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肉食動物
此時就聽他說道:「貴人在上,小民確實不知那鳥是貴人豢養的貴鳥,貴人若要處置小民,給您的貴鳥抵命,小民不敢有何怨言,只求貴人准小民回家送一次葯,是小民跪求了一夜得來的好葯,家裡有病患急需救治,望貴人開開恩!」
黛卿很快明白了怎麼回事,此人說話口齒流利,不卑不亢,並不像一個普通的山林獵戶,便多看了他兩眼。她的位置剛好在男子側後方,忽然發現,他身後磨舊了的箭袋上繡的是雲虎紋絡,很眼熟,略微想了想。
對了!黛卿眼前一亮,昨晚的破落莊院,一間屋子的牆上,除了獸皮,還有同樣一隻雲虎紋絡的箭袋!結合他方才說的「家裡有人等著救治」與這一模一樣的雲虎紋箭袋,黛卿斷定,此人很可能便是救下端木雲的恩人。
難道他昨日賣了馬,竟是去幫助端木雲尋葯去了?跪求了一夜?黛卿心下動容,既然是端木雲的恩人,等同於她的恩人,恩人有難,她豈能袖手不管!
於是黛卿邁步上前,對那華服女子一抱拳:「姑娘,此人是在下的朋友,他有得罪姑娘的地方,便找在下說吧!」
忽然闖入個仙仙俊雅的公子來,對方的人先是一愣,隨即圍攏過來,拉開了架勢。一見黛卿,女子的眼前頓時劃過一抹驚艷之色,對黛卿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一哼:「你是何人?」
「在下鍾靈山黛九傾。」
「沒聽說過。」
「自然。在下不過是剛剛藝滿而下山來的無名小卒。敢問姑娘,不知在下的朋友因何事得罪了姑娘?需要在下做什麼可以了結這件事?」
女子眼眸轉了轉,看那傷了她愛鳥的人,除了一條命什麼也沒有,眼珠再一轉便有了主意。道:「你的朋友用箭射傷了本公主心愛的貓頭鳥。要知道這種鳥白天是不飛的,但本公主的鳥是特別的,世上罕見,價值連城。你若能治好本公主的愛鳥,本公主便把他放了。」
女子本來想的是借醫鳥之名把黛卿留下來,卻不想黛卿微微一笑,點頭應了。而後走到抱鳥人跟前,伸出手去。那鳥原本性子很烈,生人靠近不得,此刻竟乖乖地給她碰。黛卿在鳥兒受傷了的翅膀上擺弄了一番,不多時,鳥兒「咕、咕」地叫了兩聲,精神地挺了挺身子。
「不要急,現在你還不能飛。」黛卿按了按貓頭鳥的頭,示意它老實聽話,鳥兒果然聽話地不在亂動了。
黛卿處理好這隻鳥,迴轉身,自袖中掏出一隻琉璃小瓶,遞向女子:「此乃對動物極好的療傷藥水,每天給姑娘的愛鳥飲喂一次,三次喂完,管保姑娘的愛鳥恢復如初!」
「這麼好!珠兒,快去把葯拿來!寶兒,把『靈鴞』抱過來給本公主瞧瞧。」
女子手下的人一通忙活,她查看完了鳥,又查看了葯,一擺手,壓著獵戶的兩個手下把手一松,放了人。
「多謝姑娘!」黛卿施了個抱拳禮。
「慢!」女子攔住了黛卿。
「不知姑娘還有何吩咐?」
「他可以走,在本公主的靈鴞傷好之前你不能走。」
「哦?那麼,請問姑娘,除了等您的貴鳥傷好之外,如何才能讓在下走呢?在下的家眷還在馬車裡等著在下。」
黛卿臉上,依舊掛著淺淡不失禮貌的笑容,但眼睛里的笑已經冷了下來。
「你、你成親了?」
聽說黛卿有家眷,女子竟脫口問了這麼一句話。
「是的。」
女子的臉瞬時變得很難看,冷冷說道:「雖然你醫治好了本公主的靈鴞,本公主也信得過你的醫術。但靈鴞不能白受傷,這樣吧,便拿出你的一件無價之寶作為賠償吧!」
黛卿一挑眉毛,這個條件倒是還可以。她將手伸進袖筒,翻來翻去,摸索出一把粉竹鏤空荷香扇,扇的扇墜是一顆主體晶藍色、內里閃七彩扁圓形貓眼石。
黛卿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這把粉竹鏤空荷香扇名字便喚作『佳人』,這顆寶石扇墜屬當今世上罕見的貓眼石,名喚『七彩流光』。機緣巧合,在下得來,尚未來得及送與她人。今日一見姑娘芳容,飄飄緲緲,仿若仙子,便覺得除了姑娘,誰還擔得起這『佳人』二字?正好以『佳人』贈佳人,堪稱獨一無二的絕配。」
說完這段「謊話」,黛卿自己都覺得汗毛髮炸。
「嘖嘖,看不出來,公子還這麼能說會道的。」女子白了黛卿一眼,忍不住帶出了一分女兒家的嬌嗔,稱呼也變了。
沒錯,天下女人誰不希望傾慕的男子誇自己貌美?雖然女子對黛卿只是一眼心動,談不上傾慕,「他」也有了自己的家眷,但被誇了,還是打心底里高興。一高興,便收下香扇放人走了。黛卿呼了一口氣。
女子的隊伍重新啟動,很快走遠,被堵塞的幾駕馬車也走開了,只留下一地凌亂的痕迹。
黛卿與那年輕的獵戶搭了幾句話,確定他果然是救下端木雲的那個人,自袖袋中掏出一沓銀票,共一千兩,感謝男子,並說明了自己與端木雲是兄弟關係,她已經把他救下了,安置在別院中。
男子聽后竟跪地給黛卿磕了個頭,不為別的,只因黛卿能醫好端木雲那個生了蟲的怪傷。他說什麼也不要黛卿的謝銀,只說他是個殺生的獵戶,救人性命是贖罪也是積德,而且還將端木雲的馬私下裡賣了,哪還有臉面讓人家感謝?
男子推脫間,黛卿的馬車已經趕了過來,男子抬頭看見雪驍,一愣神。黛卿微笑道:「若沒有兄台賣馬,在下如何因為遇見了這馬兒,才找到了在下的兄弟?這也是天意。這謝銀兄台就不要推辭了,若是嫌少……」
「不不不,我收下!」
男子原本因為私下賣了端木雲的馬而慚愧,心裡不好受,卻見雪驍好好地又回到了它主人的身邊,心口忽然便輕鬆了。截斷黛卿的話,收下了銀錢。
話別之際,男子突然問黛卿缺不缺侍從。他的那個家裡稍稍值點錢的東西都賣了,湊錢給端木雲買了葯,沒有什麼怕丟的東西。另外,祖父帶著他隱姓埋名生活在山裡二十年,祖父已經不在了,他也已經成年,他很想跟著這位公子出去闖蕩闖蕩,看看外面的世界。
黛卿眼眸略一流轉,便點頭答應了。問起他名字時,獵戶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勺,說自己沒有名字。他有名字,只是祖父告訴他不能對任何人說。
黛卿想了想:「那便叫你雲虎吧!在下能識得你,正是因為你箭袋上的雲虎圖案。很巧的緣分。」
「嘿嘿,是很巧。」男子憨憨一笑,「謝公子賜名!」
就這樣,黛卿收了一個獵戶隨從,隊伍又壯大了一份。這回多了一個趕車的人,夜晚的時候換了馬,掛上十數盞車燈,頂著再次飄起的雨霧連夜行路,第二天早上到了清江渡頭。
而再走上一天的水路,便可到達清江郡府。
黛卿沒有耽擱,帶領一眾人等,棄了馬車上了客船。至於雪驍,自然是趁人不備弄到空間里,然後再扯上一個合理的慌。
此時船客已經爆滿,沒有休息的房間了,黛卿歉意地對幾人笑笑,在甲板上佔據了個位置,讓大家將就一下,到了地方請吃最名貴的酒席,且准許大家好好玩兩天。
除了魅漓,豆蔻鳳幽還有雲虎聽公子許諾有的吃有的玩,非常高興,靠坐在一塊兒,一邊欣賞江上的風景一邊小聲聊著天。
而魅漓殿下,這一天一夜來始終蔫蔫的,窩在那裡也不說話,連三頓飯也沒怎麼吃。黛卿覺得自己真是敗給他了,一生所有的好性子全都給了他。
「呦,娘子?一天都不理為夫,是哪裡不舒服嗎?」
黛卿一副狂浪公子的口氣,向魅漓的肩頭拍了拍。漓美人抬眸瞧了瞧她,玉手理了理鬢邊的髮絲,垂下眸子沒有理她。
黛卿微微一笑:「有很好吃的糖果哦!」
「哼!」袖子把臉蓋上了,還是不理。黛卿直起腰,變出了一把折香扇,唇角一勾,理了理頭髮,香扇子邪氣地搖了搖,俊美風流,倒頗有那麼幾分紈絝子弟的味道,引來不少姑娘媳婦的船客們側目偷看。
「娘子若再不理為夫,那為夫可要找小妾去了哦!」
只嘚瑟了一下,黛卿彎身坐到漓美人的旁邊,把他的身子搬過來,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魅漓倒順從地任她擺弄了。黛卿再接再厲,剝了一塊百果蜜花塘送近了漓美人口邊。卻沒有防備這漓美人還是個肉食動物,張大口,將糖果連帶她的兩根手指一同吞進了虎口裡,舌尖捲走糖果還不忘舔了舔她的指尖。
漓美人的這個動作,黛卿兩個呼吸的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她是被這嬌滴滴的美人調戲了?想明白了,剛要發作,就聽漓美人哼了一聲:「哼!相公,你若敢納小妾,阿漓就把你扔到江里去!」
嘗到了比糖果更美味的東西,漓美人可謂心花怒放,拉著黛卿的小手,各種撒嬌要吃的,偏偏還要「相公」喂,藉機吃吃美味。甲板上的船客紛紛側目,誇讚黛卿真會疼娘子,還有送祝福話的。
黛卿暗裡臉一苦,她真是自作自受,沒事幹去打坐練功,也好過來哄這個妖孽的傢伙。現在好了,周圍的男女漸漸地都圍攏了過來,一通猛瞧,嘁嘁喳喳地讚歎他們那驚為天人的好相貌。
「相公,阿漓和相公不是猴子。」
漓美人不滿地哼了一聲,從袖筒里掏出兩塊一模一樣的銀色遮眼面具來,一個戴在了黛卿的臉上,一塊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人家娘子不樂意了,男人們惋惜地搖了搖頭,大姑娘小媳婦們嘟了嘟嘴吧,識趣地散去。
然,就是有那不知死的,非要惹惹那三隻眼的馬王爺。就見客艙的方向走過來一伙人,為首的那人是個貴族少爺,一身名貴衣服,手中托著兩個錚亮的鐵球,看樣子還會點拳腳功夫。
他一邊搗換著兩個球,一邊對著魅漓和黛卿道:「兩位美人兒,本少爺請你們過去喝茶聽曲兒,賞個臉吧?」