忽然站起了身,奔到黛卿跟前跪下來,截住了她的去路。眼淚大顆大顆滑落下來,樣子十分的委屈。口中道:「大人!您叫如煙做什麼,如煙都願意,可不可以放過如煙的家人?如煙不想做暮家的罪人!」
暮如煙之所以這麼說,她發現一家子人,只剩她一個人在了,這位大人為什麼獨獨放過她一個人了?爹爹是不是也被他抓走了?那她以後可要怎麼辦啊?
黛卿搖了搖頭,盡量溫柔地手勁扶起面前嬌弱的女子:「如煙小姐,此事與你無關。令尊沒事,不用害怕。」
似乎猜透了女子的心思,安撫狀留下了這樣一句話,由玄紫護送著乘上絕影,離開了暮家。
回到客棧,黛卿沒事兒人一樣,雲淡風輕地悠閑喝著茶,彷彿適才凶神惡煞般的人不是她。
一盞茶飲盡,又續上了一盞,待新茶半涼不燙口了的時候,玄紫扣了兩下門,直接推開門放進來一個人。
此人進屋之後,直接癱跪在黛卿腳下,苦苦哀求:「侯爺,小民願意將小女獻予侯爺為妾,有什麼錯小民一力承擔,請侯爺開恩,饒過小民的家人吧!」
此人正是在外面辦事,得到夥計的稟告,匆匆趕來求情的暮員外。黛卿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暮員外,她們不是你的家人,她們是把你推進深淵,致使你萬劫不復的惡魔之人!」
一揚手,把漓美人替她整理好的一疊信箋丟到暮員外面前:「仔細看看吧!看看你口中所謂的家人,都背著你做了什麼樣的好事罷!」
黛卿的話暮之恆聽得一頭霧水,狐疑地拾起落在手邊的疊紙。然,當一頁一頁紙張翻開,一行一行字句掃過,一幅一幅畫面眼前成像,那紙、那字句,不再是靜靜躺在手裡、映在眼裡的信息,而是一柄柄撕裂他、刺向他的殘忍的利劍!
看到最後,一腔氣血到了瀕臨崩潰的零界點。最後一個字落盡,信紙從他鬆開的顫抖著的手指間撲啦落地,暮之恆最終難以忍住,一口鮮血「噗」地一聲噴出了口外,痛喚了一聲:「惜兒,我的妻兒啊!」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黛卿惆悵地看了眼倒在腳下的男人,除去男人的愚孝不談,她嘆了口氣,有點羨慕和嫉妒暮念了,起碼她有個骨子裡有情有義、疼愛妻兒的好父親。
她,也好想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